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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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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究道“依武姑娘之见,太子兄弟众多,为何独独忌惮晋王殿下”

武芙蓉“天下兵马大权晋王独揽,大周学士尽投璇玑幕府,五湖四海,不知太子但知晋王,如何不忌惮”

冯究笑笑,饮了口茶,目光放向茶面浮沫∶“那武姑娘又可知,当年晋王随陛下出征漠北大获全胜,回来途经山海关,陛下醉后曾对晋王承诺,日后一旦登基,便封晋王为太子。”

武芙蓉未对此感到震惊,而是率先诧异,定定瞧着冯究∶“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裴钰分明只对她透露过。

但武芙蓉随即明了,视线往下一落,心道看来太子从那时候就已经在安插眼线,老二带给他的不安太大了,他不得不防。

冯究平缓开口“我既告诉了你这桩,那么武姑娘该关心的便不是这个,而是由此分析,太子想要什么。”

武芙蓉的手落到茶盏上,不由一再握紧。

东宫可以有优秀的手足,哪怕功高盖主,上位后也大不了散其党羽削其羽翼,让他当上一世闲散王爷,不交予重职,照样维持出一副皇家风平浪静的样子。

但那个手足不能有将自己替代的可能性,丁点都不行。

从太原大公子知道,二弟曾比自己先一步被父亲考虑立为太子,兄弟间便回不到过去了。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武芙蓉顿了许久,蓦然抬眼道“良禽尚择木而栖,何况人哉,我既然来了,冯先生便该看出我的决心,只要你们能让我远离晋王,你们想要的,我都能做到。”

外面雨还在下,女子发上的雨水未干,眼中亦氤氲雨气,可不知怎么,冯究从这女子眼中,似看到熊熊燃烧的烈火。

”武芙蓉姑娘,”冯究叫她名字,嗓音温和缓慢,“或许冯某看错了,你不是虞姬,你是霸王。但是这世间不是人人都有决心当霸王,你敢和晋王明面上撕破脸,是觉得太子到底能压他一头,是吗"

武芙蓉不置可否。

“可武姑娘,你忽略了一点。”冯究道。

“陛下可还活着呢。”

武芙蓉眼里的火光一下子熄灭,回归一派漆黑冷寂,过了片刻沉沉开口∶“那你们想怎么样。”

冯究的上身往前一倾,眼波发沉∶”我要你留在晋王身边,协助太子,将他的势力瓦解。”

武芙蓉赫然转脸“不可能,我今天能来就是因为我想靠着你们离开他,可你们居然想让我待在他身边做内应,这怎么可能,我不会答应的。”

“可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冯究道,“起码事成之后你能全身而退,得到你口中的自由。”

武芙蓉冷笑起来,盯着冯究的眼神有些气到哆嗦∶“事成之后这个事成需要多久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吗他现在就是个疯子,我看见他那张脸就感觉气都喘不上来,我要怎么做才能撑到那个时候”

冯究未言语,从袖中掏出一方干净布帕,递给了武芙蓉。

武芙蓉这才察觉到自己脸颊挂满了泪,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两下,扶额无力再抬起头,徒剩大口呼气。

冯究给了她些时间缓解,继而道∶“武姑娘,你或许是有些太不看好你自己了,人只要想活下去,怎么样都是能活下去的。"

武芙蓉嗤笑出声,未抬脸,维持着扶额的姿势,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的笑声,在空旷的茶楼中清晰又凄婉。

“冯先生,您这话甚是耳熟,我在十四岁那年就听到过了。”

“我爹娘病重到快死了,我拿不出钱去带他们看大夫,镇上的员外找到我,说人只要想活下去,怎么样都是能活下去的,后来又有人牙子闻声赶来,对我说人这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换条路一样能吃上饭,弄不好还能落得个荣华富贵。我是听不懂他们的话吗我听得懂的,那我为什么不去干,因为我知道,自轻自贱是条没有尽头的下坡路,一旦踏进去,人就不是原来那个了。”

“冯先生,今日你我就当没有见过,后会有期。”

武芙蓉站起身,帕子放在了桌上,徒手将泪抹干,纵身走向门口。

“武姑娘。”冯究叫住她,洞察一切的眼眸中头次流露类似于困惑的神情,看着那道清绝的背影,犹豫一二开口道,“你当真只是个猎户之女吗”

冯究起身缓步跟上,目送她的背景撑伞离开茶楼,身形纤细如雾,伞面上的凌霄花若有若无,随她一起消失在蒙蒙雨色中。

凌霄花有志向高远的寓意,但被文人雅客所不喜,认为这天生便为攀附而生的纤花细草,安有资格谈及志向,简直就是好高骛远,令人贻笑大方,若比德此类花草,实在有失君子风范。

可那不受人所喜的凌霄花,落到这女子身上,只令人感到股望而生畏的锐气,好像就算是身处在深渊里面,她也要沿着长满青苔的岩石,一步一步,往上爬出来。

冯究觉得她与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太过执拗,执拗到一些决定不像聪明之人所为,远不是传言那样。但他似乎明白了,以裴二那般薄冷的性子,为何会对她痴缠至今。

武芙蓉趁着天快黑时赶到幕府,门房一见衣裳以为是绿意,也没多看,顺手就将人放进去了,嘴里还说笑着问她茶楼今日又讲了什么。

她借着夜色躲避开不少下人,回到院中便急忙换衣裳,生怕被哪个细心的婆子瞧出端倪。

更衣时绿意看出她不对劲,摸了下她的额头,立马惊呼出声∶“女郎您身上怎么这么烫啊”

武芙蓉浑然不觉,嘴里念着“有吗”,自己也抬手摸了下,发现确实挺烫。

“可能是回来路上着急跑太快了。”武芙蓉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歇一歇,等会儿就好了。”

绿意皱眉“这不行,我觉得您有点像是感染风寒了,您等着,我这就去叫府医。”

武芙蓉没由来感到身心皆是疲惫,叫住绿意道∶“我现在不想应付任何人,只想好好睡一会儿,你别叫府医,叫一趟惊动了姓裴的又是麻烦,我不想见他,也不想见别人,只想睡觉。”

绿意又欲张口,武芙蓉苦笑来句∶“连你我也不想见,出去吧,我只要自己静一静。”

绿意只好听话,惴惴不安走出了门。

武芙蓉将潮湿的发用一根绿檀簪子盘起,簪子带香,香气有安神的作用,她躺在榻上,本想小憩片刻,未曾想没过多久便入了梦乡。

梦里是家,飘着洗衣粉的清香味道,妈妈将她从被窝里一把拽出来,骂骂咧咧∶“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睡呢,没听过成天让学生等老师的,你误人子弟啊武小蓉。”

她皱着眉头嘟囔∶“只是份家教的工作而已嘛,学生跟我相处很好的,等我会儿没关系,再说我以后毕了业又不当老师,别给我用误人子弟这词,我害怕。”

“不当老师你爸你爷爷你奶奶都是老师,你不当老师你当什么老师多好啊,稳定又体面,到老了还有退休金,嫁不出去你妈也不用担心没人给你养老。”

“喊,我干别的照样赚钱,要那么多体面干嘛,体面又不能当饭吃,我只想睡觉。”

“嘿我说你怎么又缩进去了赶紧起来把脏衣服都收拾了给我,一天到晚跟个迷糊虫似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到了外面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武芙蓉在梦中喘着粗气,面色潮红滚热,双唇张张合合,低声呢喃道“怎么办妈妈我怎么办”

睡梦中,有只手抚摸上了她的脸颊。

武芙蓉慢慢撕开眼皮,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坐起便往后退,满面警惕不安。

裴钰不懂她这反应,以为她是被梦魇着了,还略有些心疼道“绿意说你感染了风寒,看来是真的,别躲,让我再摸一把看看。"

武芙蓉依旧不停后缩,怕到浑身哆嗦,双目闪烁泪光瞪着他∶“你别过来,别碰我”

裴钰这时方察觉出不对劲,皱了眉头伸手便要扯她∶“你怎么了蓉儿是我啊,伯言。”

武芙蓉拔下发上簪子照着便是一挥“滚我不想看见你”

掌心中刺痛传来,裴钰垂眸一看,看到手上一道半乍长的鲜红血口,从掌下到指间,正往外不停冒血珠。

他再看武芙蓉,眼中柔情全无,直接将她拖到床下给她用鱼洗中的冷水洗脸,动作粗暴烦恼,狠声道“清醒了吗还发癔症吗认清我是谁了吗”

武芙蓉手里的簪子未丢,哪怕眼睛进水刺痛到睁不开,仍照着他是一顿乱刺。

裴钰只感觉手里拎了只不听话的刺猬,想夺她手里的簪子又被她咬了手,不得已松开了来。

武芙蓉好不容易挣脱他,抬腿便要往外跑,听到裴钰大步追来,转头将簪子往喉间一抵,眼神决绝,好像在说∶“你再往前一步试试。”

裴钰果真止了步子,但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讥讽,戏谑道∶“有本事你就刺,你敢让自己见一点血,我就把你整个院子的人,还有桃源村的人,一个不留全屠干净。”

"那你就屠啊"武芙蓉突然一声大吼,全身被声音震得发颤,也让裴钰僵了神。

她拿着簪子的手在发抖,但又不断攥紧,紧紧抵着皮肉不放松,双目含泪瞪着他嘶声力竭道∶“你现在就去把他们抓住带到我面前当着我的面杀然后我再自杀大家一起死全都死干净”

吼声落下,余音久久不散。

裴钰的表情沉下去,眼神也变得阴戾重重,盯着面前女子冷声道“武芙蓉,你是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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