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精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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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铁散铅在战车的挡牌上打得劈里啪啦作响,一名没来得及躲避的辽东军铳手被乱飞的碎铁横扫而过,皮制的头盔没有保住他的性命,半个脑袋都被削掉,滚在地上流着混着脑浆的黑血。“他娘的,这帮建州奴怎么这么多炮?”游击陈愚衷一脚将那半个脑袋踹开,胆颤心惊的从战车挡牌的缝隙中露出头去观察,建州女直的阵地中一片喊杀之声,硝烟笼罩着战场,隐隐约约的可见双方的军卒厮杀在一起,不时有崩溃的辽东军步卒和卫军穿过硝烟逃到壕沟附近,又被车营中的督战家丁射杀,壕沟前横七竖八的倒满了辽东军军卒的尸体和伤员,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又是一发轻炮炮弹砸进车营之中,一辆战车的挡牌被轰得四分五裂,横飞的碎木如同一场风暴,将挡牌后的铳手和火器兵统统扫倒在地,伤员捂着脸痛苦的翻滚惨叫着,但却没人去管他们,附近的将卒手脚并用的逃离,躲进其他的战车之后。陈愚衷缩了缩脑袋,心头又是一阵颤动,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奔驰督战的查大受和督战队身后那一片骇人的人头森林,暗暗啐了一口唾沫:“他娘的,李总兵是疯了不成?这样打下去,咱们辽东军统统要交代在这!”话音刚落,忽然听得一阵轰隆隆的雷响,陈愚衷浑身一紧,赶忙扑倒在地,双手抱头偷眼瞧去,却见之前和自家重炮对轰得热闹的女直重炮调转炮口,对车营阵地进行了一次覆盖射击,数十门重炮集火齐轰,重达十余斤的炮弹横冲直撞,瞬间掀翻了十余辆战车,碾出无数条血路。“这帮建州奴,不和杨元他们对炮,轰咱们作甚?”陈愚衷从地上爬了起来,呸呸几口吐掉嘴里的泥土,浑身猛的一紧,疯了似的用刀背将一个个七荤八素的兵卒打起来:“统统起来!列阵准备、补好缺口!快!”大地猛然间震动起来,地上的石子都在乱跳,一条长长的黑线出现在远处的原野上,陈愚衷大惊失色,手脚并用的催促着军卒列出阵势,准备面对女直骑兵的冲阵。辽东军的车阵,本来布置得颇有章法,大车环绕成圆阵,每个圆阵中间都露出一条条通道供自家兵马通过,前后左右的战车都能互相提供火力支援。但女直人这一轮炮轰,击毁了十余辆战车,也把车阵搅得一团乱,不少军卒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处在头昏耳鸣的状态,车阵之中逃跑的、愣住的、补位的拥挤在一起,乱成一团。.陈愚衷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凑齐了上千名军卒,来不及调整车阵,只能将弓手和火铳兵排布在前,填满被重炮轰出的缺口,试图用火力阻遏冲锋而来的女直骑兵。女直骑兵越逼越近,当先的是手持弓箭、身穿皮甲的轻骑,他们飞马奔至军阵前,轰隆一声向两翼散开,一边策马一边在马上立起身子,抛射
出漫天箭矢。缺乏训练和纪律约束的军卒面对纵马奔来的骑兵总是会精神高度紧张,辽东军的火铳手和弓手也是如此,见到女直轻骑忽然如同刀劈的波浪一般向两边分开,慌乱之中扣动扳机、发射箭矢,在陈愚衷绝望的嘶吼下,火铳和弓箭凌乱的射击几乎没有给女直人造成什么伤害,大多数的子弹和箭矢都不知道射到哪去了。而女直骑兵已经趁机变阵,穿着红色与白色盔甲的重骑骤然加速,带着无比的威势形成一个个锋形阵,直往辽东军的车阵撞来。辽东军的火铳手根本来不及装填,他们也没有心思再完成装填的步骤,顾不得军令和军纪,慌忙丢下手中的火铳掉头就跑,身后的辽东军步卒被慌不择路的火铳手和弓手闯进阵来,顿时也乱了起来,无数人拥堵在一起,试图维持军阵的将领都被推倒在地。陈愚衷心如死灰,看着越逼越近的女直骑兵,回头看了看正往这边赶来的查大受,一咬牙,卸下盔甲混进乱成一团的军卒之中,随着人流溃逃起来。几乎所有的车营圆阵都乱成一团,女直骑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轰隆一下撞入被重炮轰开的缺口之中,面目狰狞的重骑挥舞着狼牙棒和马刀乱砍乱砸,轻骑则围着车阵抛射箭矢,辽东军彻底失去了秩序,有些将领领着军卒布阵抵抗,却很快被女直重骑分割包围、马踏冲散,更多的辽东军军卒则争先恐后的溃逃,被自己人踩死的不计其数。“擅退者死!给老子顶住!”查大受领着上千家丁飞奔而来,砍杀着溃退的军卒,逼着他们返回战场,但这一次这些军卒却彻底崩溃了,没人听从号令,见查大受领人过来便慌忙绕开继续逃跑,更有胆大的将督战的家丁拽下马来,抢马逃跑。查大受牙呲目裂,纵马撞飞一名溃兵,身侧的一名老卒大喊一声“儿子”,猛地扑上来一枪捅向查大受,查大受来不及躲闪,只能策马避过要害,长枪捅进马腿,战马哀鸣一声摔倒在地,查大受也被甩了下来。那名老卒却不依不饶,摸了一把腰刀冲了上来,一边乱砍一边怒吼:“他娘的!平日那般多的苛捐杂税,好不容易盼到秋收,咱们父子又被你们强拉充军,今日放了这么多铳,对得起那点饷银了,为何又要赶尽杀绝啊?”查大受抬手用臂铠挡了几刀,抽出腰刀将那老卒砍翻,满面怒容的起身,却见自己的家丁亲兵都被溃军冲散,漫山遍野的溃兵被女直骑兵驱赶着,督战的家丁也被冲得七零八落,不少人也混在溃军之中逃跑起来。一名家丁牵过一匹马来,查大受骑上战马,见女直骑兵越逼越近,车阵已经彻底崩溃,无数军卒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女直骑兵,没有一人敢回身抵抗,所有人都在哭喊哀嚎着逃跑,数万军卒乱逃乱窜、互相踩踏崩溃,形成数道溃败的洪
流,泄洪一般的朝着本阵逃去。女直骑兵似乎是试图用溃兵冲散辽东军的本阵,没有纵马冲锋,而是不远不近的在溃兵身后如同赶羊一般驱赶着,见到有试图集结的辽东军卒,才会纵马冲上去,那些军卒见女直骑兵冲来,根本不敢抵抗,一个个嚷嚷着:“鞑子来了!”蜂拥而逃,引得女直骑兵一阵哈哈大笑。查大受长叹一声,也熄灭了继续督战的心思,双腿一夹马腹,领着家丁逃向本阵。李成梁面色严峻,微微叹了口气,辽东军的步卒和卫所兵,平日里种地差役都忙不过来,基本没有接受过什么训练,不少还是战前强拉充军的农户百姓,战术素养低下、战斗意志薄弱,能够战场上面对女直人的炮火和弓矢坚持这么久,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没有了车阵的掩护,被女直骑兵一冲即溃,李成梁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望远镜挪向硝烟弥漫的女直阵地,李成梁冷哼一声,努尔哈赤把握战机的能力确实优秀,张世爵刚刚领着数万战兵冲入女直阵地之中,建州女直的骑兵便击溃了自己的车营,张世爵和那数万精锐战兵便成了孤军、腹背受敌,若得不到救援,迟早被努尔哈赤一口吞掉。李成梁咬了咬牙,又把望远镜挪向驱赶着溃兵奔来的女直骑兵,红色和白色的盔甲汇成一条条鲜艳的长线,李成梁单看其策马奔驰还能维持军阵不散的情况,便明白这是一支精锐的骑军。精良的战马需要大量的精饲料喂养,具装盔甲需要昂贵的原材料和熟练的工匠生产,一名优秀的骑兵军饷是步卒的数倍,需要长期刻苦的训练。养一支强大的骑军成本高昂、回报也高,故而在古典军队中,骑兵大多是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是军队的核心和中坚。辽东军也是如此,各个将领手下的家丁精锐大多都是骑兵,装备最精良、待遇最优越、战力也最高,想来建州女直也不例外。李成梁将望远镜收回腰带,这支女直骑兵战力不俗,必然是建州女直的精锐之师,车阵虽然溃败,但好歹将建州女直的中坚力量勾了出来,接下来就是硬碰硬的时候了。李成梁冲身旁的亲兵点点头,亲兵吹响了号角,战旗纷纷挥舞,战鼓的节奏也随之一变,骤然紧促起来。号角声连绵起伏,早已严阵以待的家丁精骑踱阵而出,三万五千精骑汇成一片钢铁海洋,排布成紧密而严整的队形,森冷的向前缓缓挺进,马蹄踏在大地上引发了一波又一波震撼人心的微小地震,如潮水般涌来的溃兵似乎都被这森冷的阵势清醒了头脑,纷纷向着两边分开,给家丁精骑让开冲锋的道路。查大受领着自家家丁汇入家丁精骑之中,找到负责指挥的李成梁第五子李如梅,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沙场宿将,不必语言交流就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各自领着家丁精骑开始提速,准备冲锋
。女直骑兵自然也发现了辽东军家丁精骑的动向,骑阵中努尔哈赤的弟弟穆尔哈齐的战旗摇动不停,本来分散驱赶溃兵的骑队飞速集结汇合,排布好阵势,同样逐渐提速,准备与辽东军的家丁精骑对冲。两支骑兵很快就提到极速,轻骑当先冲来,又轰隆隆的如泼水一般散开,互相在马上抛射箭矢,辽东军的轻骑大多是弓马娴熟的蒙古夷丁,而建州女直的轻骑也是照着蒙古战法从小训练到大,两支骑兵的交锋,先从古老的蒙古骑射战术开始。紧接着,双方的重骑如同两堵钢铁长墙一般冲撞而来,令人牙酸的钢铁摩擦声和骨折声不绝于耳,不时有骑兵被撞得高高飞起,又重重落在地上,侥幸未死也被战马卷入马蹄之下,踏成肉泥。折断的武器在空中到处乱飞,战马和骑兵的哀嚎震耳欲聋,从空中看去,两支骑兵如同两条纠缠的巨龙,不断吞噬搏杀。辽东军的家丁精骑终究还是略胜一筹,他们的战术和自家的“徒弟”建州女直差不多,但他们装备更精良,胯下的战马都是西域宝马和安达卢西亚马混合的改良马种,用无数玉米制成的精饲料喂养长大,穿着一身具装盔甲,搭载着全副武装的家丁精锐也冲击力不减。而建州女直没有这么豪奢的条件,他们的战马大多还是传统的蒙古马,比辽东军家丁精骑的战马矮了一个头,搭载着全副武装的骑兵便承受不了具装盔甲的重量,只能穿戴半甲或不穿甲,本身冲击力就差一个档次,又刚刚冲溃了辽东军的车营,还没来得及积蓄马力,面对养精蓄锐的辽东军家丁精骑顿时便处于下风,被其凿穿骑阵。李如梅一马当先,领着家丁在查大受的掩护下凿阵而过,直往穆尔哈齐的战旗而去,眼见着战旗之下立着一名身穿白甲的将领,挥舞着马鞭在马上嘶吼指挥着,李如梅微微一笑,一脚踏在马镫里、一脚踩在马背上,在马上立起身子弯弓搭箭,弓弦一响,一发重箭如流星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正中那名女直将领的肩膀。穆尔哈齐惨叫一声,坠下马去,身旁的戈什哈慌忙上前将他救走,一旁扶着大旗的戈什哈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李如梅一箭射翻,穆尔哈齐的战旗也随之而倒。女直骑兵见穆尔哈齐坠马,大旗又被射倒,都以为主将战死,顿时便崩溃了,这一次换他们漫山遍野的逃跑,将后背暴露给辽东军。“建州奴,不过如此!”李如梅哈哈一笑,与查大受汇合,正要领兵追杀,却听得建州女直军阵中军鼓变奏,远远一道黑线随着鼓点的节奏向战场挺进。李如梅举起望远镜看去,却是一支披甲步兵排列着整齐的队列压迫而来,绿色的旗帜迎风招展。“一支步军,人数似乎才三四万人......”查大受策马赶来,哈哈笑道:“建州女直的骑兵
都溃败了,这三四万人来送死吗?五公子,你我领军冲锋,今日这场大胜,首功要归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