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张经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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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纱窗被缓缓推开，王冰凝立于窗前，夹带着丝丝凉意的秋风扬起了那如墨浪般的青丝朝屋里飘散，一双美目闭着，那张清艳出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言渊推门而入:“姑娘的胆色和心态，陆某着实佩服。”
王冰凝蓦的转身，冷冷一笑:“有人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那把椅子，应该比我着急，我等着他来跟我谈条件。”
陆言渊长叹一声，很耐心的劝道:“希孝大哥抓捕倭寇，并不是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许多事情你都想差了，就像当年，他主动请缨逮捕张总督，是为了让张总督少遭点罪，还有你，在被送进教坊司之前顺利逃脱，真的是你运气好吗？”
“残忍嗜杀的锦衣卫，什么时候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圣人，真是笑话！”
王冰凝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人朗声道:“说得不错，‘残忍嗜杀’，用这四个字形容我们锦衣卫确实非常贴切，姑娘再将这个印象记在心中就更好了！”话音落下，朱希孝信步踏入房中。
“没必要，从十四岁开始，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王冰凝缓缓踱到桌边坐定:“当年胡宗宪为了诓汪直上岸，曾让毛海峰带给汪直一道相关‘开放海上互市’的所谓皇上的‘密旨’。朱大人只要让这道‘密旨’出现在皇上面前，并且证明‘密旨’上加盖的玉玺是出自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手笔，我就告诉你在哪儿可以抓到京师中剩下的倭寇密探，如何？”
朱希孝淡淡一笑:“姑娘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啊，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陆言渊接过话茬:“非也，王姑娘是低估了大哥你的格局。”
朱希孝的神情陡然变得肃穆:“当年张总督确实蒙受了千古奇冤，但陷害他的是严家父子和赵文华，锦衣卫在这宗冤案上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个我认，可我们只是奉旨行事。但是胡总督……不错，他的确对赵文华阳奉阳违了，后来他也确实接替了令尊的职位，因为这个你就要置他于死地！他虽然是严党，对赵文华和严家父子阿谀、巴结，但他本质上和令尊一样，一心为国为民。”
“为了抗击倭寇，我父亲殚精竭虑，却被诬陷为消积避战、养寇自重；他亲自筹谋、指挥了王江泾大战，报捷的文书刚刚送走，逮捕他的锦衣卫就到了！当时，胡宗宪担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如果不是与你们这些奸党沆瀣一气，怎会立即受到提拔和重用。我父亲一生清正忠勇，一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小人，有什么资格和我父亲相比。
“姑娘好刻毒的措辞。朱某不想再多说什么，因为姑娘曾在徐海身边呆过，而且姑娘真正的主子又是东南一带最具实力的人物，所以对朝廷或沿海的局势都应该有所了解。在那样纷乱、艰难的局势下，想要做成一些事情得经历多少的不得已。”
“朱大人真是舌灿莲花，将奸诈、阴毒的小人形容成忍辱负重的大英雄，也难怪，你们本就是一丘之貉。”
“没错，胡总督和令尊的冤死确实不能说是毫无关系。胡总督早年在山东青州府担任益都县县令时应对旱蝗之灾、收编当地盗匪为义军所表现出的韬略，任御史巡按大同府时平息士兵哗变所表现出的胆识和对局势准确的把握，以及后来在浙江巡按监察御史的任上时，赵文华等严党竟然成了他的助力，更见其对人性、人心敏锐的洞察力和处事的圆滑周到。特别是最后一点，严党把持整个朝政，真正想要为朝廷为百姓办实事的人，如若没有这样的手腕，令尊的结局就是典型范例。还有，他接任总督之位后，不仅重用了俞大猷、戚继光等武将，还起用了世人眼中的落第书生徐文长。他着眼于大局，改变了抗倭策略，虽然最终功亏一篑，你是狼道的人，应该知晓他招抚的策略没有错。而令尊呢，赵文华去祭一趟海他就将人惹得要置他于死地，身为封疆大吏，却不懂得笼络朝臣为自己的靠山，这样的心思和手腕，在这样一个时代……”
朱希孝话未说完，王冰凝便倏地站起，生气的将桌上的茶具悉数推到地上:“你的意思是说还是我父亲错了？他一生为国为民，最终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竟觉得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陆言渊慌忙解释:“王姑娘，希孝大哥的意思不是令尊错了，而是这个世道错了。导致令尊冤死的真正元凶除了赵文华和严家父子，还有家父，因为他明知这是一宗冤案，却袖手旁观。严党倒行逆施、祸国殃民，被灭是早晚的事；至于家父，身体状况如今已是……已是如风前灯、雨中烛，这笔血债，我承！但是希孝大哥和胡总督他们……”
朱希孝抬手示意陆言渊不必再说下去，“朱某说的都是事实，胡总督在品格、操守上确实不能跟令尊相比，但他的雄才伟略及所成功业，比令尊有过之而无不及。令尊的确雄才伟略，对朝廷对百姓忠心耿耿，行刑还不忘向皇上举荐良将戚继光，但他的女儿为了所谓的仇人竟和倭寇勾结。凡事要三思啊，此事上你若一味执拗，你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亲眼见证真正的仇家严家父子和赵文华的倒台吗，张姑娘！”朱希孝刻意称呼王冰凝本来的姓氏“张”，并且特别加重了口气。
见王冰凝面如寒冰、一语不发，朱希孝淡然道:“姑娘若肯配合，朱某可以保证在一年之内，让姑娘有手刃赵文华的机会，至于严家，现在还无法给你一个期限，但一定不会太远。朱某给姑娘三天时间考虑，告辞。”朱希孝朝陆言渊使了个眼色，随后扬长而去。
陆言渊心领神会，长叹一声:“在下知道，这里对你而言无异于牢狱，会有一种强迫的感觉。这样吧，这三天里，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在觉得舒服自在的地方，思路才能理清。不过，你可千万别妄想溜之大吉，我跟希孝大哥共事多年，还从未见他失手过。走吧！”
陆言渊领着王冰凝来到后门，王冰凝难以置信的道:“你当真让我离开？”
“当然是真的，我们的目的是想你帮我们抓捕倭寇，而不是要关你。”望着王冰凝离去的背影，陆言渊忍不住笑了:“王冰凝王姑娘啊！同希孝大哥耍心眼，只会被他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