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历史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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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十四年,春。寒风依旧如冬日一般凛冽,田地之中还覆盖着薄薄的积雪,无数如蚂蚁一般的农夫顶着寒风在田地里播撒着春天的第一颗种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怀着希望,就如同往年那般期盼着夏秋时节的丰收。杨镐站在田埂上,看着从身边欢笑跑过的孩童,微微叹了口气,身旁一名汉官听到动静,凑上前来:“丞相,探骑已经回报了,四面大山里的积雪都在渐渐化开,明军恐怕不日就会侵我大清,这些百姓春播下去,恐怕等不到夏秋收获了,何必再浪费人手、组织百姓春播呢?”“就是因为明国大军要来了,才要给百姓们一个念想!”杨镐轻声一叹,解释道:“过几天皇上回兴京就会颁下圣旨,今年汉民百姓皆不用缴纳税赋,这些百姓们满心以为今年可以过个丰年,结果明国大军一来、战事一开,他们无法收成,人到底是靠希望活着的,明军大举入侵毁了他们好好生活的希望,就得承担他们无穷的怒火!”杨镐深吸口气,幽幽一叹:“明国广大、我大清弱小,要赢这场仗,非得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不可,集全国之力才能把战事拖下去,拖下去,才有打和的可能。”“上下一心……丞相,咱们是想团结一致,那些女直蛮夷怕是没有和咱们团结的心思啊!”那名汉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压低声音说道:“丞相,咱们前几日去当地牛录的庄子里征粮,那索隆查把户部的文书给撕了,还把衙门里的官吏打了一顿赶了出来,说什么‘我乃女直之将、不奉尼堪之命‘,索隆查还算好的,有些女直蛮夷拔刀杀人的都有…….”“知道了!”杨镐打断了那汉官的话语,叹了口气,冬日大雪封山,战事也不得不停了下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停战而已,只要开春雪化,这场决定建州女直命运的大战就会不可阻拦的爆发。故而整个冬天建州女直都没闲着,努尔哈赤亲自挑选精锐深入野人女直和海西女直捕捉、收买人丁弥补八旗战兵损失,杨镐忙着将之前历次大战俘虏的辽东军士卒百姓安置各村、补充乌真超哈战兵和各部余丁,还调派大批汉官前往各地村寨庄子征集物资运往赫图阿拉。战争说到底打得就是钱粮,大清一个草创没几年的封建国家,国力薄弱,努尔哈赤开启长奠堡之战征了轮粮、攻打清河又征了轮粮,如今要防御明国又要征粮,任谁都会有脾气。清国的官府机构基本是杨镐这些逃亡建州的八股进士一手搭起来的,能读会写的汉人语言相通、用起来也顺手,故而掌管民事的官府之中大多都是汉官,征粮拉丁这种杂事自然也大多是汉人官吏负责,与地方上的女直地主贵族多有冲突,加上对努尔哈赤温恤汉民政策的不满,阶级矛盾夹杂着民族矛盾,双方的冲突
也就愈演愈烈。但杨镐也没什么好办法,如今大敌当前,也没时间让他去慢慢缓解矛盾了,想要赢得这场大清国的生存之战,它就只能进一步激化矛盾:“征粮之事刻不容缓,没有足够的粮草,赫图阿拉如何坚守?守不住赫图阿拉,咱们就只能举族北撤,他们的田地还能保下来?从兵部调些兵来,让户部的人领着挨家挨户征过去,谁敢违抗朝廷令旨,当场拿下!”那名汉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杨镐见他这副模样,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尔等尽管去做,皇上和八旗旗主怪罪下来,一切有本官担着!”那名汉官点点头应承下来,忽然又皱了皱眉,说道:“对了,丞相,说到兵部,之前尚书费英东大人悄悄派人来告知咱们,这段时间明国夜不收伙同海西女直频繁潜入我大清侦察,八旗和他们交手了不少次,但咱们丞相府里一封文书都没收到,费英东大人也是悄悄派人来的,那些八旗贵胄怕是已经同心一致,把咱们这些汉官隔绝在兵事之外了。”杨镐一阵沉默,去年清河之战被迫撤围退兵,有顾养谦那几万人做俘虏余丁,八旗算下来还有小赚,但本就满怀不满的八旗的贵胄却趁机把撤兵的责任推到杨镐身上,大肆宣扬是不懂军务的杨镐干预军事才使此战未获全胜,要求努尔哈赤惩处杨镐。努尔哈赤和杨镐都很清楚,这些八旗贵胄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发泄他们的积怨、试图趁机干掉杨镐这个温恤汉民政策的始作俑者和执行者、扭转大清的国策,努尔哈赤自然不会同意他们的请求,反倒在朝会之上把他们一个个点出来痛骂了一顿。如今大敌当前,这些八旗贵胄也不会做得太过分,只能将此事就此揭过,但他们明显私下勾连起来,故意将杨镐排除在军务之外。费英东的父亲瓜尔佳索尔果乃是镶白旗的旗主,也是反对杨镐的旗主贵胄之一,但费英东是个忠直的性子,清楚如今大清不是内斗的时候,时常利用兵部尚书的便利悄悄透露一些军情军务给杨镐,让他这个“百官之首”不至于瞎眼耳聋。杨镐心里很清楚,长奠堡大胜、压在他们头上几十年的李成梁身死,辽东之主的位子遥遥在望,给了这些八旗贵胄无比的信心,也挑起了他们争夺权力的勃勃野心,一直在瓜分他们利益的杨镐和汉民就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搬开的绊脚石,这样的攻击和陷害以后还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如此看来,明国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待积雪化完,便大举来攻!”杨镐苦笑一声,回身往轿子走去:“咱们也得加快备战的速度了,等不及皇上回兴京了,本官立刻启程北上去找皇上,好好理一理战守之策!”“开春以来、天气渐暖,山道里的积雪已经渐渐化去……”戚继光拿着一根长
长的竹鞭,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这几处山道积雪化得差不多了,可容小股骑兵通过,我军夜不收在海西女直的引路下潜入建州侦察,与他们多有交手,东虏也在做着大战的准备。”朱翊钧皱着眉点点头,拿着手中的情报喃喃念道:“东虏这时候还在调拨人手组织汉民春播?大军一至,不少地方东虏都得放弃,这春播后的土地,岂不是白白给了咱们?”“陛下,东虏是在攻心,攻的是建州汉民之心!”戚继光一眼看穿了杨镐的把戏:“东虏试图像林兵备在清河那般,让我军在这千里山路得不到一点帮助、找不到一个人丁粮食,势同孤军,如此,他们才好借地利与我军作战。”林志礼据守清河立下大功,辽东自顾养谦以下罢了一堆官,朱翊钧便让林志礼连跳数级,当了辽东兵备道,干起了老本行督运大军粮草。“原来如此,呵,东虏这是在东施效颦!”朱翊钧哈哈一笑,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诸部都就位了?”戚继光点点头,在地图上指点起来:“陛下,您也实地察看过抚顺、清河等地地形,通往赫图阿拉的道路崎岖难行、道路狭窄,兵力无法展开太多,只能分兵作战,否则大军必然拥堵在山道上,成了待宰的猪羊,要攻略赫图阿拉,只能分兵而进。”戚继光抽过一支炭笔,在地图上圈画起来:“臣决定分兵四路进击,右翼南路,杨栋的贵州新军所部会同朝鲜军,以熟悉地形的李如梅部引导,出宽奠六堡侧击赫图阿拉。”朱翊钧点点头,辽地多山,专精山地作战的贵州新军自然不能缺席,朝鲜也多山,朝鲜新军中有不少部队便是贵州新军的教官训练出来的,这次也随同出征,而在清河证明了自己山地游击能力、熟悉宽甸地区地形情况的李如梅则作为先锋引导。戚继光将地图上的清河圈了起来,继续说道:“右侧中路,萧如薰的山西新军会同李如柏所部出清河鸦鹘关,清河地势狭隘险峻,努尔哈赤一定会照猫画虎,遣派精干军卒潜伏山中游击,以拖延山西新军所部进兵步伐。”朱翊钧嗯了一声,萧如薰是新军里的老将了,朱翊钧对他很了解,性格稳重、用兵谨慎,他和熟悉地形、同样性格谨慎的李如柏做配,朱翊钧才会放心他们不会在清河通往赫图阿拉这上百里险峻的山路里重演女直正红旗的旧事。“左侧中路,杜松部关西新军会同杨元、李宁部辽军出抚顺……”戚继光把抚顺圈了起来,向着赫图阿拉拖出一条直线:“抚顺离赫图阿拉最近、道路最为宽阔,杜松所部必然最早与东虏交战。”朱翊钧皱了皱眉,未置可否,抬手示意戚继光继续,戚继光便将地图上的开原圈了出来:“陛下,中军骑兵多,以叶赫部为引导,自开原出三岔口……”戚继光从开原画出一条直线连向赫
图阿拉,又将地图上两条直线的相近处圈了出来:“萨尔浒,中军与杜松部在此汇合,若无意外,则合兵一处会攻赫图阿拉。”朱翊钧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戚继光,戚继光明白朱翊钧想问什么,苦笑一声:“陛下没有想错,杜松部就是一个诱饵,用来钓着努尔哈赤的大军!”“此次参战的诸部新军中,杜松部整编最晚、战力最弱,与杜松所部合兵的李宁、杨元部辽东军都是努尔哈赤的手下败将,新募之军不少,而抚顺道路最适合大军展开,努尔哈赤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然会想尽办法集中全力吞掉杜松部。”“所以臣以杜松部做饵,将努尔哈赤钓在萨尔浒地区!”戚继光微微一笑,将南路两个圈也花了一条直线连向赫图阿拉:“杜松部把努尔哈赤牢牢吸引住,南路的杨栋部和萧如薰部若进展迅速、直扑赫图阿拉,赫图阿拉顿成孤城,努尔哈赤的根本之地便唾手可得…….”戚继光将地图上的萨尔浒又圈了几圈,冷冷一笑:“只要杜松部能扛住几日,中军冲破尚间崖,便能自北方夹击努尔哈赤的大军,还能抢占封死其退回赫图阿拉的道路,努尔哈赤要么就呆在萨尔浒被我军围歼,要么就只能退往他处,无论如何,赫图阿拉这根本之地,他是丢定了!”“前提是杜松部要守住!”朱翊钧叹了口气,历史上的萨尔浒之战,大明之所以失败就是从杜松部崩盘开始的,杜松兵败战死之时,马林部离他不过一天的路程,只要杜松能坚守一日,萨尔浒之战的结果就可能完全不同。但杜松连一天都没坚持下来,不仅仅是他,四部明军除了没有交战的李如柏部,马林部和刘綎部也是一天都没撑过去。戚继光微微笑了笑,将炭笔扔在地图上:“陛下,新军就是新军,整编再晚也与旧式军队有质量的差距,臣信新军,也信杜总兵!”“对,新军就是新军!”朱翊钧也笑了笑,自己的穿越早已将历史彻底搅乱,如今的大明不是那个腐朽堕落的大明,自己的新军不是那些不堪一击的旧军,努尔哈赤和他的“大清”也不是那个发育四十几年、战无不胜的老奴和后金。四路分兵和日后的萨尔浒之战,不过是一场说巧不巧的巧合而已,是上天给自己扭转历史的机会,而自己一定能牢牢握住。朱翊钧微微一笑,一掌拍在地图上,自己苦心孤诣拖着大明狂奔突进,努尔哈赤和他的大清,已经不配成为大明的对手,必然会被自己碾为齑粉:“此战便全由武毅公指挥,雪化之后四路大军齐出,犁庭扫穴,彻底扫平辽地诸部!”..万历十四年四月,明军集兵二十三万,四路分兵齐出,开启决定辽地命运的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