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残酷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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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侣
陌生的词汇让池央一瞬失言。
他这样的身世,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的婚姻。
对池央而言，抚养幼小的孩子是他的义务。他会尽全力弥补过去自己身为父亲这一身份在棠棠成长道路上的缺失。
棠棠是个很让人喜爱的孩子,池央很乐意拥有这样一个孩子。
可,幼崽的父亲，并不是他应该接受的责任，失去大部分记忆的池央对阮辛并无其他感觉,再加上，他本就是不婚族，思想上就对伴侣没有兴趣,甚至觉得麻烦。
池央眉头皱起，转身，面向阮辛认真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会对棠棠尽好一个父亲的义务,保护他、爱护他，但我并没有要和你在一起组建家庭的想法。”
“伴侣的事情不要再说了,你可以换一个目标,只要对棠棠好，他有几个后爸我都无所谓。”
阮辛抿了抿嘴，半晌没有说话。
这是他第二次被拒绝，少将的心仿佛是铁做的，在面对人鱼热烈的追求时丝毫没有退让。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
阮辛看着性格大变的池央，内心升起一丝好奇这几年，池央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从过去的单纯脆弱的菟丝花，变成现在这般雷厉风行的高级军官。
待池央已走下机甲，阮辛才慢慢叹口气,跟上池央。
“刚刚的珠宝你都收好，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人鱼银白的睫毛轻轻盖在眼眸处，如蝶翅般颤抖。
意外的，他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成年人鱼身上浮夸的装饰品，除了用来存储蓝星领星证明的黄金臂环外，其他已于刚刚全部取下送给池央，现在正堆在机甲驾驶舱的地板上。
他一直是一条金碧辉煌的鱼，从未有如此朴素的时刻。失去装饰品的人鱼失去了珠宝的光泽，但人鱼本就拥有顶级俊朗的长相与身材，因而缺少珠宝的点缀，并未让他有丝毫的逊色，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别样风格。
可阮辛认为，池央的婉拒很大程度是因为他现在的外表过于朴素。自然界的雄性对外表都分外看重，就像孔雀一般，越花哨的尾羽越能刺激雌性的目光，在求偶中占据优势。
发情期还剩两日，阮辛不宜留在幼崽和追求失败的伴侣身边。他决定回去大海，重新装点自己，重振旗鼓，再卷土而来。
阮辛从池央的态度上看出了对方对幼崽的保护欲，出于发情期对伴侣的天然好感，他道“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棠棠。”
正巧，池央也要和阮辛聊聊棠棠的问题。
池央直接表示“我会的，另外，我需要告知你，棠棠要和我去首都星。”
“那只庞大的海龟受伤了，现在在首都星接受治疗，孩子很担心她。”
阮辛顿了顿“人类非常贪婪，汉娜能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他在深海寻觅寻觅幼崽时，汉娜也杳无音讯。当阮辛在岸上恢复神智看见棠棠时，心里已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就是被人类发现的下场，他们这些海中的生物，哪怕有族群，比起雄踞整个星系的人类，还是远远不够看。
除了逃离，单个生命乃至于单个智慧种族，一经暴露，等待他们的无疑是人类的围剿。
他与汉娜比邻而居，但在棠棠出生以前，只是交易的单纯关系，谈不上什么感情。
如今汉娜被人类抓获，他虽然有心救助，可却无能为力。
没有生物比阮辛更了解人类的贪婪与冷酷。
灭族之时阮辛还小，靠着母亲庇护躲过了死劫。
但脑海中，满含威严的雌性人鱼的声音一直刻在阮辛大脑深处不要离开蓝星，不要试图报仇。
以至于连陆地，都成了阮辛脑中能引起眩晕的索引，他恨人类，但从可悲的内心深处看，阮辛实际上是在惧怕人类。
怕的不是某单个的人，而是整个群体。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这两个曾经有过肌肤相贴的生物在瞬间里纷纷思考了很多。
“你说得对，人类的确很狡诈。”池央冷静的声音打断了阮辛对过往的回忆，他道“棠棠不会以人鱼的身份前往首都星，我已有安排。”
阮辛“你还是要带他走”
池央回视阮辛，不带一丝犹豫“蓝星在直播中暴露，已经不安全了。”
“你在惧怕人类，正是因为这种惧怕，你才会失去身边的一切。”
两人的视线相对，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略显低迷的银发人鱼，湛蓝看似无情的眼眸牢牢锁定干练凌厉的美人军官，双方从对方神色里看出来许多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彼此牢牢对视。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最终，阮辛垂下眼眸，败下阵来。
“让我想想。”
他只是蓝星有实无名的主人，没有族人的他并未建立自己的王朝，只是浑浑噩噩在海中度日。如今棠棠已被无数人窥视，强大如母亲这般的人鱼都在与和人类的战争中丧失性命，他不能拿棠棠冒险。
“你不够强大，你不能保护他。”池央毫不留情戳穿现在的情况，“甚至，若你暴露人鱼的身份，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棠棠和我走。”
“请你清楚，现在能最大程度保护好棠棠的，只有我。”
伴侣没求成，孩子也得走。
若是有公开的排行榜，阮辛一定能成为“年度最悲惨父亲”排行的榜首。
气氛趋于沉郁，就在这低压要到达最低谷时，一道闪亮奶甜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火箭似的小团子。
“咻”地一下，抱住阮辛的腿。
“爸爸”棠棠笑得眼睛弯弯，“泥好棒鸭我猜，爸爸一定和妈妈成为好朋友啦”
他远远地就看到四目相对气氛融洽的两人，于是蹬蹬蹬跳下蓝，欢欣喜悦朝着不再是见面就打斗的爸爸妈妈跑去。
崽崽在外面玩得估计很开心，金灿灿的小脑袋上还挂着一片绿油油的叶子。
不愧是人类和人鱼生下的崽崽，他看起来对陆地生活十分适应。
“爸爸，泥还没夸窝呀”
阮辛看着一脸希冀看着自己的崽崽，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他道“花里胡哨。”
崽崽扯了扯自己的小领带，把之前学到的东西一股脑倒给人鱼爹，“不是哒，崽崽讲礼貌，是文明崽崽爸爸泥现在这样就是羞羞脸，我们鱼鱼上了陆地，有了腿腿，是、不可以不穿衣服哒泥现在就不文明辽”
小罗也跟着棠棠追了上来，他站在不远处，听着阮棠棠讲大道理，一时间又有点想离开这块地方。
他敢打赌，在人鱼和少将两人之间冷得掉渣的修罗场氛围里，全星际只有这个孩子敢直接跑进去。
“爸爸羞羞脸不文明羞羞脸”
棠棠扯着嗓子谴责只穿了一条裤子的成年人鱼。
这里就是流亡军团临时驻地住宿楼的门口，这个点许多人已经沉沉入睡，崽崽的声音就像一道炸雷，一连几栋楼的住户都听到了。
有些人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打开窗，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池央额头有些疼，他从朱雀机甲里拿了一些自己的备用衣物丢到阮辛身上“穿上。”
硬邦邦的声音里有毫不客气的命令感，阮辛握着衣服，锐利的眉皱起“不穿。”
他们是自然界里的鱼，试问有哪条鱼穿衣服化成腿时套一层护住关键部位的裤子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棠棠扁起嘴“哼，羞羞脸，爸爸，你不乖。”
池央上前一步，拉着衣服就往阮辛身上套。
成年人鱼下意识想要反击，但在看到对方领口处衣物遮不住的吻痕与咬痕时，手上的力一下子松了下来。
套衣服间，池央冰凉的指尖时不时划过阮辛的皮肤，若有若无的触碰比刚刚肢体交缠还要让鱼难耐。
淡淡的粉红爬上阮辛的耳尖，刚刚情绪上头压着人猛亲的劲彻底散去，成年人鱼竟后知后觉感受到一股耻意，遮遮掩掩地看着为他穿衣的池央尤其现在他的脚上还挂他们做坏事后送来的小礼物。
棠棠看着相处和谐的阮辛和池央，心里挂念着的事情总算放下。
他看着穿好衣服的爸爸，不计前嫌地夸赞“爸爸，好看”
然后眼睛一眯，活泼的宝宝像是电量归零，抱着阮辛的腿就睡着了。
池央收回替阮辛穿衣的手，把睡着的孩子抱进怀里“我等你回复，直到天明。”
少将说完便阔步离开，此刻距离天明仅有四个多小时，留给阮辛的时间不多了。
天色沉沉，似乎下了雨后天空需要时间缓冲，本就是黑夜，黑夜里大片乌云又遮蔽了皎洁的月光，遍地潮湿，像是潜藏了无数的怪物。
大海潮起潮落不知疲惫，没有月光照射的海黑沉沉，但昏暗中，一抹亮眼的银色正潜在水里，朝着深海的人鱼圣地游去。
除了棠棠，今夜无人入眠。
帕特对着光脑上亡妻的照片枯坐一夜，小罗因敏感地发觉到易变的情况而彻夜难眠，而池央则看着熟睡的幼崽，心里渐渐形成了更完善的计划。
第二天一早，池央便找上帕特，与他会面。
待两人沟通完，流亡军团的大门替池央打开，消失了一夜的少将带着幼崽直接朝联邦驻地前行。
机甲速度极快，海面上浮起一条人鱼飞速在海中追逐着空中的机甲，湛蓝的眼眸静静看着这架载着他孩子和“伴侣”的机甲。
“走吧都走吧”
海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呢喃。
待天际露出最后一块耀阳，人鱼的视线从天空转向大陆。光打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低敛，遮住了他渐渐升腾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