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钓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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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简陋的皇宫大殿之中,摆放在玉陛之下的大钟滴滴答答的走着,玉陛上的龙椅却始终空无一人,殿内整齐排列的将帅官员都有些站不住,一个个悄悄的交头接耳起来,若不是一旁的风宪官虎视眈眈的盯着,恐怕早有人喧闹起来。杨镐却依旧一丝不苟的笔直站着,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那台大钟,大清立国效仿明制,除了他这丞相和八旗之外,连皇宫中的钟表都来自大明,清国说是大明的徒弟也不为过,如今师傅带着刀打上门来,做徒弟的使尽浑身解数,却不知能有几分胜算。幽幽叹了一声,武班中领头的穆尔哈齐已经等得不耐烦,出班准备直接闯进后殿去找努尔哈赤,却听得净鞭一响,努尔哈赤一身戎装盔甲从殿后转出,一手捉弓、一手提着一只被羽箭射穿的海东青,眯着眼笑道:“让诸位爱卿等待多时了,朕早间去猎场游猎,一时忘了时辰。”性子本就急躁的穆尔哈齐眉间一皱,语气不耐的说道:“皇上,明军四路齐出、大敌当前,如此危急时刻,皇上怎还有闲心去猎场玩耍?”“兵家之事,不急!”努尔哈赤哈哈笑着解释了一句,将那一只海东青扔在群臣面前,笑道:“先与你们说个今早的趣事,朕在游猎之时,忽有群雕飞扑而来,朕的亲卫戈什哈当即引弓射之,群雕纷纷落地,唯有这一只海东青屡射不中,朕见状,便亲自引弓劲射,竟一箭射透其身,这才拿了这只海东青。”杨镐微微一笑,他如何听不出来努尔哈赤是在借此事鼓舞士气?当即出班配合道:“陛下!海东青者、万雕之神也,如今明国大军四路而来,正如群雕扑我大清,那大明的皇帝,便如这海东青,此为上天预示陛下必然一战功成、射落大明皇帝、击灭明国大军!”殿中一阵轰然,文武百官不管有没有猜透努尔哈赤的意思,纷纷行礼恭贺起来,一时之间大殿中贺声一片。“原来如此,上天也预示我大清此战成功!”努尔哈赤哈哈笑着,不可察觉的向杨镐点了点头,令戈什哈将那海东青提起:“提去城中和军营中给所有人看看,赫图阿拉咱们经营日久、占着地利,明军四路齐来,听着吓人,但多部混杂、天南地北,而咱们同心一致,占着人和,如今又有上天预示,可谓天时,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大清,此战必胜!”努尔哈赤又大笑几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虎目扫视着殿中百官:“明国四路进兵,正好给了咱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南路两支一则路途遥远、一则山道艰险,额亦都,你挑些精锐健勇前往阻击此二路明军,只需依托山势层层阻击骚扰便可,南路山道艰险,明军遇阻必然进兵缓慢。”..“北路明国小皇帝的中军人数最多、骑兵也多,舒尔哈齐,你领乌真超哈会同镶红旗骑队前去
阻截!”努尔哈赤指了指舒尔哈齐,叮嘱道:“明国中军人多马多,后勤压力也大,尔等只需袭扰敌后、拖延其进军速度便可,若战事不利,切勿死扛,以保留有生力量为上!”努尔哈赤深吸一口气,豪气干云的令道:“杜松部最为薄弱,穆尔哈齐领正白旗为先锋,其余诸部与朕一起出兵围歼杜松所部!此战要得胜,唯有各个击破,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四月晚春,在关内已经渐渐感觉到暖意,辽地却依旧是北风凌冽、寒彻骨髓,化雪之时更为寒冷,呼呼的北风不停的吹着,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了。杜松却赤着身子跳进河面上还浮着薄薄冰块的浑河之中,扯着一块红布擦洗起来,不时向着对岸挥舞一阵,随即便引起河边围观的新军将士们阵阵欢呼。杜松手里的那面红布,是清河之战中从战场上缴获的一面正红旗旗帜,如今被杜松当作搓澡布,可谓羞辱至极,但对岸界凡城上的女直军却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一丝动静。“他娘的,界凡城里的东虏统统跑光了不成?”杜松游了一阵,见对面毫无反应,只能先回了岸上,裹着棉衣钻进了被蜂窝煤烘烤得滚热的营帐中。“绝不可能!”正在地图上圈圈点点的杨楝清头也没抬:“界凡城乃是赫图阿拉之咽喉要塞,筑于铁背山上,能俯瞰控制浑河和苏子河,城北吉林崖、城南扎喀关皆是易守难攻之处,如此险要之地,女直人疯了才会不战而弃。”“俺也就这么一说!”杜松嘿嘿一笑,大马金刀的坐在烤炉前,从炉上摸出一个烤番薯剥着皮:“俺游了一阵,看了看地势,那界凡城卡在通往赫图阿拉的必经之路上,城内安置重炮,便能覆盖整个官道,不拿下界凡城,咱们是不可能继续前进了。”杜松将番薯掰成两半,塞了一半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要攻界凡城,就必须得抢渡浑河,如今浑河水位尚浅,咱们挑选精锐直接泅渡过河,出其不意强攻界凡城。”杨楝清一阵无语,当即反对道:“杜黑子,你不怕冷、将士们都不怕冷?辽地比咱们关西更苦寒,四月天里冷得和冰窟似的,咱们一路踩着积雪行军到这,有多少兵士生了冻疮?界凡城的火炮能覆盖官道,也能覆盖河面,这种天气强渡浑河,就算顶着炮火渡过去了也冻掉了半条命,还能有什么战斗力?”“那你说咋办?”杜松双手一摊:“你也知道戚军机的计划,若是不拿下界凡城,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东虏的监视中,城内的东虏可以引导女直的重炮轰击咱们的炮阵,没有火炮助战,咱们如何对付努尔哈赤的大军?如何钉死在这萨尔浒?”杜松皱着眉头,往西方指了指:“咱们一路而来,你也一起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也清楚这抚顺往赫图阿拉的道路是个什么鬼样子,道窄且险
,唯有萨尔浒这片地方还算宽阔能摆开大军,可不攻下界凡城,咱们如何能在此久守?”“你说你,急什么?”杨楝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起身伸了个懒腰,裹着厚厚的棉衣和皮袄就往营帐外走,杜松赶忙把剩下的番薯塞进嘴里,跟着走出营帐,两人一起来到浑河边。河边一堆堆辽东军的士卒不停挥舞着缴获的正红旗旗帜,用各种污言秽语辱骂问候着努尔哈赤和女直人的祖宗十八代,锣鼓响个不停,显得热闹非凡,但对面界凡城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点反应。“这些辽东兵都在长奠堡给努尔哈赤吓破了胆,要么就是一堆生瓜蛋子,上不得战场…….”杜松嘿嘿笑着,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但用来骂战还是不错的,就是对面的东虏不像咱们在西域打的那些蛮夷,一点反应没有,没啥意思。”“这说明东虏的纪律性不错,驻守界凡的不是一支弱旅!”杨楝清回了一句,四处扫视了一会儿,撩起衣袍蹲下身来,伸手捞起一捧河水,忽然冷笑一声,将那捧河水倾入浑河之中,在身上擦了擦手,问道:“老杜,你发现什么没有?”“啥?东虏有什么异常?”杜松一头雾水,用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伸长脖子往对岸看去。“河面,看河面!”杨楝清指着浑河冷笑道:“昨日我军抵达时我就觉得这浑河水面有些问题,今日再看,呵,东虏果然在这浑河上做了文章!”见杜松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杨楝清微微一笑,解释道:“老杜,你之前也听李宁、杨元他们说了,四月也是辽东的雨季,如今又正是化雪之时,山上的积雪融化,必然会汇入江河之中,但你看看这浑河,一点没有涨水的趋势,如此浅的水,让你刚刚都觉得全军能泅渡过河,你觉得正常吗?”“东虏在上游筑坝拦河!”杜松立马反应了过来,也冷笑起来:“嘿,这些家伙是准备学关羽,以水代兵、水淹七军了?”杨楝清点点头:“咱们前头过河,东虏后头就放水,浑河水位一涨,咱们的重炮辎重就统统得留在这边,呵,东虏重炮不少,到时候咱们便是筑起坚垒硬寨又能抗得了几炮?咱们死不足惜,坏了天子和戚军机的战略那可就是国之罪魁了。”“东虏倒是想的美!”杜松呵呵冷笑,转身就往营中走:“擂鼓聚将,我亲自领骑兵往上游去搜,砍几个人头回来!”“没用的!”杨楝清赶忙拦住,指了指对岸的界凡城:“忘了那界凡城?上面的东虏盯着咱们一举一动,咱们兵马一动就知道咱们要做什么,等你的骑兵过去,他们早跑没影了,你一走,他们又把拦河坝筑起来,除非你留支兵屯驻在上游。”“留的兵马多了,攻打界凡城就麻烦不少,之后也没法应付努尔哈赤的大军,但留的兵少了,就会白白被东虏吞掉!
”杜松摸着胡子冷笑道:“东虏占着界凡城这好位置,还真是给咱们留了个两难的难题啊!”“不把火炮运过河,咱们就攻不下界凡城,攻不下界凡城,咱们就扛不住努尔哈赤的大军!”杨楝清微微一叹,眉间紧皱:“咱们主力渡河,前有界凡城所阻、后有上涨之河水断我退路,我军顿成孤军之势,努尔哈赤必集中兵力攻击咱们的辎重炮队,李宁杨元他们能在长奠堡之战中逃跑,也能在这逃跑,咱们辎重炮队一灭,全军便成了待宰的羔羊。”“没错,李宁和杨元他们手下一堆新兵,临战就算不逃也会大溃!”杜松回头看向河边敲锣打鼓骂战的辽东军军卒,忽然冷冷一笑:“但若是他们无路可逃了呢?”杨楝清一愣,猛然反应过来:“老杜,你是要驱赶辽东军过河?”“没错,东虏想把咱们一分为二,以界凡城吸引渡河之军,努尔哈赤则集结兵力围攻南岸的军兵!”杜松呵呵冷笑起来:“但谁说渡河围攻界凡城的一定要是咱们关西新军呢?为什么咱们就不能留在南岸与努尔哈赤死磕呢?”杨楝清摇了摇头:“辽东军没什么战力军心,他们攻不下界凡城,打不下界凡城,城里的东虏就能摇摇指挥努尔哈赤的炮队轰击咱们,炮战不利,咱们会吃大亏的。”杜松哈哈一笑,拍了拍杨楝清的肩膀:“小杨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气盛,以至于走进了一个误区,咱们吃亏就吃亏、损失惨重就损失惨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攻打界凡城已经是个无解的死局了,咱们也就不去想了,拼命扛住努尔哈赤的进攻便是!”“咱们的任务是什么?是要拖住努尔哈赤、钉死在萨尔浒,咱们要做的是钓饵!”杜松拉着杨楝清往营中钻去:“攻打界凡城、消灭努尔哈赤,这些事统统交给天子的中军便是了,咱们只要想尽办法扛住努尔哈赤的进攻,最好能把他拖死在萨尔浒便是,防守嘛,不想赢就不会输,咱们就做一回乌龟怎么了?”杨楝清一脸惊讶,笑道:“老杜,转性子了?你这性格能当得了乌龟?”“天子和戚军机把这等重任交到咱们手里,咱们不能因为贪功冒进辜负了!”杜松豪爽的大笑起来:“回营擂鼓聚将,咱们这次出征带的银子什么的统统搬出来,都赏给辽东军,那些旧军将官俺熟,只要有重赏、必然有勇夫,他们只看重手里的家丁,新募的兵卒死光了也不会心痛。”“今日晚间,咱们趁夜和和辽东军更换旗帜衣装,让李宁杨元他们驱赶军兵过河、攻打界凡城,把努尔哈赤的大军诱出来,咱们就在这浑河边上与他们混杀一场,俺倒要看看努尔哈赤是不是辽东军说的那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