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熟人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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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陆文昭找下一个义父,或者说下一个靠山的事情他们商议一段时间后暂时没个结论,哪怕是文搏有后世历史作为映照也不会按图索骥的挑个当下权势最重的就投效过去。
得考虑对方能罩住己方多长时间,代价是否值得,将来会不会有隐患。何况因为文搏这个不确定因素的加入,后续的历史发展可能都会出现变故,贸然下注那肯定是要不得的,几千条性命都肩负在他们身上,不可能随意决定。
所以这段日子,文搏难得度过了一段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平静时光,每日便是操练手下家丁和锻炼自身武艺、打熬体魄。
一方面是验证戚少保练兵的方略是否有效,另一方面则是文搏迫切的希望把自己个人武力提升到极致,文搏清楚地知道这个时代虽然火药武器已经开始登上舞台,但是决定性的还是白刃战厮杀——除非弄出拿破仑时代的野战炮,以文搏他们势力目前经济状况来说,还是有些遥远。
除了练兵之外的事情都交由陆文昭负责,不得不说陆文昭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实干家,往来交际面面俱到,不但跟杨镐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时不时进行一些物理上的交流。还不忘将缴获、掳掠来的钱财、胡女拿去和当地势族打好关系。
所谓势族就是辽地那些因军功起家的将门、豪商,他们才是辽地实际的掌控者,就连杨镐在这边主管军政都得通过他们控制地方,否则政令根本没法出沉阳城。
除此之外陆文昭也没忘了给家丁们撮合姻缘,掳掠来的数千妇孺暂时寄居在沉阳城内,平日里由谢伯乐为首的女真人负责看管,因为妇孺们本就是女真人,所以对女真降卒比较信任,不会很长时间都处在惊慌之中无法工作——陆文昭已经给她们安排不少手工艺的活计,让这帮子女真贵胃的家卷先练练手,也免得她们闲下来胡思乱想。
当然家丁当中不少人重组了家庭,出乎文搏预料的是,家丁里不少胡人跟女真人结亲顺理成章,倒是汉人家丁大多不愿选择胡女,这次胜仗让他们攒了不少钱,哪怕这些天几乎人人都去眠花宿柳,到底还是被文搏频繁的拉练消耗主要精力,所以没有将钱财消耗一空。
可惜的是沉阳城里一派繁荣惊喜,文搏陆文昭他们手下家丁也是逐渐加强纪律磨炼武艺,坏消息依然不断地从外边传来。
首先是马林那边带着数骑家丁退到开原,如今传来确切消息手下全部溃散,沉阳城接收到的不足四万,这还是包括了杜松那一路,也就是他们两路算是役夫约十万人,最后有近六万人不知所踪。
这等消息让沉阳城一时间风声鹤唳,生怕建虏乘胜追击打进沉阳——没见着前些天黄台吉都进了城吗?要不是杨大人指挥若定,现在只怕沉阳都已经易主了。
接着便是宽甸军情送达沉阳,刘招孙、康应乾率领的东路军面对建虏围攻及及可危之时奴尔哈赤赶到,当时局势眼见便如山崩不可挽回。
只是莫名其妙的奴尔哈赤没有加入到战斗,反倒是迅速集结阿敏、莽古尔泰部徐徐退却,直到他们撤得不见踪影了深河大营当中的明军都没敢追击,生怕有诈。
随后监军康应乾心有余季的小心撤离,事后清点两万明军剩下一万五,看上去损失不多,但那五千大多数有些战斗力的战兵而非役夫。朝鲜主帅姜弘立则是泣血上书,奏报刘綎以邻为壑,让朝鲜士卒顶在前头消耗,死伤惨重十不存一。
虽然有些夸大,但是朝鲜两万大军建制基本被打散了,回去之后光是重组旗号补充兵源就足以让老李家头疼。
为何说这是坏消息呢?因为刘招孙得知刘綎率军伏击建虏大获全胜之后急着就要赶来沉阳拜见义父,陆文昭当时就吓得面色全白,要是让刘招孙赶了过来,那他们的所有计划都得告吹。
于是他连忙以刘綎名义嘱咐刘招孙看好大军莫要轻动,免得建虏杀个回马枪云云,总之就是不让刘招孙离开东路军,免得让人戳穿谎言。
最后李如柏部按照老规矩退守清河堡,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甚至都没出现历史上那样被人追击又死个数千人的情况,全程一个建虏都没有碰到就打道回府,相当于武装郊游一番。
至此为止,跟后金的战事就算暂时结束,明军这边损失惨重,四路大军半数折损,不可谓不是大败亏输。
奈何后金方面也觉得自己输了,赫图哈拉两次被偷袭,第二次之后人口几乎丧失一空。能住在赫图哈拉的全都是后金方面中坚部队的家卷,留在赫图哈拉的男丁完全损失殆尽,妇孺全都被掳掠迁徙。
这也是为何奴尔哈赤赶到深河大营却不合兵击破明军的原因——手下三旗战意全无,各个失魂落魄,要不是野猪皮威信卓着,早就该哗变生事了。
也因此让东路明军逃过一劫,那是后话不提。
除此之外后金方面损失两位贝勒和他们旗下精锐近六千人,别看文搏他们斩获就两千多首级,但是黄台吉和代善手下编制全都被打碎了,骨干军官,敢战士卒尽数不在,对于战兵总共不到两万人的后金来说,六千人的直接损失已经是极其惨重,可谓伤筋动骨。
于是这场战争就在两败俱伤的情况下进入默契的休战状态,双方舔舐着伤口,等待养足精力再次厮杀。
文搏哪管那些,他已经决定走精兵路线,当然也跟人多了养不起有关,虽然现在缴获颇丰看上去足以供养大军。可实际上等他当家作主的时候,才知道为何刘綎放纵士卒让他们劫掠地方了。
就是因为没钱,平日里赏赐不断又要提供兵器甲胃,战时刘綎更是一手拿剑一手拿钱大洒金银才能驱使家丁死战。战后则必须放任家丁劫掠战利品,若是稍有不顺没法战胜之后获得钱财,那就只能让家丁祸害地方了。
文搏现在肯定不允许手下去残害当地百姓,那不是挖自己的墙角吗?但是战后的兵器维修,损失兵源、战马的补充,以及正常的发饷都得他们几个自己支撑,不过半个月功夫,陆文昭鬓边白发都多了几根。
只能说文搏庆幸自己不是事务官,就是个带兵冲阵的勐将,偶尔客串一下参谋,怂恿陆文昭来个下克上、独走之类的传统艺能,不负他大明忠臣之名就算成功了。
杨镐也终于松了口气,在他露布报捷十日之后,朝廷终于传来命令,准刘綎率部凯旋返京,特意提醒要带上代善、黄台吉尸首和缴获的龙虎将军剑——万历这会儿已经病重,想着自己时日无多,对于战功格外看重,哪怕明知辽东一战实在称不上胜利,但是斩获还是实打实的,所以想以此告慰祖先,给自己死后商讨庙号增添些筹码。
只要把这帮子丧门星送走,杨镐就算完成任务,免得陆文昭每天在他身边耳提面命说什么反金复明。
至于马林就惨了,没有明确旨意,但是这会儿已经自缚进京等候处理,只怕不脱一层皮是难以善了。
文搏跟马总兵没有交情,他现在已经号令士卒准备收拾行李,只等明日清晨便要出发。
他、陆文昭还有沉炼此时在刘綎的宅子外,等候刘结为这位名义上的天地会总舵主更衣沐浴呢。
说来这些天真是苦了刘结,刘綎现在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文搏他们又不敢请人来照料,只能让刘结这个宗族里的远方亲戚负责刘綎的吃喝拉撒,逼得这个铁打的汉子如今都憔悴许多。
“将主,要说杀人砍头俺擅长,可这端屎端尿,俺对亲爹都没这么孝顺啊!”刘结终于照料好了刘綎,吩咐几个家丁用轿子抬着这位早已如同傀儡一般的总兵大人出了门。
刘结苦巴巴的望着陆文昭,陆文昭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无奈的挥挥手承诺到:“那些女真娘们你随便挑,都算做你小妾,赎买钱不要你出。”
“谢将主!俺不是贪心的,一个就好一个就好!”刘结喜笑颜开,他早看上一个蒙古贝勒的老婆,那贝勒当时就被他一刀宰了,就是因为他老婆漂亮。可惜后来文搏三令五申不得骚扰掳掠来的妇孺,那都是陆文昭的财产。
直到现在刘结才有机会跟陆文昭讨要,哪怕那娘们带着几个拖油瓶他都不在乎。
文搏却是知道刘结看上的是谁,因为那女人带着的两个女儿名字引起了文搏注意。
一个叫海兰珠,一个叫木布泰。
文搏没听过木布泰这个名字,但是海兰珠可是鼎鼎大名啊,再一询问,那女人果真是科尔沁旗的蒙古贝勒遗霜,这下总算确定了,海兰珠不就是黄台吉后来的老婆吗?
于是文搏觉得很可惜,他陆文昭怎么就想着老家的相好呢?你都做小曹操了不该杀了黄台吉再娶他老婆……不对,海兰珠这会才十岁呢,那就委屈一下陆文昭,娶黄台吉他岳母也不错啊。
谁知道刘结先看上了那个海兰珠的母亲,让文搏分外惋惜陆文昭失去如此大好姻缘,搞得陆文昭怀疑文搏又在暗中使坏,却找不到证据。
再说这次入京,虽然旨意是让刘綎带部曲凯旋,可他们不准备带上全部家丁,怕里头有些嘴不严的泄露机密。最后精挑细选,只带上三百铁杆的拥护者回京城,这些半数是当时萨尔浒救下的败卒,跟着文搏一路胜利早把他当做战神崇拜,可信度绝无问题。
再就是部分女真降卒,陆文昭为他们重新撮合了女真妇女成亲,有了家庭牵绊他们哪敢动歪脑筋?
最后就是刘綎旧部当中选拔出的武艺娴熟,这些天听从命令训练认真的可靠之人。
一共就三百人,但是文搏觉得这些人跟剩下家丁作战哪怕人数更少,打起来最终也能获得胜利。因此几人都认可三百人足以让他们安稳回京,不用担心路上盗匪乱军。
这边刘綎已经就位,杨镐没来相送,他正为如何处理战后事宜和东路军残部的事情焦头烂额,还担惊受怕,生怕朝廷什么时候一道旨意把他问罪下狱。陆文昭也松了口气,避免刘綎和杨镐相见不用他费神了,自然而然就没了机会。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陆文昭亲自率领漫长的队伍开始南下,这次不光是三百人和他们的坐骑,还包括无数牲口、篷车,装载着无数掳掠来的战利品和辽东当地特产。
陆文昭决心已定,这次财货辎重宁可全部不要,也要打通关节,像瘟疫一样钻进去,炮弹一样轰进去,总之就是得依靠贿赂和战功堆砌起晋升之阶。
这又回到一开始所谈的话题,别看他们天地会搞得有模有样,到时候进了京,刘綎不能理事的消息定然遮掩不住,必须先找到下一座靠山。
经过这些天的情报收集和分析,陆文昭倾向的是当今首辅方从哲。
沉炼则劝他跟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打好关系,这位爷跟军中向来多有联系,又执掌锦衣卫数十年深得皇上信重。
文搏的想法却和他们大相径庭,直言道:“当今圣上身子日渐憔悴,估计撑不了两年,到时候朝中定然发生巨大变化,首辅只怕坐不长久。”
陆文昭大惊失色,怎么他的好兄弟文搏不但是和尚,还是个神棍,这就断言皇帝生死了?
文搏总不能说他照着历史记得万历就没两年好活了,只说自己擅长外伤诊断,根据流传出来的情况,万历的腿疾已经让他不堪重负,朝中还总是进献各种乱七八糟的重金属成分丹药,不死才奇怪。
沉炼暗中点头,锦衣卫当中对此再是清楚不过,万历身体不好,又经常服用来历不明的丹药,如今状态说是江河日下都轻了。
见着两位同伴都默认万历身体状态不行,可能会让方从哲这位首辅靠山不稳,陆文昭下意识的看向沉炼,觉得有锦衣卫这条线也不错。
文搏倒是没有劝阻陆文昭跟锦衣卫打好关系,但是他自带上不少财货,准备好去沟通一位此时尚未发迹的能人。
“这次回京述职领赏,升官发财估计是问题不大,就是不知道最后派遣到何处。要是清河堡最好不过,次一点宽甸也成,都是进退自如控扼边境的好去处。”陆文昭放下些担忧,开始畅想自己未来的宏图伟业。
旁边沉炼摩挲着重新修好的绣春刀,嘴里讥讽到:“陆参将之前还说要做忠臣良将,现在已经考虑割据一方了吗?”
“可别胡说啊!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天地会,更不是什么反贼,只是单纯的想捞些钱给义父养老罢了。”陆文昭嘴上信誓旦旦,脸上喜笑颜开,谁都知道他这些天在文博的耳濡目染下,加上作为事务官见识了辽东局势何等败坏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了。
这反金之事势在必行,复兴大明更是迫在眉睫,然而朝堂之上遍身掣肘,想做实事不是一两年能有成效。
君不见以张太岳那般经天纬地之才都无力回天吗?人亡政息可不是说着玩的。
所以陆文昭终于是说换个活法就真换了,先定个小目标,在边境当缉私队先捞足钱财恩养家丁,有事没事就带着少数精锐去白山黑水间跟建虏过过招,让他们生产秩序维持成本大增。
用文搏的话来说就是从今以后辽东所有人不能避免的就是三件事,出生,死亡,和纳税。
不但明人要交税才能做贸易,胡人也得交税才能进关,哪怕走私也要交,不交的就直接进入下一个不可避免的阶段——死亡。
这般情况维持几年他也能跟宁远伯李成梁一样斩获无数因功封侯,到时候形成事实上的割据辽东不是顺理成章吗?
文搏对此乐见其成,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京师述职领赏,然后赶紧回辽东过上有时候杀十来个,有时候杀二三十鞑子的没羞没臊生活了。
就这样一路南下,正值春天,他们哪怕有无数辎重,一开始依然带着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畅快,可越往后越感到舟车劳顿。
约莫一月功夫,疲惫不堪的一行人终于赶在五月前抵达京师,期待已久的迎接官员收下陆文昭赠与的一袋辽东特产后喜笑颜开的将他们奉送到京郊兵营当中,让他们暂且休息半日,已经加紧通报宫中,大约明日公里加就会派人来请刘总兵觐见。
直到这时候,朝中都不知道刘綎变成傻子,陆文昭也有些紧张起来,生怕刘綎的事情暴露之后引起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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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搏安慰他不必担忧,对于朝廷和皇上而言,功高震主的刘綎变成傻子,无疑是一件大喜事,他们这些没了靠山的小卒子,反而会得到重用。
文搏的推测尚且没有得到验证,第二天晨曦未散,大概宫禁才开不久,便有个风尘仆仆的宦官,大约四五十来岁,身子高大强健丝毫不像刑余之人,甚至行走姿态还有几分武学功底,让文搏啧啧称奇。
等这位走近了,抬起头来笑眯眯的跟众人打招呼,丝毫不提公事只是拉着家常,文搏却一反常态的热情上前,二话不说就拿出一大箱子来自辽东的土特产。
一时间宾主尽欢,这位公公更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巴不得跟文搏称兄道弟。
这让文搏愈发觉得他眼熟——您老人家,怎么跟当年练八卦掌那位郑山傲,郑龙头有几分相似啊?
待到众人通了姓名,文搏面不改色,心中却直呼得来全不费工夫。
因为这人本姓魏,后来进了宫里改为姓李,如今大名李进忠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