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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琴箫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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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外面的水榭长廊上已经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看来都是喝酒喝到一半,出来透风解酒的。

“今晚月色真美,我们也在外面吹一吹风,再进去吧。”冯保保闭上眼睛,感受水面吹来怡人的荷香。

西陵琅抬头望去,今晚哪有什么月亮,不过是琉璃灯的照射,照的这整座宫殿,恍如月光银射一般。

冯保保四周都转了转,感叹道:“当年太祖父花重金建造了这铜雀台,真是明智的决定。”

论享乐,还是古人更会。

西陵琅一双剑眉高高扬起,勾唇冷笑道:“听闻这铜雀台,建于晋献帝末年。当年魏王执意建造这铜雀台,耗费了献帝一半国库。如今惠及子孙,也算用得其所。”

这话音怎么听着让人不爽呢?冯保保双手抱胸,看着西陵琅,不知道他有发那样疯,皱眉道:“本郡主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我们冯家借别人的银子,充自己的脸面。”

西陵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斜睨着冯保保,响亮道:“借?哈哈哈哈!”

冯保保不知道他与前朝有什么深交,只知道他此刻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对冯家的鄙夷和不屑。

只见他望向天边,眉目一片锐利,冷道:“晋朝末年,献帝封魏王于许都,魏王以夜观星象为名,逼迫献帝大开国库,修魏王府,建铜雀台。后来献帝禅位于冯氏,大魏立国,迁都于此,改许都为京华,王府成了皇宫。”

当年,冯氏先祖的手段,的确强硬,可成王败寇,史书上都说“魏王乃天命所归”。

冯保保不为他言语所乱,低笑了一声,声音冷冷:“那又如何,成王败寇的道理,西陵君难道不知么?”

且不说她现在是大魏宝华郡主,她当然要维护自家人。而且她是学过历史的人,对于历朝历代,迭代更替之事,听过不知凡几。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帝王业,白骨累,如今大魏百姓安泰,朝堂一片清明,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西陵琅用他那节骨分明的手指,按了按眉心,讥笑道:“郡主刚说借字,不觉得很好笑么?前朝覆灭,前朝成氏一族,如今寄居在小小的碎叶城,日夜被重兵把守。而你们借来的东西,何时想过归还?”

冯保保走到西陵琅的身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道:“晋朝末年,天下三分。我皇祖父既从成氏手中接过了皇帝玉玺,便是天命所归。况且我们冯氏也遵守诺言,善待成氏一族。他们如今以亲王之尊,安享晚年,全赖我们冯氏在供养。”

应该是原身的记忆太深刻,让冯保保代入感极强,她没办法忍受任何人诋毁冯氏,哪怕是西陵琅也不行。

西陵琅怔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冯保保,铮铮有词,疾言厉色,甚至有些霸道。

可是他却莫名的觉得,这才是皇家郡主应有的威严。

而且冯保保说得也没错,晋朝末年,天下三分。抢了成氏江山的,不止冯氏一族,还有南齐和西夏,可最后善待和奉养成氏遗族的,只有大魏冯氏。

冯保保冷静片刻后,为自己刚刚音量过大而道歉:“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

夜明珠的光辉,甚是明亮夺目。他看着她蹙眉,看着她呼吸,看着她言不由衷的道歉,心里有根弦,突然弹了一下。

是啊,前朝覆灭若论罪,他们谁又是清白之人?

宫宴的下半场已经开始,众人重新落座,台上的歌舞又换了一批更热闹的。

冯保保坐直身子,声音清美:“皇叔,今晚这样的良宵美景,宫里的歌舞大家都听腻了,不如我们换点新颖的。”她说话时,额间一朵妍丽的鸢尾花,美艳逼人。

皇帝今日高兴,眉宇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温笑道:“宝华,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冯保保语气悠然,看了人群一眼,笑道:“不知皇叔可否听说过,萧大公子和楚阴县主的琴箫合奏,名动京华。我很想见识一番,我想齐国太子殿下,应该也很想见识,我们大魏第一才子和大魏第一才女的琴箫合奏,是怎样的精彩绝伦。”

听到这句话,最震惊不是两位当事人,而是清河郡主,她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一看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萧君白和楚阴县主的身上,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冯保保提出,要萧君白和楚阴县主合奏一曲,不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打她的脸么?

再看那厢的楚阴县主,脸色发白,扣紧双手,正不知如何是好。

她要是今晚在宫宴上,与萧君白合奏,日后清河郡主还会把她当作自己人,扶持她嫁入城阳侯府吗?

依照清河郡主锱铢必较的性子,她想都不敢想。

可是冯保保,今晚没打算轻易的放过她们。只见她特意朝齐太子和衡阳郡主,眨了一下眼睛,示意明显。

齐太子自然乐见其成,立马起身,面向皇帝,拱手道:“是的,陛下,孤也非常想见识一番。”

冯保保温婉一笑,心里暗暗的给齐太子的配合鼓了个掌,顺便漠视了萧君白射过来冷箭。

“陛下,臣不过微末伎俩,不敢在贵宾面前献丑。倒是从前臣与宝华郡主,一起在太傅跟前学习时,太傅一直夸宝华郡主,在琴艺上天赋过人。臣斗胆,请宝华郡主一展身手。”

萧君白说这话时,一本正经,别说在场的宗亲和朝臣了,就连皇帝都暗暗发笑。

满京华谁不知道,冯保保就是个六艺的草包,啥啥啥都不会,除了写得一手谁都看不懂的草书之外,她还会啥?

皇帝也是知道自家侄女的尿性,所以给她的挑的前后两任郡马,以及府中大多数侍君,都是琴棋书画精通之人,为的就是弥补宝华郡主的不足。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找个由头拒了,但是有人,就是不愿意放过冯保保。

清河郡主身姿曼妙,行礼如仪,柔婉道:“陛下,臣女听闻宝华郡主,最近在府中苦练琴艺,前段时间还去千璧阁,寻到了两本绝世琴谱,想必是大有增益。”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酒也不喝了,歌也不听了,纷纷交头接耳,展开了多方议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用一种质疑的眼光,打量着冯保保。

当然,包括那位表面柔婉,心里开心的要跳脚的清河郡主。

她当然知道冯保保是个草包,她就是要她在满殿的宗亲和朝臣面前,尤其是齐太子的面前,拆冯保保的台。

她就是要让她丢脸丢到齐国去。

冯保保暗暗攥紧了掌心,没想到竟然被人监视了行踪,越想越气,还好这回手里没有东西。

皇帝似乎非常吃惊:“哦,是吗?宝华,你买了什么琴谱,皇叔倒是想听一听了。”

他突然开心了起来,他在想,难道宝贝侄女开窍了,终于知道努力,不草包了?

“是啊,宝华,清河一说,引得本宫也很想听一听呢。”林贵妃不愧是清河郡主的亲姨母,笑起来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冯保保起身,福了一礼:“启禀皇叔,是《清洲流觞曲》和《危月燕舞曲》”不是她用的,是买给西陵琅打发时间的。

这时她身后的西陵琅,面上的神色,也有些难看。他在想,如果冯保保实在过不了这一关,要不他就施一回援手?

皇帝本身是个精通音律的人,对于这些鼎鼎大名的曲谱,自然如数家珍。

“端朝的曲子,的确是年代久远了,宝华....要不你弹奏一曲,让大家品鉴品鉴。”

没有要不,冯保保立马道:“皇叔,您要听我练琴,什么时候都可以,可今日齐国太子是贵宾,千万怠慢不得。我的琴音浅薄,实在怕污了贵客的耳朵。”

她才说完,那个清河郡主就是不依不饶:“陛下,《清洲流觞曲》和《危月燕舞曲》可是绝世名曲,想来齐国太子也还没有听过,不如请宝华郡主一展琴艺。”

冯保保气得发笑,她与清河郡主,这辈子都没有议和的可能了。

众人一想,也是,萧君白和楚阴县主琴箫合奏固然是好,但是《清洲流觞曲》和《危月燕舞曲》,因为战乱,遗失了几十年,如今重见天日,他们也迫不及待的想立马一观,于是纷纷点头附和清河郡主的提议。

“是啊,陛下,清河郡主说的是,老臣也探寻这两本琴谱已久,没想到被宝华郡主找到了,如今宝华郡主既已习得此谱曲,还请不吝赐教啊!”一个面向儒雅的老臣子,拱手笑了笑,一看就是个附庸风雅的风月常客。

眼看着齐国太子也要起身说话,冯保保不用猜都知道,这齐太子会说什么。

冯保保心脏砰砰直跳,咬紧嘴唇,脚趾抠出了一整座铜雀台。

千钧一发之际,衡阳郡主站起来了:“皇叔,我想听萧大公子和楚阴县主的琴箫合奏,太子殿下,你呢?”

皇帝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但是不会不给准嫁娘面子。

齐太子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但是不会不给未婚妻面子。

殿内众人,安静了片刻,又重新恢复了热闹。

齐太子一脸深情地看向衡阳郡主,轻柔道:“既然郡主想听琴箫合奏,那孤也想听琴箫合奏。”

皇帝见状,抚掌大笑道:“来人,去备琴和箫。”

“是。”内官们忙上前应答,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冯保保也轻快落座,然后向对面的衡阳郡主递了一个眼神,配合默契。

“郡主,回去该练琴了。”后侧的西陵琅,默默来了这么一句。

冯保保笑容甜美的对皇帝笑了笑,然后趁人不注意,侧目低声道:“本郡主有你会弹琴就够了。”

笑话,她再怎么练,短时间之内,如何赶得上京华第一才女的琴艺?

满座华筵,琉璃生光,萧君白的箫和楚阴县主的琴,一个如江上明月,波涛绵延,浩然远大;一个如天边星辰,熠熠生辉,静谧空灵,的确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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