封尘之地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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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嘛，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但是左羽棠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生死危机竟然出现在这样的场面。
在单方面实力爆表的情况下，弄死他好像只是挥挥手的问题。
在赴死前的最后一刻，左羽棠选择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怪物……
这怪物呼吸几口气，雾就消散了不少，这也让左羽棠看清了它的面貌，或者说只看清了它的头。
巨大的龙瞳沉默地看着他，深蓝色琥珀般的眼眸里倒映出左羽棠的样子。
左羽棠吞了吞口水，突然感觉一切都变得很慢，螭吻的呼吸好像过了好久才再一次落在身上。
螭吻是一种龙首鱼身的生物，而在左羽棠面前的这位，竟然用雾凝聚成水化出了完整的龙身。在巨大体型的威压下，左羽棠从心底就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念头。
水流从螭吻的龙头以后开始缓缓流转，晶莹的水光将本该存在的鱼身完全掩盖。
这是龙啊，上古时期的神兽，今天死在它手里，也算死的值了，只是可怜了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啊……左羽棠在内心哀嚎。
突然，左羽棠看见龙头上闪过一个人影，等他定睛看去，那人已经拿着一把细刀直直插向螭吻的脑袋。
“快带洛夕栖走！”
吼！！
螭吻发出狂暴的怒吼声，转头使劲一甩，将那人再次甩进雾里。
左羽棠这才反应过来，踉踉跄跄跑向柯蓝，将她背到背上，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洛夕栖其实没多重，刚跑起来的时候左羽棠也很有信心，可是跑了还没十米就开始吃力了。胸前挂着的狐狸一度有掉下去的风险，左羽棠抹了把脸，唾骂这该死的命运。
咚咚咚的打斗声原来越远了，左羽棠松了口气，看来二师兄魏煦已经把对方引走了。至于魏煦是死是活，他又不认识，管他呢……
自己还背负着两个生命呢，这时候跑了当然不算懦夫。不管了不管了……逃命要紧。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左羽棠紧张地转过身。很快，雾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站起来了？”左羽棠疑惑地问，他面前的这位不就是那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A1吗。
A1没有理他，像没有看见他一样继续向前跑。看他跑的姿势很不自然，有点跌跌撞撞的，已经超过左羽棠再次跑进左羽棠看不见的迷雾里。
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左羽棠咬了咬呀，也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呼哧呼哧，左羽棠喘着粗气，又跑了近百米，这之后就再也撑不住了，将洛夕栖轻轻放在地上，跪在地上，准备瘫下来。
这一刻，左羽棠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变空白了，眼前一片发黑，不知道多久后，他眼前才慢慢出现光明，浑身的痛感如潮水般反馈给他的大脑。
左羽棠发出一阵呻吟，到这一刻他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坐起身左右看了看，洛夕栖不见了。
他硬撑着要散架的身体站起来，随后，还没等他迈开脚步，两具身体落到他面前。
左羽棠认出来了，因为雾气在变淡，他能不弯腰就看清他们的面孔了。
一个是魏煦，一个是A1。
他立刻就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了，抬起头看看，螭吻的龙目正傲然地看着他这个蝼蚁。
瞧不起我吗？左羽棠自嘲地笑了笑，这些人里他确实是最弱的了，所以螭吻打败了他们所有人，再放到自己这个普通人面前，
就是为了嘲讽么。
他真想喊一句“士可杀不可辱”，但说给谁听呢？那种悲情英雄剧情在没有人看到的情况下做出来就只是二货罢了。
螭吻张开了巨大的龙口，露出里面在左羽棠看来非常狰狞的牙齿，那一颗牙齿都比左羽棠脑袋大。
“在我的地盘看到一个凡人……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螭吻浑厚的声音震得左羽棠耳朵都疼，但他完全忽略了耳朵的疼痛，他没想到螭吻竟然可以口吐人言。除了狐狸，这是他见过的第二个能说话的动物。
“我的父王……”螭吻浑厚的声音透露着低沉和忧郁。
“已经死了……”
左羽棠大气不敢喘，只能听着，正上方的龙头似乎离他越来越近。
“这片空间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在杀死你之前，我想和你聊聊。”螭吻的身躯完全贴近了地面，与左羽棠面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
面对这样一尊浩然巨物，它的眼睛都快比篮球板大了，那暗黑的竖瞳看得左羽棠一阵发怵。他感觉他距离昏阙只差临门一脚了，可就是昏不过去，他想着就算是死，等他昏迷了再咬死他也要好受点。
“好……好啊，”左羽棠感觉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
螭吻移开了眼睛：“我在那场大战后，应该睡了几十年了。那个时候的人类和现在比简直相差太多了，能告诉我外面的人类现在怎么样了吗？”
几十年前的大战？不会是二战吧？那时候的人类当然没法和现在比啊。
“科，科技发达，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左羽棠支支吾吾地说：“就，都挺好的啊。”
“那场大战呢？”螭吻问：“没对外面的世界造成什么影响吗？”
“大战？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大战啊。”
“其实现在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有你们这些神仙存在的。我刚开始也不知道啊，机缘巧合下才来到这个地方的……”
螭吻沉默下来了，巨大的龙躯在左羽棠旁边游走。
“是了，我的父王说，这些事情都是保密的……神仙和人类不该有交集。”
螭吻慢慢的说，它再次停在了左羽棠的面前。
“我的父王在封印我之前，交代我一件事。你想知道吗？”
左羽棠哪敢说不。
“您说说看？”左羽棠说。
螭吻的角被那落日反射出黝黑的光泽，它的神情竟然在左羽棠一个人类看来，都明显看出了一股失落，那种表情，就像一个小孩没找到自己的玩具。
“我父王命我等待一个生物，或人或妖或仙皆可，若能打败我，我就将我的‘螭吻印’赠送给他。”
“可是……”
“你们太弱了……”
随着螭吻轻轻叹息一声，左羽棠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话聊完了，该杀了是吗。
“等等！”左羽棠大喝一声。
“临死之前，我有一句话要说。”
螭吻偏了偏脑袋，龙瞳直直地盯着左羽棠。
“说。”
“实不相瞒，我有一师傅，实力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一摆手便是翻云覆雨，再一摆手便是山岳横移，脚一踏天庭也得怕他三分，攥紧拳头的话，哼哼，西天那如来佛也得来给他请安。你说可怕不可怕！”
“如果你现在杀了我，那你的‘螭吻印’可就给不出去咯。要知道，我师傅可不差你身上那点小东西。”
左羽棠又指了指脚前面重伤瘫倒的魏煦说：“看见没，这是我师傅老人家第八百八十七号弟子，强不？至少跟你过了两招吧？那你想想，若我师门齐出，你这屁大点地方不瞬间被踏平。”
左羽棠哼哼唧唧说着，耀武扬威地自己都快信了，眼看着螭吻似乎真的陷入了沉思，他心里总算放松了一点。
“可那么强大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凡人子弟？”螭吻不解地问。
“呃……”左羽棠顿时汗颜。
想了想，左羽棠再次信心十足地说：“你可知一比一复制**？”
“不知。”
“所谓一比一复制**，便是按照本体制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不过只能复刻样貌，不巧的是，我刚好被复刻成了一个凡人，我也是非常痛心啊，师兄弟都法力无边，唯我一个凡人，真是……唉，真是受宠啊！”
“哦？你是你们家……你们师门最小的？”
“咋啦？”左羽棠不解，关注这个干嘛？
“那你有家吗？”螭吻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有啊，”说完，左羽棠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螭吻似乎又有些失落。
“那你在你家呢？也是最小的？”
“对啊，咋啦？”左羽棠小心翼翼地回答。
螭吻摆了摆尾巴，左羽棠不知道这是不是和狗一样，都是表达喜悦的动作。
“那太巧啦！我在我家也是最小的！哥哥姐姐也都很照顾我的。”
“这点咱们真是有缘。”螭吻高兴的说。
“不过，”螭吻话锋一转：“你应该不了解我螭吻吧？”
“此此此，此话怎讲？”左羽棠的心再次提了上来。
“你不知道，我的双目能洞察一切吗？我知道你在说谎啊。”螭吻的巨目不威自怒，深蓝色的瞳孔像海底的深渊，凝视着左羽棠。
左羽棠沉默无声，额头分不清是水是汗的东西顺着他的脸颊留下，杀意凌厉，在他身周围绕。他感觉到螭吻已经张开了森然巨口
千钧一发之际，他怀里的狐狸动了动，默默抬起头，睁开眼眸的那一刻，血红的玫瑰在它眼底绽放。
左羽棠感觉到胸前的狐狸动了动，这时候他才想起来狐狸还在身上。
下意识地，他把那条带子一扯，将狐狸丢进了雾里。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记得跟我爸妈说，我爱他们啊……左羽棠眼里闪着泪花，带着释然的微笑。
“哎呦，你干嘛！”
左羽棠一愣，这句话竟然是同时由狐狸和螭吻一起说出来的。
剧情好像开始反转了啊……
螭吻缓缓向他游来，另一边，狐狸也从雾中探出头，走进左羽棠的视野。
最后，螭吻和狐狸同时停下脚步，左羽棠看了看螭吻又看了看狐狸，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俩人连神情都非常相似。
“你，你们这是？”左羽棠不解的说。
狐狸嘿嘿一笑，螭吻也跟着嘿嘿一笑。
“左羽棠，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说话吗？”狐狸问。
左羽棠从它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反派的语气，连干爹的姓名都能直呼，它是要造反？
“呃，为什么？”左羽棠反问。
狐狸一步一跳走到螭吻旁边，随后跳到了螭吻的头上。
巨大的龙首上，狐狸的身影显得十分渺小。光从它背后照来，在它的正面形成了阴影，一股王霸之气在狐狸周围缓缓升起。
左羽棠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件事其实我也才知道不久的。现在告诉你吧。”
“你知道‘寄生者’吗？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一般能成为就‘寄生者’的都是人类，而我，可能是第一个成为‘寄生者’的动物。所谓‘寄生者’就是，能寄生到其他生物体内，控制他们的身体，一次只能寄生一个，而且如果转移到其他身体的话，原来那个身体的意识就还会恢复。因此‘寄生者’叫‘寄生’而不是‘夺舍’。”
“当年我在宠物店的时候，还是一个意识懵懂的动物。在接触你的那一刻，我可能不自主地用了我‘寄生者’的能力，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但没有侵占你的身体，反而让我产生了和你一样的智力，获得了你的记忆。”
“可能我是第一个获得‘寄生者’能力的动物，不过动物智商不高，所以大多数动物就算有了这能力估计也不知道怎么用。”
左羽棠瞪着眼睛看着狐狸。
“那你岂不是可以算是半个我妈生的孩子？我带你走的时候大概六岁吧？你还有童年？”
狐狸嘿嘿笑了笑：“所以说啊，不要自称是我干爹了。你要是非要我叫，那你就先问问我妈吧。”
左羽棠简直要气地跺脚。
“那你现在呢？这螭吻怎么和你同步动作了？你俩联机了？”
狐狸没有再搭理左羽棠。它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龙头。
“我知道你能听见，螭吻。”浑厚的声音盖过了狐狸本体的声音。
“你是古代的老生灵了，或许不知道‘寄生者’是什么。”
“或许你也快冲破我的意识了。”
“但是……”
说到这，左羽棠看见那个狐狸形状的阴影里，一对红芒亮起，在狐狸眼睛的位置上。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那对红芒还在缓缓旋转，显然它的形状不是简单的圆形。
螭吻庞大的身躯在左羽棠的目光下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
这种颤抖一直在持续，并在慢慢地加剧，直到螭吻的一声怒吼。
“住手！！！”
像是无尽的怒火突然溃决般冲出，螭吻的怒吼声几乎要把左羽棠的耳膜震破。
左羽棠连连后退几步，如果不是狐狸还在那，他早就跑走了。
螭吻庞大的水龙躯迅速游到左羽棠身边，很快就像一道圆形水墙围住了左羽棠的所有去路。
波光粼粼的龙躯折射出道道晶莹的光，一道道幻影似地在左羽棠脸上划过，他的手在水质龙鳞上碰了一下就拉出一道口子。
来不及等他做出反应，螭吻狂躁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你的那只狐狸让我很讨厌！”
“但终究是我输了，我会按照父亲的遗志将‘螭吻印’给你，从此以后，这片土地不准任何人类进入。给我滚！”
左羽棠昏迷了过去，这是他此生第一次昏迷，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