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莲藕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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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的东方渐渐由浓转淡，天空中还依稀挂着寥寥无几的黯淡残星，屋内窗上的玻璃薄雾霭霭，越是天明未明时，空气中越发弥漫着破晓特有的阴寒之气。
“帝君大人，快卯时了……”
眼见时辰将至，仍未等到帝君大人返回江家，白无常着实不放心就跟了进来。
如今帝君大人在凡间的法力，就算在夜间阴气全盛时也不及平日三成神通，白天转阳就几乎跟寻常凡人没什么差别。
自己这个做下属的，也只能替帝君大人多操操心了。
白天的帝君大人太弱了，要不是自己总在一旁暗中帮衬，真有些担心帝君大人的处世之道，这不好几次差点就把那个叫慕小乔的丫头惹毛了。
帝君大人对情爱这事，还是太过于生疏了啊！
想讨小娘子的欢心，着实得下一番真功夫才行啊……
唉，看来紫微垣的主子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历练帝君大人了！
“哼，你如今进本座的结界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凡间不愧是你白七爷的道场。”
北太帝君冷冷瞥了一眼飘在半空的白无常，然后视线依旧回到慕小乔紧皱的眉头，陷入梦魇的她不断梦呓，时时偶有抽泣。
“哎唷唷，属下不敢，这不是担心帝君您啊~~~”
白无常一听赶紧扯着招牌笑脸躬身道。
“若不是慕小乔的记忆出了差池，本座历劫之事怎会如此麻烦？”
白无常低着的头顿时感到一记凌厉的眼刀扫来，心中又是一番哀叹。
“是属下办事不力。”
原本消除记忆这事儿，区区凡人自然轻松拿捏，可这慕小乔那晚明明已与帝君大人您通融血气开了天眼，已经不算是一般的凡人了，就属下这点微末道行跟帝君您那神血的威力比，最多也就暂时封了她当日的部分记忆。
至于后来帝君大人您施布那偷梁换柱的幻幽术只障了众人的眼，却唯独对慕小乔没什么效果，这也怪不到属下头上啊！
说来说去，还是帝君大人您自己的问题哟……
白无常又想起那晚难得一见的帝君大人窘状，心中不由得暗爽。
凡人被尊神渡化气血，自然与尊神即成契约之系，属下可不想动了慕小乔、触了帝君大人您的霉头哟~~~
“原本想借江起云的身份，与慕小乔直接来场故人重逢的戏码就能再续前缘，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人心果然叵测！”
北太帝君薄唇紧抿忿忿冷语，并没留意此时低头的白无常正在暗自腹诽与他。
精心布局多时的身份，却被慕小乔一句“你是谁”就破了，这恐怕就是勾陈大帝所说的命数天定，一切皆为因果。
先有自己的误判，断了勾陈大帝在凡间的历劫，后就有自己悉数应了他老人家未历完的劫。
好巧不巧，还是万劫之中最难堪破的情劫！
紫微老头儿明知自己正在转正考核的关键时期，不出手相帮也就算了，竟如此狠心亲手将自己打下界，临了还让白无常给自己捎了几句半俗半偈的话——
天道无情，并非无心。
但求公正，必懂凡心。
把人当人看，把自己当人看，方可悟真！
天劫可遇不可求，既然皆为缘法，那便择日不如撞日吧！
……
好吧，事已至此，那就“把人当人看，把自己当人看”，本座倒要试试这寿数不过百年的凡人，所历的七情六欲有多可怖！
既然慕小乔已知本座并非江起云，那索性将事和盘托出，此事已生变数，那本座便随机应之好了。
只是，这“情”为何物，如何勘破呢？
“本座不在冥天子大殿的事，异界那边定会得到消息，一旦有异动就速来禀报！”
北太帝君冷冷吩咐了一声身边的白无常，睨了一眼仍在睡梦中的慕小乔。
这就是所谓的天选之人？
怎么看也不过寻常尔尔。
甚至，有点蠢笨！
“若殿上无事，你每隔七日定时将冥府最新的整改进度回禀于本座。”
北太帝君一想到冥天子殿上的那些事，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在屋内来回踱步，空气愈发凝滞谧静，当他的视线再次停在慕小乔的脸上后，表情才松动了一些。
如何才能快速俘获你的心呢，慕小乔！
北太帝君俯身而下，伸出几乎已经完全透明的手指轻轻触上慕小乔的眉心，直待梦中人眉头略微舒展，他才挥了下宽大的流云广袖撤了四周的结界，转身从慕小乔房间的墙壁直接穿出消失了。
与此同时，被慕小乔死死抱在怀中的玄色暗金龙纹外袍骤然银芒四射，化作一物落在慕小乔掌中。
“属下遵旨。”
待屋内那股霸道的阴寒之气渐渐消散殆尽后，一直飘在半空、低眉顺眼的白无常这才直起身子，他那吊额的三白眼一眯、双袖捂嘴，笑望着床上身着红衣熟睡的慕小乔，又瞧了瞧她手中的小物件。
这个小丫头，着实看着有趣！
难怪帝君大人喜欢，她也喜欢……
哎唷唷～～～
这恐怕就是爱屋及乌吧！
是不是呀，小富贵儿……
“喵～～～”
一整夜都安安静静猫在枕头上酣睡的灰色小毛球，好似听到了白无常的声音，慵懒地打开四肢抻了个极大的懒腰，才眯着暗金色的眼瞳轻轻回应了一声。
“富贵儿哟，守好她必得富贵唷～～～”
随着阴柔嬉笑的话语轻落，飘荡在半空的白色身影也渐渐隐去了踪迹。
……
“我有一个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还要变个都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如果我有机器猫，我要叫他小叮当，竹蜻蜓和时光隧道能去任何的地方……”
手机显示屏上的时间刚跳到5:30，预定的morningcall便开始不遗余力地一遍一遍响着。
睡梦中的慕小乔，终究还是会被现实的闹铃叫醒。
该面对的依然躲不开、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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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玄衣的北太帝君穿墙返回慕小乔家对门的江家，厨房那边已经有了轻微响动，是江妈妈在准备早饭。
他没有停留径直隐入了江起云的房间，对着床上一个约莫四五寸高的藕色人偶双手结印，纤指如蝶变幻飞舞，银芒闪烁似莲瓣绽放，人偶悬浮而起，准确地嵌入北太帝君的心门处，刹那间人偶顺应脉络走向寸寸延长，宛如人之血脉贯穿全身，瞬间变大与北太帝君融为一体。
及腰如丝的墨发随着玄衣褪散也化作一头利落的短发，一瞬而逝的银芒消散后，整洁简约的卧室中站着一个身无寸缕的高大男子，宽肩窄腰、完美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北太帝君活动了下身体，引得骨骼松解后的一阵轻响，他迈开修长有型的双腿走到床边拿起衣服一一穿好，随手拉开了厚重的落地窗帘。
天色只是又浅亮了一些。
冬日的夜，总是有些漫长。
这太一老头儿的莲藕化身好用倒是好用，就是每次附体的时候都是光溜溜的实属不雅，曾跟老头儿抱怨过，没想到那老头儿只是呵呵一笑，还美其名曰“赤子之心，方为本真”。
这哪是“赤子之心”，简直就是“赤条之身”！
想来尊神本相不宜显化于世，自己半路入世，只能借江起云的身份来渡勾陈大帝未尽的劫数，这不得已又让白无常跑了趟青华妙严宫，从太一老头儿那求来万年金莲炼化的莲藕化身以宿纯阴本体，方便自己在凡间白日行走。
这样看来，还是太一老头儿比紫微老头儿够意思！
“起云，早饭好了！”
一阵轻轻地敲门声后，门外传来江妈妈温婉的声音。
“知道了，妈！”
北太帝君轻应了一声，熟练地将手下的床铺快速整理好，随手拎起床边电脑桌上沉重的书包出了房间。
从那日被紫微老头儿丢下界算起，天上也不过区区个把时辰，但自己在凡间却度过了相当难耐的三四个月。
原以为大手一挥施布了幻幽术，便可以轻轻松松顶替了原本的江起云马上出现在慕小乔的面前。
没曾想死人变活人，可不单单是偷换凡人的记忆那么简单，尤其是已经盖棺论定一年多的死人！
如今人世的信息网太过于发达，必须把每个环节都打通，否则没有对应的证明寸步难行，光篡改江起云的死亡证明，办理身份证，就感觉比登天都难！
江起云，不过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很多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幸亏身边还有个晓通人情世故的白无常，要是没有这个“人间万金油”联系生人阴使跑关系使银子，恐怕自己至今还被困在离慕小乔千里之外的地方，更别提早日完成勾陈大帝历劫的未尽事宜了……
之前也不是没巡视过人间道场，可这次终于体会到了做人不易，真是一路跌跌撞撞，在磕碰中学做人。
语言、行为、习惯、信息、交际，等等……
事无巨细，一切都得从头学起。
突然有点明白紫微老头儿为何非要让自己走这一遭了——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门内，本座是一界冥君北太帝君。
门外，我只是一介凡人江起云。
无论神我、人我，此次入世终求一个无我。
道阻且长，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