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就从了本仙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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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真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啊！
繁华的城市随着夜幕降临，在炫目的霓虹中上演起一幕幕灯红酒绿、亦幻亦真的极乐崇拜。
与肃穆古朴、清幽静谧的城隍庙只隔一条街，却是这红尘中奢靡纷乱的销金窟。
与其他早已渐渐安静下来的商业街区不同，这里作为城市地标性的网红酒吧一条街，反倒是越夜越美丽、越夜越疯狂！
远远望去高楼门头林立，大大小小、风格迥异的酒吧不下几十家，而生意最为火爆的当属临街位置最佳的缪斯，他家门头巨大的烁金logo百米之外都能清晰可见，入夜后更是人声鼎沸、客人络绎不绝。
酒吧门口有不少身材健硕的黑衣安保轮流巡查，时不时有些打扮入时、妆面精致的女生出入，也有不少呼朋引伴、勾肩搭背、跌跌撞撞一同离开的男男女女。
斜斜挂在天边的那弯明月，好似看透了这一切癫狂下的虚妄，用惨淡的白亮来慰藉每个人心中仅存的挣扎。
无力而不甘。
夜风袭过，吹得城隍庙高大牌楼上一脸惆怅的弥纱白衣微动，显得她单薄的身形愈发孤寂。
好像傍晚送走小乔后自己就坐在这里了，看着夕阳西下，又看着寒月东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坐了多久。
久到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又该归于何处……
如果小乔说得都是真的，她只能看见神仙，并不能看到鬼怪，那自己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是死去的游魂，那还能是什么？
难道还真是跟那个北太帝君一样下凡历劫的神仙？
可好像也不对啊！
小乔说江起云亲口告诉过她，神仙历完劫就会立马归位，可自己的小命交代后，也没见有什么祥云缭绕、仙鹤引路、步步生莲之类的成仙之景啊，反倒一天被异界的魔族追得四处逃窜、无处安身。
记忆也仅有在凡间的部分，并没有想起什么前世之类的事！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神仙啊！
哪有神仙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靠寄人篱下过日子的？
若不是谢必安，自己可能早被那些魔族的宵小吞了魂魄、泯灭于世。
对呀，如果自己不是神仙，那为什么会从心底排斥去冥界的事呢？
早点轮回转世也是个不错地选择啊！
难道真的是因为被自己的执念绊住了——
运气太差？
还是心愿未了？
咦？！
什么时候未成年都可以进酒吧了？
而且还这么嚣张，明目张胆地穿着七中的校服！
不过，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哎呀，看我这猪脑子，下午才见过啊！
这是白天跟慕小乔一同坐车离开的那个男生……
弥纱略加思索、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本来还在幽怨自怜的她，看着这个从缪斯酒吧大门里冲出来背着书包、气势汹汹的高个子男生，突然整个人就有了精神头。
好家伙，这还跑得挺快啊！
弥纱饶有兴致地抻着脖子，居高临下地远远望着那个男生逃跑的行动路线。
只见他身形灵活、跑位迅捷地在小巷中穿梭，才不过拐了三个巷口，便把后面一路穷追不舍的黑衣安保远远抛在了身后。
最终，他顺利跑出了巷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不知去向。
这身手可以啊，北太帝君怕是遇上对手了。
下午见这男生跟慕小乔说话的神情，八成是对慕小乔有意思！
不过作为一个未成年，这么晚了还在酒吧出没，不太好吧！
再说了，他们马上也要期末考试了啊……
“小娘子，在看什么呢？”
一个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翩然落在满脸疑惑的弥纱身边，还不等弥纱出声便很自觉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还能看什么，在看这个已经与我无关的花花世界呗！”
弥纱一听这个独一无二的叫法，就知道来者何人，她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依旧望着远处那片灯火阑珊的世界，无精打采地说道。
这个男生的事，等有机会还是得跟小乔先通个气，免得到时候吃亏！
“唉，说来也好笑，以前天天发愁自己是个大近视眼，现如今反倒能将眼前这个世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还真是挺讽刺的！”
弥纱轻嗤一声，故作轻松地调侃着自己。
白无常听到弥纱这番话，他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愧疚，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虚揽着她拍了拍肩。
“你现在没了肉身的束缚，灵识已然恢复，六感自然不同于凡人！”
“灵识？！”
弥纱突然好像抓到了什么关键词，她猛地回头盯着白无常，想从他那张略显阴郁的俊脸上瞧出点什么名堂。
“啊~~~嗯……就是意思你更自由了，你别多想！”
也不知是不是弥纱盯得白无常心中发慌，反正一向牙尖嘴利的他突然说话就打起了磕巴。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这家伙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必安，今天慕小乔可来找过我！”
弥纱顿了一下，接着缓缓吐出五个字：“说我不是鬼！”
她看到白无常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刻意避开他那双暗光闪烁的银眸问道：“那你说，我到底是什么？”
弥纱这种单刀直入、毫不避讳地问法，一时间让白无常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心中自是一番天人交战。
告诉她实情，好怕她又再一次逃离。
不告诉她吧，若是以后她自己想起了一切，可能又是另一番折腾。
哎~
女人心，海底针啊！
太难了……
“我曾找过崔判看过生死簿，上面没有你的名字。”
白无常斟酌一番，最终还是选了这句不容易出错的回答方式。
“什么意思？”
弥纱听到这个答案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
“这小子的意思就是冥界都管不了你啊，丫头……”
不等白无常解释，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城隍庙的牌楼下传来，弥纱和白无常同时往下一瞧，竟是一位鹤发童颜、神采奕奕的老者，他身上穿着一套带反光条的橘红色制服，胸前印着斗大的四个字——
停车收费。
“啊，城隍爷爷，你下班了呀~今天收入可还行？”
弥纱一看是城隍庙的主家赚外快收工了，连忙从牌楼上飞了下来笑嘻嘻地搭腔道。
恐怕这世上，最接地气的神仙就是眼前这位城隍爷了吧！
起码是自己见过的神仙中最有人味的神仙了……
可能因为这位城隍爷前身来自凡间，他懂人间疾苦、明世间百态，一身满满的烟火气，对前来虔诚求愿的良善信众，几乎都能有求必应。
因为许愿灵验，逢年过节的香客接踵而至，再赶上旅游旺季的游客观光，庙里的香火还是相对旺盛，但这城隍爷依旧还是有些自己的小乐趣，在得空体察民情时，喜欢顺便挣点小外快贴补庙里的供奉。
赶上庙里香客少，几乎见不着他老人家的身影，反倒城隍庙临街的马路两旁，常能看到一位精神矍铄、忙着跑前跑后收停车费的和蔼老头儿。
“还不错，周末收入就是能比平日里多一些！”
城隍爷朗声笑道，随手一挥显出了自己的本相，身上朱红泛金的官制蟒袍发着莹莹金辉。
“那是那是……”
弥纱心里还惦记着城隍爷刚说了一半的话，就又紧跟了一步，回眼瞥了一下身后的白无常，低声问道：“城隍爷爷，冥界管不了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呀？”
“非魔即神喽。”
城隍爷背着手咳嗽了两声便又没了下句。
“唉，本老爷累了，明个儿周一还要去银行取钱，功德箱又有的捐了！”
城隍爷对弥纱说完摆摆手便瞬间没了踪影，只剩下呆立于当场的弥纱和神情复杂的白无常。
这老爷子说话，怎么跟挤牙膏似的，一截儿一截儿的！
“啊，城隍爷爷，您这就走了？”
弥纱冲着空无一人的街面喊了一声，却再无回应。
你这小子，追个媳妇儿都这么磨叽，看得老夫都快着急上火了，哎！
一道灵犀伴着叹息在白无常的灵台轻轻划过，他心中暗自苦笑，伸手扶了扶并无歪斜的高帽，只能出声安慰着一脸迷惑的弥纱。
“想来、小娘子令谢某一见倾心，相处至今又觉小娘子性情纯本良善，那必定是天女下凡……又怎会是魔呢！”
自己真有这么出彩吗？
突然被冥界堂堂十大阴帅之首的白无常这么一夸，弥纱心情一下就飞扬了起来。
“哈！你说我是神仙？……哈哈哈！真的么，别骗我哦！”
天哪，我是神仙！我是神仙哎！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自己竟然真的是神仙！
“言语有灵，神无妄语。”
看到白无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心花怒放的弥纱围着白无常转了好几个圈，最后一个满怀扑进了白无常的怀中。
“我的小安安哟，既然你这么喜欢本仙子，那本仙子就勉为其难接受啦！”
说着，弥纱抬起头很熟练地用手指勾起了白无常的下巴，幽幽吐出一句话：“谁叫你，长得如此好看又懂我的心思呢！”
谢必安，之前总觉得自己终究要踏上轮回，与你并非一路，对你的喜欢总是有所保留。
如今，若我真的是神仙，那就不用考虑重入轮回的事了，这样的话我就必须争取一下。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白无常听到弥纱轻声念出的诗句，鲜红的唇不由得有些发颤。
原来就算你已不愿记得我，但很多的话却从未变过！
他望着眼前的弥纱，脑海中出现了往昔奈何桥上那个眼神清澈、神情笃定的她。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就是喜欢你，谢必安！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每次都一样。
“就算我跟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算什么事，只要我喜欢你就行啦！……小安安，你就从了本仙子吧，嘿嘿！”
现在有点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回冥界了！
可能就是怕走上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会忘了眼前的你吧！
娘子，这一次闹脾气跳轮回井也有段时日了，你何时才愿跟我归家啊！
不过这次入世，你的性子倒是比之前更为洒脱开明，看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原来的你，对有些事总是无法释怀……
当你决意成为神灵的那一刻起，放下的不仅仅是凡人的身份。
世人归冥依律判罚，就算神悯世人亦不可徇私枉法、违背天道伦常。
哪怕，他是你永远无法割舍的前缘。
他的每一世，都在你的眼中。
而他的每一世，都与你再无瓜葛。
白无常看着眼中爱意浓烈的弥纱，他那总是矫饰嬉笑的狭长凤眼一点点沉静下来，眼底再无半点遮掩。
“小娘子，喜欢就好！”
银月西沉，冷清空荡的青石甬道上相拥而立的两个白色身影，脚下一片浅白并无暗影，白无常深情颔首，吻上了记忆中无比熟悉的那张唇，唇齿缠绵、轻语浅诉，自是一番悱恻。
“谢某自是娘子的……”
永远是娘子的。
只是，当你想起真相时，是否又会跟这次一样不辞而别？
我，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