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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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3月8日】
次日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饭，施母心情大好，小武今天精神状态也不错，竟还主动给姐姐夹菜，施雨盈却是心不在焉，施母连喊了她三四声，不满道：“小雨，你还在想那坏小子是不是？妈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跟他来往，你怎么就是不听？”
施雨盈回神，却不接母亲下茬，只笑眯眯道：“谢谢小武，你自己多吃点，姐姐不饿。”
施母叹气：“你这孩子，唉，倒跟他一样，牛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很小声，施雨盈却是听见了，看一眼小武，斟酌着开口：“妈，爸这次出去好久了，要去……要去找找吗？”
施母将碗重重摔桌子上：“找什么？死外面更好，免得回来祸害我们一家。”
小武脸色大变，施雨盈眼疾手快，在他浑身发抖前扑过去搂住，自责道：“小武别怕，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提起那人。走，我们回房间，别怕。”
小武已经开始抽搐，眼白外翻，施母哭起来：“小武，小武你别吓妈妈。这个挨千刀的，祸害了我还不够，还要祸害我的儿子，小武啊……”
母女俩手忙脚乱将小武运回房间，因为怕亮怕吵，这间房的窗户被钉死，墙壁也用隔音棉盖住，就连吊灯也没装。施雨盈不是第一次进这里，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压抑，恐惧，脑中涌现很多本不该出现的声音，就在她终于受不了想要夺门而逃时，客厅座机铃声救了她。
电话是杨涛打来的，声音略带戏谑：“施小姐，这下你可以放心，李龙无罪释放了。”
施雨盈刚从黑暗中走出来，手脚冰冷，甚至有些恍惚：“什么，无罪释放？”
“是啊，检测结果出来了，棒球棍不是那晚袭击施小姐的凶器，证据不足，李龙已经回家了。”
施雨盈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不是他。杨警官，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特意打电话过来。”
杨涛“呵呵”一笑：“这次是因为证据不足，但不代表李龙真的洗清嫌疑。请施小姐转告他最近不要出远门，等找到新的证据，我们还会随时传唤他。”
施雨盈点头：“我会转告他的，不过还是希望你们能查查别人，不要总盯着李龙，谢谢。”她挂断电话，不敢进小武房间，只在门口喊道：“妈，我出去一趟，晚饭等我回来再做。”
施母一心只在儿子身上，小武听见姐姐声音，也听见她开门出去，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下楼没走几步就碰见李龙，他被警方带走问询时所有人都看见了，就算无罪释放也同样引起别人指指点点。见邻居都绕着他走，施雨盈扑哧一笑，过去大大方方勾他脖子：“走，今天我请客，给你去去晦气。”
李龙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不能被女生瞧不起，忍住没哭出来道：“哪能让你请客，我请，我们这对倒霉蛋都要去去晦气。”
施雨盈的笑容很治愈：“龙哥，不用怕，我相信你。”
李龙在这句话后终于还是哭了：“你干嘛，非要惹我流眼泪是吧？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是不是就想看我出糗？”
施雨盈可不管，蹦蹦跳跳向前跑去：“切，你还知道自己丑啊？别说认识我，丢不起这人。”两人打打闹闹，街对面穿着便装的杨涛警官简直没脸看，压低了帽檐跟上去。
因为都不富裕，两人本想吃大餐，选来选去，最后也只买了两碗凉粉蹲路边解决。
李龙不好意思，边吃边画大饼：“小雨，经过这件事我算是活明白了。从今天开始我再不眼高手低了，我好好工作，努力挣钱，一定混出个人样来。”
施雨盈高兴道：“你要说到做到，李叔叔年纪大了，以后家里可不得靠你？”
李龙压低声音：“放心，我再不成器，再跟以前那样瞎混，不仅对不起我爸，也对不起你。”
施雨盈哪能不明白他心意，只装作不懂，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再跟我说说那天晚上，你真鬼打墙了？”
李龙点头如捣蒜：“我不骗你，真是鬼打墙。那条路我们一起走好几年了，我哪能不认识？而且一条直路，连拐弯都没有，我怎么会走不出来？那晚的天也很黑，差点吓死我。”
施雨盈知道他其实很胆小，揶揄道：“废话，晚上天当然是黑的，你吓傻了？”
李龙眼中恐惧骗不了人：“晚上天当然是黑的，可那晚不一样，好黑，好可怕，我形容不了那感觉，就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
施雨盈愣住，李龙描述的感觉很熟悉，她在几个小时前似乎也经历过。见她不说话，李龙忙又解释：“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走出鬼打墙，莲花区被封控，说是发生凶杀案。你也知道我胆小嘛，一害怕就跑回家，直到晚上才听说受伤的人是你。”
施雨盈听着“鬼”故事却不觉得扯淡，开玩笑，还有什么比自己做的那个梦更扯的？雨衣人追杀，鬼打墙，我去，难道真有鬼？
李龙小心翼翼：“那晚我一直走不出巷子，最后累得睡过去，我……我做了个梦，你听了别生气。”
施雨盈现在听不得“梦”这个字，警觉道：“又是做梦？你梦见啥了，我为什么会生气？”
“我、我梦见我们结婚……”李龙声音越来越小，并趁机坐远一点：“我们搬家去了新城区，买了房子，接了我爸和你妈同住，但很奇怪，梦里没有小武……后来我就醒了。”
又是做梦，施雨盈没精力去想他这个梦离不离谱、过不过分。受伤后发生的这些事，她真觉得是自己疯了。
李龙见她没生气，神神秘秘道：“小雨，我觉得我们是撞鬼了，要不去拜拜神仙？我知道一个地方很灵验的。”
施雨盈翻白眼：“你信这个？拜托，你好歹也读过书，怎么跟我妈一样迷信？走了，我还要回去做饭。”
李龙委屈：“什么迷信？我哪就迷信了，不是想求个心安嘛。你不去我去。”
施雨盈早走远，闻言也不回头，只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