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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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向阳是自然醒来的。他悠悠坐起身，揉着头发看向门外，外面却依然是一片漆黑。
“嗯……？”是我的打开方式错了吗，林向阳想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5%的电量勉强撑起屏幕虚弱的微光，勤勤恳恳地播报出现在的时间是10：39。
“卧槽，怎么都快午饭了。”林向阳把手机熄屏，搓了搓眼睛看向门上的毛玻璃，外面确实没有开灯，只有模糊的黑暗嵌在仅有的视野里。
“说起来今天铃声也没有响啊……搞啥？这医院停电了？”林向阳自言自语着，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放好的早餐，在吃饭和调查之间……果断选择了吃饭。
“还是补充营养比较重要！”他义正言辞地坐在床上开始扫荡盘中的食物，正美美大快朵颐，忽然铃声打响了。
“叮——叮——”
单一的金属颤响回荡在幽暗的走廊里。“哟，这铃声还带延迟的？”林向阳抬起头瞧瞧门外，忽然走廊里多出了一个声音。
“请所有病患下楼集合。”
这音色明明是小许的，但是林向阳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机械感。
“真的是小许吗……”林向阳摇摇头，叹了口气放下餐盘，“不管怎么说，既然要求下楼集合那就先去看看。”
他走到门外，正想往楼下去，忽然看见一个身影从他的身边走过。那个身影一头白发，无神的红瞳看向眼前虚无缥缈的方向，像是因为电池里少得可怜的电量而苟延残喘着的废旧机器那样，一步一卡顿地3-7走去。
“李星？！”
李星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她只是机械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推开门，走进了黑暗的房间。
“等一下！”
林向阳跟着冲进她的房间里，看见李星已经倒在床上，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随着呼吸的一起一伏轻微地颤抖着，像是正身处无边的寒冬。
“李星，你之前去哪了？”林向阳试着走近一步，李星没有反应，于是他往前再走一步，靠近了她，“我们都在找你呢。”
“……”李星只是蜷作一团，身体随着林向阳的靠近而颤抖得更猛烈，她极缓慢地抬起眼，盯着逐渐走近的林向阳，眼瞳里没有任何感情，静静地映射出微缩的林向阳的模样。
“李星，你……”
“别过来！”李星忽然掀开被子扑向林向阳，他心中一惊，忘了闪躲，直接被李星猛地推到地板上，“砰”地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哎呦，你怎么回事……”林向阳撑着地板试图起身，但他的目光从天旋地转里恢复了聚焦的能力，他才发现李星正跨坐在他的身上，压着他不让他起身。他无奈地摊了摊手，看着身上的李星：“我说李星小姐……不不，星哥，你能不能先让我起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李星直直地瞪着他，视线网一般紧紧地包裹着林向阳，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黯淡无光，视线是涣散的，像是一具傀儡般没有神采，只有实形。林向阳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怵，但是他还是尝试着继续开口：“所以说……”
“……萨婆珂。”
“嗯？你说什么？”
林向阳皱起眉看着李星微微翕动着的双唇。“弥荣萨婆珂。”李星轻轻地说。
“嗯……？什么意思？”
李星沉默地坐在他的身上，和林向阳面面相觑。过了几秒钟，林向阳以为时间都要静止地时候，她忽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然后从林向阳的身上猛地爬起来，冲到床上去和被子滚成一团。
“喂……你怎么了？”林向阳费力地把自己从地面上支起来，拍了拍被弄脏的衣袖，看向李星的方向，这一次他不太敢轻举妄动。
“……呜。”裹着李星的被团里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颤鸣。
“怎么了，嗯？”
“呜呜……”那声音逐渐变大，泛成一丝细微的纤弱的哭泣声，“呜啊啊啊啊……”
“怎么哭了……没事吧？”林向阳想要走近她，那被团里骤然爆发出一声咆哮：“滚出去！”
“啊好好好，我滚，我滚啊。”林向阳无奈地举起双手投降，“你记得下去集合，许护士叫我们的。”
没有人回应他，林向阳摊了摊手，叹了口气缓缓退出房间。
“耽误了一会集合，小许不会生气吧。”他思忖着，往楼下走去。
走到楼下，能看见其他人也站在水池边。不过虽然说是其他人，其实只有林敏和小许，侯明辉不知怎么的不在这里。
“来齐了啊。”小许微抬起头，刘海和口罩把她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不是，侯明辉不……”
“没齐哦——因为小爱才来嘛。”
“？！”林向阳猛地转头，全身的汗毛都警戒起来。朝他们迎面走来的是笑嘻嘻的小爱，她正一只手抱着她那只看起来很沉重的大兔子玩偶，一只手顶着过于宽大的袖管挥舞着，趿拉着拖鞋走过来。
等一下，按照他之前的经验，这些怪物白天应该不会出没的啊，还是说……
不对，林向阳盯着面前笑得一脸无辜的小爱。
怪物白天很少出没是因为它们大部分畏光，而现在不知什么原因医院里没有了光源。
“哎呦，小爱你……”林向阳悄悄拉开背包拉链，探手进去握好菜刀，余光瞟向小许，她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哥哥不会是要问小爱，为什么居然还能在这里吧？”
“你……你知道啊。”林向阳握着刀柄的手又收紧一点，但脸上挂着一副轻松自如的笑容，“所以小爱能告诉哥哥为什么吗？”
“那小爱就勉为其难地告诉哥哥你吧！因为……”小爱忽然凑近，林向阳一惊，一条腿反射性地后撤了半步。小爱抱着兔子，手指抵着袖管薄薄的布料磨蹭过自己的唇瓣，最终她的脸上仿佛从皮肤间裂开似地，咧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因为姐姐告诉小爱，这里不会再有白天了。”
“不会再有白天？为什……”一旁的林敏抢着时间开口，却被小爱哈哈笑着溜走了。
“红格花的永夜，就要到来了哦——”小爱的声音混着笑声在楼道里幽幽地回响。“好了，现在可以开始我们的会议了。”小许僵硬地吐出生涩的音节，林向阳惊讶地转向她，目光对准她的身体扫描：“这人都没齐啊……小许，你怎么了？”
“……”小许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清了清嗓子略抬起头，林向阳的视线终于在她层层簇簇的刘海下挖掘到她眼珠的所在地。
那双瞳仁里幽暗一如此刻沉寂的病院一般，没有光。
“小许？”林向阳伸手过去，却被小许躲开了。“因为我的失职，造成了许多人的死亡，我感到非常惭愧。”
她说着，声音呆板又单调，不带感情的双眼直视林向阳，“医院决定惩罚我，而我要遵从医院的指令。”
“你在说什么？”林向阳盯着她，忽然小许揉了揉太阳穴，惊讶地抬起眼看向林向阳他们，瞳孔上重新燃起了光亮：“你们怎么在这里？”
“啊，你怎么……”林向阳正欲开口，忽然小许身后响起巨大的轰鸣声，水池里的怪物高高攀升起粘腻的身躯，一张血盆大口喜悦地颤动着，像是幼稚的成年人发现了新的美食一般。
“小心！”林向阳冲过去想拉走小许，但是那怪物已经向小许扑去。在一声声惊恐的尖叫里，小许被水池里的怪物吞吃殆尽，隔着怪物半透明的身体，林向阳和林敏清清楚楚地目睹了小许的身体被碾碎成一团肉泥的残酷景象。
“这……这……”林向阳愣愣地看着小许惨不忍睹的死状，身体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小许？”他呆呆地凝视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水面，“啊，你真的……怎么这么突然……”
“……你，还好吗？”林敏走过来蹲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我老实说吗？”林向阳拉动嘴角扯了扯脸部肌肉，吃力地撑起一个虚弱的微笑，“感觉不太好呢。”
“……”林敏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伸手抱住了林向阳。
“林敏……？”林向阳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但是林敏的臂膀紧紧圈住他，把他包裹在自己温暖的体温和铿锵有力的心跳里。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无益的。”
“但是没事的。”
林敏抱紧了他。
“这一次就换我来支持你，好吗？”
纯粹的、有力的，林敏的轻语送进他的耳朵。林向阳不知道怎么忽然感觉眼里有些酸，他故意装模作样地搓了搓眼睛，摆出一副快要哭的架势回抱住林敏：“天哪林小姐……你这么会说话，人家感动死了耶！”
“这种时候就别装了。”林敏扶着他的肩膀撑起，让林向阳和自己四目相对，“遭遇了这么多，我想你也很累了。”
“没关系，你可以露出你真实的模样。好好休息一下吧，林向阳……先生。”
“啊……真是的……”林向阳垂下眼揉了揉鼻子，然后噔地从林敏怀里钻出来，背对着她伸了个懒腰。
“好啦好啦，听你的就是了。”
“你这人还真是直球型啊……不过……”
“不过什么？”
“不告诉你。”林向阳转过身，笑嘻嘻地看着林敏，“你该回去歇着了。”
“……”林敏半眯着眼瞪他，“下次要是再说话只说一半我会打你的。”
“哎呦，那就恭迎林小姐的纤纤玉手……哎你怎么真的打啊！”
林向阳一边躲着玩笑似地轻轻拍打着他的林敏的手，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念诵。
不过什么呢。
不过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
林向阳在床上翻滚辗转，等待着午饭的到来。
静默三秒后，他一个鲤鱼打挺，恍然大悟地窜起来。
“卧槽尼玛啊现在这医院一个医护都没有了！午饭没了啊！！”
他无语地按了按太阳穴，揣好包打开门走进黑洞洞的楼道。
“这样的话只能自己做点饭碰碰运气了……嘶。”
他一路走到厨房边，用之前在何时口袋里掏的那串钥匙把门打开。“嘎吱——”铁质的门扉缓缓将林向阳迎入幽黑的厨房内，和上次来看见的景象并无二致，只是桌上放着的多余的早饭看起来已经凉了。
“嗯，虽然早饭也能吃……不过之后要做饭的话，这种事是不是应该叫林敏来比较好。”他打开冰箱检查了一下食材，应该还可以满足几天的饭菜。
“还行，能苟活。实在没有吃的了话，反正现在没有医护在了，也许可以和林敏出去碰碰运气……嘛，虽然这里看起来不太像能出去的样子，就算行估计也是在荒郊野外。”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摇了摇头，忽然他的目光被冰箱里的什么东西勾住了。
“嗯……这是？”
他伸手进去掏出冰箱里的一块肉，眯起眼仔细查看。白花花的冻肉咋一看好像就是普通的肉类，没什么不对劲的，不过林向阳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些肉类的真相，别开眼一阵反胃。
不过把他的视线强行拽回来的是
——
他盯着肉之上的几只正在啃食的蠕虫。白白胖胖略微泛黄的身体上隐约现出一圈圈的纹理，足有食指粗细的长虫正在肉质上不断伸缩着身体前进，加上尸体特有的**气息，一阵冲击感袭击了林向阳的眼睛。
“呕……这特么……是放大般的蛆吧！”林向阳一把把肉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把上面依附的巨型蛆虫踩得爆浆，汁水乱溅。
“呃，好恶心。”林向阳忍住将要作呕的心情，将鞋底搁在旁边干净一点的地上摩擦几下，把上面蛆虫的残液稍微刮掉一些，才叹了口气关上冰箱门，走过去一只手各拿起一份早饭。
“侯明辉人都不知道去哪了，李星……估计也不会吃饭了。应该不用给他们带饭了吧……嗯？”
林向阳眯起眼凑近餐盘，把几片菜叶吹开，露出其下潜藏着的小一点的蛆虫。
“卧槽尼玛啊！！！！”林向阳惨叫着，一个不小心，餐盘直接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