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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贰拾柒回孤光一点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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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他们反的?!”清竹长生着急道,“不是说了忍一忍么!”

“等我们牢牢攥住花绪兵团那些勾当的实锤,全部拿到阳光下晒一晒,再名正言顺、大刀阔斧、一劳永逸地把他们赶回老家!”

“这下可好,凭着一腔热血反了,连个正当理由都没有。不但没整死花绪兵团,倒是自己先被扣上个‘叛军’的帽子!下面怎么办?”

“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还被帝国三大兵团到处追着打,能撑几天?”

清竹长生坐在轮车上十分少有地一口气连着说了许多话,气息都不稳了。

“殿下,这不是找你想办法!”洛衡扉在后面步履匆匆得推着轮车,心虚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

“当初他们非要打着我的旗号在军中闹事,我已经忍了,再三告诫他们安分守己。”长生叹口气,道,“我迟早要被他们一起拖下水。”

“你们还能在水里游来游去,我就只能沉底。”

洛衡扉没想到这时候皇子殿下还有心思开玩笑,当即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别开生面活灵活现的画面,十分不合时宜得“噗”得笑出声来。

清竹长生无语。

他们两人风风火火赶到大殿的时候,诸位大臣和将军已经分列在帝王侧,个个面色凝重。

“难不成花将军正要攻打牵星王城?”长生双手握住车轮,故作轻松得打趣道,“干嘛全都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花将军已死,”第三兵团长皱眉回答道,“花绪兵团准备撤离清竹。”

“叛军做的?”长生不得不承认,他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是窃喜的。

“花将军还敢号称花绪帝国最强的男人,”长生道,“看来也不过一副凡人的血肉之躯,并非刀枪不入。”

“花绪的传书已到,使者正在来的路上。”第三兵团长欲言又止道,“要我们清竹给个交代……”

“什么交代?”长生好笑道,“他们天下无敌的花将军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这也能算在我们头上?”

“毕竟是在清竹地界上出的事,而且还是应邀而来……”

“若没有十足的好处,他们会来?”长生有些阴沉得看着大言不惭的兵团长,“他们在我们地界上捞的好处,不打算给个交代?”

“如果你指的是那些村庄,”站位离清竹帝君最近的第一兵团长沉声道,“花绪兵团已经坦诚相告,是手下之人的擅自行动。他们会在撤离之前将所有参与之人全部斩首示众。”

长生闻言有些意外,此刻只感受到花绪帝国的毒辣,并未想到其他。对自己人竟可以如此决绝,用完马上抛弃。

“三大兵团不是正在围剿叛军么,既然他们要我们交代,等成功平叛,把叛军首领交给他们处置就是。”

长生语毕,就看到在场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得望着他。

“莫非诸位怀疑是我指使叛军杀了花将军?”

“皇子殿下缘何这样揣测?”第一兵团长问道。

“不是长生。”帝君终于开口,“他与叛军无关。”

自始至终身在大殿之中的清竹言诺还在思索父皇这句带着解释口吻的话是在对谁讲,帝君已经转向长生说道:“花将军也不是叛军杀的。”

“那父皇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长生问话一出,言诺立马向他投去紧张的目光,浩荡雄伟殿堂之中这唯一可能透露着真实情感的目光被长生敏感得捕捉到。

“他们要我为质?”长生试探着猜测道,“跟他们回花绪?”

不对。

长生内心立马否决这个可能,花绪若真是动了这个心思,更应该要清竹的太子殿下清竹言诺,而不是他这个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残废皇子。

“他们提的条件是什么?”长生预感很不好。

他的目光逐渐沉下来,大胆问道:“蓝钻?”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帝君望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却同样没有回答。

“他们要了什么?”

清竹长生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加强烈。

他以为蓝钻已经够糟了,然而所有人还是沉默着。

还有比蓝钻更糟的?

他已经尽可能往最坏处去想,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仍不开口。

还能糟糕到什么程度?

“他们究竟要什么?”长生有些怕了,“父皇!”

“他们要……”清竹言诺怯生生道,“岁寒十九州。”

清竹长生哑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停在那里一度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

等他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之后,他不可思议得望着大殿之上围在帝君身边这一群无用的酒囊饭袋,最终视线落在帝君身上,恶狠狠道:“父皇答应了?”

“长生。”帝君开口。

“这是明抢!!!他们的行径与强盗何异?!”长生激动道,“悠悠我清竹帝国,何时变得这样低三下四软弱无力,任人随意践踏!!”

“皇子殿下,”第一兵团长不紧不慢道,“他们希望皇室能够亲自出面协商解决这件事,陛下和太子殿下事关国本,不可轻易离开王城……”

“我不去!”长生盯着他斩钉截铁道,“我若是去,宁死也不会交出岁寒十九州!”

“我们需要花绪帝国!”第一兵团长觉得面前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殿下简直不食人间烟火,“殿下以为现在百姓们吃的粮食是哪来的?是花绪帝国源源不断供应给我们的!岁寒十九州不过是权宜之计!”

“这是割让领土!”长生道,“一旦跨过这条线,帝国便不成其为帝国!连尊严都可以不要,苟延残喘有何意义?”

“如今旱情肆虐,各地起义不断!眼看就要压制不住!只要我们忍过眼前难关,一息尚存便可东山再起,此时硬扛只会一败涂地!”

“够了!!”清竹长生根本听不进去,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我们清竹帝国若是有天亡了,今日便是开端!”长生抑制不住愤怒,大喊道,“在座诸位都是手上沾血的刽子手,是合该背负千古骂名遗臭万年的罪人!!”

“长生!”清竹帝妃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大殿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走近长生身边絮叨着家常道,“我正四处找你呢,说好了要帮你打理头发,怎么眨眼功夫跑到这里来了!”

她直起身,微微低头,像是在为犯了错的孩子代为致歉。

第一兵团长见状颔首礼道:“帝妃殿下。”

帝妃点点头,说道:“长生我带走了。”

“这里谈论的事我们不懂,就不添乱了。”说罢,便推着长生离开了。

“母后。”出了大殿,长生喊道。

帝妃置之不理,也没有将推轮车之事交给洛衡扉,只管径直推着长生往前走。

“母后。”他们已经离开大殿所在的石岛,长生继续喊道。

帝妃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推着他走过一座又一座天桥。洛衡扉默默跟在后面,能够明显感受到帝妃无言的怒气。

终于,他们回到长生寝殿所在的石岛,帝妃停了下来。

她走到轮车前面矮下身,双手握住长生的双手,仰头望着他心疼道:“长生,不要管朝堂之事。父皇母后可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你只管想着自己就够了。”

长生目不转睛得望着她,曾几何时起记忆中那张明艳如花的年轻面庞竟有了这样多沟壑般的深重皱纹。每一道皱纹都是插进自己心上的一把刀,他曾天真得以为母后永远也不会老去。

“母后,”他望着那张青春不再的面庞,一字一字问道:“儿臣并非天生腿疾,是不是?”

帝妃闻言,烫手一般立即收回自己的手。

长生继续道:“小时我喝下的那副治疗咳疾的药方,烈性之强怎么会严重到终生毁了我的双腿?”

帝妃微微颤抖的双手交握,指甲近乎嵌进肉里,半晌痛苦得点点头。

“那药方让你持续高烧不退,大概是奔着要你性命去的。”帝妃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洛衡扉,压低声音说道,“是太傅最先发现你的药方有问题,让我想方设法避开宫中耳目,带你离开王城寻了民间的药师,这才勉强保住你的性命。”

“但是已经晚了,后来我们才发现……你的双腿就已经不行了。”

洛衡扉瞪大眼睛,在这几句话的功夫里听得惊心动魄。

“你父皇信任太傅,将你和言诺都托付给他亲自教导,可是不久之后……太傅也出事了。”

“我们立马将衡扉接进宫中,名义上是照顾你,实则是害怕有人在太傅死后继续加害于他。”

“为什么……”长生琉璃般的眸子此刻流转着锐利锋芒,“不杀了他们?”

帝妃望着长生,为难道:“宫里宫外都被三大兵团长牢牢把持,我们……”

“为什么如此懦弱,以致沦落到这般境地?置母后于险地,置所有人于险地?”长生恨道,“父皇为什么不与他们开战?他是帝君啊!”

“对不起,孩子。”帝妃掩面断断续续啜泣着,“是母后没有保护好你。”

“没有的事,”长生一见母后哭了,立马收起那冲天火气,拽着她的衣袖重新握住她的双手,温和道,“母后已经保护我好好长大,以后换我保护你。”

帝妃声音逐渐低下去,忧虑得望着长生,哽咽道:“何必非要走那荆棘之路。”

天上王城的风冷飕飕的,三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母后,我累了。”长生轻声道。

“去歇息吧,”帝妃擦干眼泪,“好好睡一觉。”

洛衡扉上前一步,要去推轮车,被长生拒绝了。

他转动车轮,独自行进深深竹林。

长生从未这样痛恨自己站不起来,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残废。在彻底隐入竹林中的无人之境后,他握紧拳头开始用力捶打毫无知觉双腿,痛苦又愤怒。

无言却暴戾的发泄过后,他仰面向天空望去,葱郁翠色间的天空澄澈高远。他呆呆地望了许久,然后长舒一口气垂下头,换上一副平和面容,准备出竹林。可是老天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没走几步,轮车就磕到石子,几经卡顿在颠簸中将他的身体摔了出去。他趴在地上,吃进一嘴尘土。再也忍不住心中郁结的委屈与不甘,两行清泪滑下面颊,他哭得像个小孩子。

没抽噎几声,长生索性放声大哭,又从放声大哭变为断断续续得抽泣,哭累了干脆就垫着双手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有点冷,微微动弹着醒了过来。

哭完了也睡饱了,他虽然对现状仍然无可奈何,但是心情没有那么糟了。

还是得想想办法,一定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他眯着惺忪睡眼抬起头,准备爬回轮车上。

可是,长生惊讶得发现,他的面前不知何时站了双一尘不染的白靴。他趴在地上,顺着白靴子一路往上看,这人着一身飘逸白衣,连睫毛和头发都是银白色。

“谁?!”长生原地翻了个身,对于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个打扮奇异的人着实吓一跳。

长生额上还有压出的印子,他揉揉眼睛,怕是自己还在做梦。可是等他揉完眼睛,那人还好端端得杵在原地。

“你怎么到这儿的?”长生问道。

那人没有说话。

长生慢吞吞得移动自己的上半身,不再看他,缓缓道:“你也看到了,你面前这个皇子是个连自己坐上轮车都做不到的残废。”

“太子殿下在对面那座更高的石岛上,”长生轻轻朝那边点头示意,“去找他吧,别再走错了。”

长生一只手已经搭上车轮,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清冽又深沉的嗓音。

“想站起来么?”

长生差点就要笑出声了,他无奈得摇摇头,长舒一口气平静回道:“想啊,当然想,做梦都想。”

“站起来之后打算做什么?”

长生艰难得攀上轮车,重新打量眼前的银发男子。此刻,他无意追究这人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而是单纯被他的问题吸引住。他从来不敢想站起来之后的事情,但是此刻,他开始认真思考,并给出一个郑重的答案。

“磨剑。”

长生笑道:“想来我总是拿站不起来当借口,其实所有事,就算站不起来也一样可以做到。”

“譬如磨剑。”长生看着银发男子,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坦然道,“可惜我磨了这么多年,依然不够锋利。”

“你的剑可以保住清竹么?”男子问道。

“必须保住。”长生眼睛落上一层霜雪,似乎被这个问题冒犯到,他说话的语气坚硬冰冷、字字铿锵,“清竹帝国历经风雨沧桑岿然屹立,怎会有保得住保不住一说,你……”

长生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那男子周身正在散发微弱光芒,身型较之前淡化一些。这场景似真似幻,太过玄妙,长生正欲开口叫人,男子已经抬手单指点在他毫无知觉的膝上,来不及搞懂他打算做什么,长生就在一阵剧痛中晕了过去。

清竹帝国,千岩河畔。

梅楠跟着无名战士回到营地时候还是白天,而现在已经入夜。回到营地之后的事,梅楠记不清楚了。她记得自己想跟上那个少年战士,可是他走得太快,到了营地就松开了牵着她的手。她试图回忆自己是怎么坐在这里的,可是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周围一直闹哄哄的,营地里每个人都在忙碌,梅楠并不关心,只顾着仰头看天。

夜空中流泻着九天银河,是父亲临行前答应带她看的。梅楠还记得父亲跟她描述的千岩河,还有天上王城,说什么涛涛竹林和钻石星辰,都是世间罕见的美景,堪称神仙造物。可是,父亲和母亲已经死在了那天的夜空下。

不在了。

梅楠呆望着天,内心平静极了。她甚至感受不到悲伤,只觉得好空。

“这个,”梅楠身旁冒出个面黄肌瘦但古灵精怪的姑娘,指着她手中捏着的一块面饼,问道,“你还吃么?”

梅楠空洞得望着她,茫然摇摇头。然后,机械得将手中圆饼递给她。姑娘没客气,接过来就开始狼吞虎咽,两口咬掉大半个饼,刚吃进嘴里就开始猛捶胸口。梅楠见状立马回了神,慌乱得环顾四周,起身舀了瓢水赶紧送到她手上。

那姑娘摆摆手,硬生生咽下去这一口,顾不得喝水,又把剩下的面饼统统塞进嘴里,这才灌了几口水。

“你们竟然还能吃上这个。”姑娘缓了口气,把掉在手中的渣渣一点不漏倒进嘴里,意犹未尽得舔舔嘴唇说道,“好了,我死而无憾了。”

被“死”这个字触动,梅楠眼神浮动,揪着眉心道:“你不是兵团的人,之前没见过你。”

“兵团这么多人,你个个都见过?”

“你很好看,”梅楠道,“如果我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我干脆留在这里好了,”姑娘伸着懒腰,看了看四周,“如果每天都有面饼吃,就算要我出卖灵魂也可以。”

“你之前都吃什么?”梅楠好奇得问道。

“什么都吃,能吃的不能吃的,饿了只管往嘴里塞。”

“为什么不吃面饼?”梅楠又问。

“因为……,”姑娘直起身,看着一脸认真的梅楠,故作严肃得回答道,“面饼都长在特别特别高的竹子上,我够不着啊。”

梅楠皱了皱眉头,觉得有点不对,不过也没有纠结。

“你受伤了。”梅楠虽说开始和关桃闲谈,但是语气还是像个毫无感情的木偶。

姑娘看着自己胳膊上那个后来被自己随便缠得更加难看的伤口,道:“小伤。”

梅楠下意识抬手想去查看伤口,那姑娘摆摆手道:“你们兵团的药师帮我看过了,这就是他看过之后帮我弄的。”

“真的?”梅楠不太相信,毕竟这个缠绷带的手法极其业余。

姑娘忍疼踮着脚,龇牙咧嘴在她身边坐下,梅楠才注意到她脚上也有伤。

“你刚刚一个人在看什么?”姑娘问道。

“星空。”梅楠道。

“这有什么可看的,万年不变都那个样。”姑娘撇嘴道,“还是面饼更好看。”

“你干脆叫‘面饼’得了。”梅楠轻笑。

“我不叫‘面饼’,我叫关桃,桃木的桃。”姑娘也咧嘴笑开了,“你呢?”

“梅楠。梅花的梅,楠木的楠。”

“好名字啊!”关桃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说道,“我娘说,女子就要活得像一株花树,一生有枝有叶、有花有果,不必攀附其他,也可以独自走过春夏秋冬。”

梅楠有些羡慕得问道:“你娘也在这里?”

关桃眼中的光瞬间熄灭掉,不过还是毫不避讳得回答说:“她不在了。”

“不过没所谓的。”关桃盘腿坐着,两手撑在身体后侧,仰面望着天,“就算他们没死于战乱,也会死于饥荒。横竖都是死,早点死也不是什么坏事,不需要无休无止的忍受下去。”

“我本来想和他们一起死,可是却活了下来,既然活下来,就想尽办法多活一天是一天吧。”关桃停顿一会儿,继续道,“他们死前要是能吃上一口面饼就好了。”

关桃望着沉默不语的梅楠,问道:“梅楠你……身上那是胎记么?”

梅楠闻言,立即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毯子。由于关桃自始至终没有刻意盯着她看,梅楠一时忘记自己破烂的衣服已经遮盖不住肩上那片青色胎记。

关桃也不怕冒犯到人家,直接伸手轻轻扒开领口仔细看了看,那胎记从梅楠肩上一直蔓延到脖颈和胸前。

“是不是很丑?”梅楠问道。

“其实我娘是个厉害的画师,可以在人身上纹下漂亮的纹路,我胳膊上就有朵她给我画的桃花。”关桃说着想要证明给梅楠看,就举起胳膊晃了晃,可是这一晃,她才想起来那朵桃花已经被某个庸医整得面目全非,于是她赶紧放下胳膊,干干巴巴得说道,“我娘教过我怎么画,如果你愿意,我多少可以帮你一些。”

“不用。”梅楠摇摇头,坚决道,“我怕自己变了样子,爹娘会不认得我。”

夜幕下,高个的年轻军官正越过人群向她们两人走来,梅楠明显感觉到关桃往她身边靠了靠。

薛辕走近了,看到梅楠两手空空,有些放心得问道:“吃进去东西了?”

看到梅楠一脸空洞茫然,薛辕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不认得我?”

梅楠摇摇头,薛辕垂头挫败得叹口气,道:“我是薛辕,跟你父亲梅鹤一样是兵团里的药师。你回来营地的时候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问什么都不回答,我就把你带到这里,给你裹上毯子,又给你拿了吃的,让你在这儿休息。”

梅楠点点头,似乎有那么点印象。

“还有哪里不舒服?”薛辕试探着问道,“有受伤么?”

梅楠又摇摇头。

“入夜了会很冷,别在外面坐着,去营帐里面。”薛辕嘱咐道,“我就在旁边的营帐,有事可以去找我。”

就在薛辕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梅楠小声说道:“谢谢。”

薛辕听到她说话,立马停了下来。虽然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过他还是蹲下来,看着梅楠问道:“还记得你是怎么回来的?”

“有个战士,”梅楠手指捏着毯子,继续道,“个头不高,眼神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他带我回来的。”

“发生了什么?”

“我们本来目的地十分明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开始回撤。听阿爹说我们离大本营已经很近了,却突然围上来好多人。”

“你父母?”薛辕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梅楠摇摇头。

“那个带我回来的人怎么样了?”梅楠问道,“他伤得非常重,我只来得及简单处理,撑不了太久。”

“眼下,先顾好自己。”

关桃一直在梅楠身边,可是薛辕从头到尾也没注意到她。就在关桃以为他会就这样走掉的时候,薛辕冷不丁转头对她说道:“不是让你在营帐里待着么?”

关桃吐吐舌头,薛辕又道:“脚上有伤,溜达得倒快。”

薛辕走后,关桃悄悄问梅楠:“那个药师可靠么?”

“我不知道。但是听阿爹说过薛辕这个名字,说他是整个兵团里最年轻最厉害的药师。”

“不会吧。你看他给我处理的伤口,我还以为是滥竽充数来的呢。”

薛辕马不停蹄勉强忙完手头的事,回到营帐,那个之前来送梅药师留给他瓷瓶的年轻人已经在等他了。薛辕这才想起来,他在出去之前,让他等一下的。没想到他这一出去就是一天,他捏着酸涩肿胀的双眼坐下,顾不得客套,指着那个瓷瓶,问道:“这是什么?”

年轻人答:“这是梅药师诊断过的一名士兵的血。”

“这种颜色?”薛辕晃了晃里面乌黑粘稠还散发阵阵腐臭味的液体疑问道。

“梅药师临走前猜测……”那人道,“有可能是瘟疫。”

“出任务的士兵血液都是这种颜色,没出过任务的也有,但是少很多。如果是瘟疫,说明这东西能扩散。”

薛辕听罢,拿起瓷瓶站起来就往营帐外面走,却被一把拉住。

“薛将军去哪里?”

“这件事必须在兵团内公开,花将军已经不在了,得确保我们的人安全。”

“花将军应该知道。”

“什么?”薛辕回头。

“每个出任务的士兵,花将军都配发了一颗蓝钻。我猜想……蓝钻应该对这种瘟疫有抑制作用,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士兵们明明身体疼痛,却无伤无痕。”他接着道,“现下弄清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出过任务的士兵,命他交出蓝钻,观察一段时间,究竟有没有关系就水落石出了。”

“我们马上要撤离清竹,这件事不能瞒着,否则回到花绪更成问题,清竹也需要提防……”

“你认为国内不知道这件事?”那人道,“薛将军以为蓝钻从何而来?”

“恐怕不是我们瞒着兵团,而是兵团在瞒着我们药师!”

薛辕重重坐回到椅子上,手指摩挲着瓷瓶,面色煞白。

半晌,他抬眸充满警惕得望着面前这个根本算不得药师的年轻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张开嘴便露出一口横七竖八的坏牙,说话腔调和发色一样诡异。

“闻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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