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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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热浪从墙壁的另一端翻涌而来。
先是烟尘碎屑簌簌地下落，紧跟着墙壁开裂，碎石砖瓦开始往下掉，整面高墙轰然塌坠。
小白只觉得后脑一痛，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小白！”黄疏音站在操场的另一端，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见楚辰离毫不犹豫地跑向正在坍塌的高墙，她快被这人的胆子给吓疯了。
“楚辰离！”
楚辰离没有理会身后的呼喊，抬手掀起落下来的墙板。
他没有闻到血腥味，心底笃定小白没出什么事。
但被压在废墟下面时间久了，那就不好说了。
那些墙板砖块对他来说分量不重，但那些还在不断坠落的碎块和飞屑实在恼人，他微微眯起眼睛。
——麻烦。
烦躁的心情一升起，无形的微风裹挟着飞屑散向四方。
那些大的砖块碎石却并不受影响，仅是在即将砸到楚辰离的头上时，像是被无形的屏障及时挡开，但那些尖锐的裂角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他脸上、身上留下了数道划痕。
轻微的刺痛感没能让他停下动作。
很快他就看到被压在石板下面的后脑勺。
“小白？”楚辰离第一时间伸手去摸他颈侧的动脉。
还活着。
看来只是被砸昏了过去。
楚辰离将剩下的石板推到一边，将小白拉出来。
就在他准备起身的刹那，他感觉到一阵凛冽的风声自身后呼啸而来，几乎在同时响起的还有黄疏音的惊呼。
“小心后面！”
半人高的狼型怪物飞跃过高墙的废墟，凶悍地朝楚辰离的脖子扑过去。
楚辰离余光扫见那道黑影，咬了咬牙，先将小白从废墟里面拉了出来，顺势将他扔向黄疏音。
就这片刻间隙，锐利腥臭的獠牙咬进他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袭来，楚辰离压不住闷哼了一声，扭过头就对上那双布满血丝的圆鼓鼓的眼球，仿佛注满了脓水，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黑色的毛发打成了结，手感也粗糙至极，不像皮毛，更像缀了一身软趴趴的长刺。
长得真恶心。
楚辰离忍着一阵晕眩感，用空着的左手掐住怪物的脖子。
但怪物太大了，楚辰离一只手也抓不住它整个脖子。
它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声，反倒被激怒，变得越发狂躁，咬得更深，爪子也开始四处抓挠。
“用这个！”黄疏音来不及在转瞬间赶过去，只能先将手边的一把匕首朝他丢过去。
万幸扔得够准，匕首叮叮当当在地上弹了两圈，落到楚辰离不远处。
楚辰离分神去够到了小刀，握紧在手里。
怪物爪子划破他的腰腹，他在那同时凝眸挥刀，不到两指长的刀刃仿佛凭空延伸，裁纸一般整齐地切断了怪物的整个脖子。
鲜血四溅。
怪物的爪子一顿，半秒后身体轰然落地。
“哐当”一声轻响，匕首也被丢到地上。
没人注意到，刀刃上遍布着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
楚辰离将卡在肩上的怪物脑袋一把扯下来，丢到一边，伤口处鲜血喷涌。
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没有都没有皱一下，只是伸手抹了下脸上的血。
冷冽的视线扫向高墙之外，那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但所有人都奔向了同一个方向。
还没有人注意到训练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黄疏音终于跑到楚辰离身边，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刚刚也就是在几秒钟之内发生的事，她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尤其是看到那只怪物的时候，差点以为楚辰离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地上的怪物的爪子忽的又颤动了一下，仿佛痉挛一般往里缩。
黄疏音连忙将楚辰离拉到自己背后。
楚辰离低头看着那只怪物，眸色暗沉，仿佛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怪物的身体更剧烈地挣扎起来，仿佛被逐渐困在一个狭小的透明盒子里，不断变窄变小，怪物也渐渐蜷缩成一团，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然后——
“砰。”
一阵火焰凭空而起，怪物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火团。
黄疏音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惊讶地张着嘴巴，一度忘了要上前补刀的事。
现在她也不敢上前补刀了。
虽说那火焰没有蔓延到别处的迹象，只是安静地燃烧着怪物的尸体。
基地里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也没有人能够完全凭空地运用这样的能力。
黄疏音更愿意相信是实验室的什么新技术发生了意外，但不知怎的，她还是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楚辰离。
这一看，更是差点把她的心脏吓得直接跳出来。
楚辰离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晃，摇摇欲坠，看起来比沉睡的时候还要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气。
“抱歉，”他低声喃语了一句，“小白……”
一语未尽，他便一头栽下去。
黄疏音下意识扶住他，只碰到衣服就感觉被淋了一手血——她这才发现楚辰离腹部那一道伤口。
黄疏音脸色霎时一白。
什么意外、什么异种暂且都顾不上了。
人命要紧！
黄疏音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小白，暗自咬牙，心说她这是做了什么孽，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干脆扛起了楚辰离，再一手拖着小白，艰难地往医疗部赶去。
好在刚出了训练场，迎面就撞上了人。
其中一个是小白的室友，一下子就认出他，惊呼了一声：“小白？你怎么了？”
黄疏音干脆把小白扔给他：“先送到医疗部去。”
小梁闻言抬头，才发现是黄疏音，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嘴巴上已经先本能地应下来，跟着才想起来把小白背着，匆匆跟上黄疏音的脚步。
黄疏音看了他一眼，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梁摇了摇头，小声回答道：“听说是实验出了点问题，基地里面除了医疗部的人和各处守卫，都被叫过去帮忙了。”
黄疏音想起那些人最近捣鼓的什么安全系统升级，顿觉头疼。
她原本还以为是异种潮入侵了，没想到是自家房子先炸了。
最近最好不要再有异种潮入侵的事发生了，不然可就要有大|麻烦了。
想到这里，黄疏音心里一沉，意识到接下去连自己都要不得清闲了。
两人安静地往医疗部赶路，一路都是逆着人流。
直到踏进医疗大楼，里面的医护早就听闻消息，等在门口，杜医生也在其中。
看到最先被送回来的是楚辰离，杜医生脸色僵了僵。
但看到他满身是血的可怜样，他什么也没说，朝后面的护士点点头，示意她赶紧带人去治疗。
“怎么弄的？”杜医生简短地问了一句。
“遇到异种了。”黄疏音皱起眉头，“像是实验室里跑出来的那一只——实验室炸了？”
“听说是外面。”杜医生神情有些凝重，“大概是圈养异种的地方被波及到了。”
黄教授是几乎住在实验室里的，此时似乎是实验室出了问题，黄疏音难免心忧。
杜医生知道她是担心父亲，便说道：“这里用不上你，你过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搭把手。”
黄疏音看了眼刚刚楚辰离被推走的方向。
杜医生皱眉：“你还怕我把他害死不成？再说叶队话还在那儿呢，他人又不是死了！”
黄疏音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没有怀疑你。”
杜医生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那小子运气好，关池今天也在，算他小命保住了。”
关池是他们基地最擅长急救的治疗能力者了。
最重要的是，这人颇有些死板，不搞什么小团体，对基地上下的觉醒者和普通人都一视同仁，只管救命。
黄疏音这才放下心来，回头又多嘱咐小梁一句，叫他好好照顾小白，然后转身便朝实验室的方向跑去。
而在实验室的一角。
黄教授从废墟的一角钻出来，毫发无伤，他怀里抱着记录数据的平板，眼镜被撞歪到一边，但丝毫不影响他满脸的喜悦。
“这种石头的能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啊！”黄教授兴奋地说道，“而且确实对异种有很强的杀伤性，这说明什么？不仅仅是防护罩！还有武器！我们可以拿来做更多的武器，这样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够拥有更多的自保能力了！”
然而跟在他后面的人看着周围的废墟，却很难笑得出来。
赔进去半个实验室，防护罩都被炸出一个窟窿，明明已经尽量在外面做实验了，没想到还是波及到了基地内部。
要是平时，他们可能还能高兴一下，但前不久他们才检测到外面异种潮活动的迹象。
万一正好在这个期间……
叶澜舟苦笑了一声，拍了拍手引来大家的注意，宽慰了几句：“按照昨天的侦查结果，异种潮至少还有三天才会靠近。”
“黄教授说得不错，这是好事，说不定这一次我们可以直接把异种潮挡在基地外面，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牺牲那么多人了……这两天就辛苦大家帮忙重建了。”
叶队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多少也提起一些干劲。
等黄疏音赶过来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开始清理碎石堆，清点伤员送去医疗部。
这些人大多事先有心理准备，躲避的及时，伤得最重的也就是被压断了一条腿，都没有危及到生命。
黄疏音在人群里面找到父亲。
黄教授看到女儿也不客气，直接就叫她过去帮忙清点实验室的物品，准备搬新家。
黄疏音到底是心有余悸，难得发扬一下孝心，没有在看到父亲平安无事后就立马转身就走。
她也有点担心父亲会遇到被异种袭击的事。
默默叹了口气，最后她还是留了下来。
地下的实验室没有损毁的太严重，但地面上的那部分已经变成了废墟，好在医疗部的西边还有一栋空置的大楼，在重建好之前可以先搬去继续研究。
黄疏音将一些实验仪器放进箱子，正要抱起来放到一边的时候，听见“叮当”一声。
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刀滚到地上。
黄疏音一愣，俯身准备去捡：“这是什么？”
在另一边一同收拾东西的向壬曦扫过来一眼，淡淡地说道：“废弃的实验材料，已经没用了，你可以直接丢掉。”
……
废弃的荒楼。
楚辰离躺在地上，感受着地面的震颤，沉重的像小山一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年轻的男男女女满脸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挤成一团。
脚步声近一步，他们就把头埋得更低一点，好像鸵鸟一样以为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就不会被食人的怪物发现。
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避了。
楚辰离躺在他们身后，被他们挡在阴影里。
这样就算怪物发现了他们，他也会是最后一个被吃掉的。
这样安排的原因也很简单。
在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受了伤，但他救下了两个险些被开场杀的队友。
而且他是他们几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外面的怪物不分死物活物，一张嘴仿佛黑洞，无止尽无差别地吞噬咀嚼着一切能入口的东西，包括草木、汽车、屋顶……
也包括动物和人类。
一开始只如同卡车一样大的体积，逐渐膨胀成四五层楼高的小山，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坑。
像公鸡一样的脑袋撞开荒楼的门窗，尖尖的嘴巴上遍布着细密的转刀一样的牙齿，上面还勾着不少模糊的血肉。
浓郁的血腥气转瞬间便充斥了整层的空间。
手无寸铁的年轻人死死捂住嘴巴，眼泪直往下落，却还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原本前途无量，却不幸被卷入了这场游戏。
然而经历过几轮危机后，他们依然心地善良，也心存希望。
像这样的人，不该那样轻易地死在这里。
楚辰离脑海里全都是这样的想法，他并不爱哭，这一刻却为这些人落了泪。
要是他还能站起来。
要是他手里还有刀……
他的指尖微颤着，湿润的眼眸中流光微转。
怪物的尖嘴落到地板上的刹那，火光凭空而起，飞快地覆盖着黏腻液体的羽毛蔓延开来。
可怖的怪物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团，咆哮着在地上翻滚哀嚎，却丝毫不沾染道路边的草木屋瓦。
挂着眼泪的年轻人惊讶地抬头，看到原本躺在地上的楚辰离站在破碎的窗边，漠然地看着地上的怪物。
火光映出他苍白而冷冽的侧脸，眼底也变成烈火一样的颜色。
「不可以哦……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们。」
喃喃自语的声音融进了火光里。
“……”
楚辰离从梦里惊醒过来。
窗外夜凉如水，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人，没有怪物，也没有火光。
记忆仍然模糊，但他已经开始感觉到寂寞了。
因为他确信，自己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或许，比叶澜舟还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