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算不出开始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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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渊子略略沉思,说道:
“本来我做镜仙,仗着持有这面宝贝镜子,一些尘世间的俗事也能不卜先知。现在宝镜既然照出了那样的情形,就更加证明那日在溪涧边上我与你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你和她这一次的姻缘,会怎生开始,又会怎生结束,却是算不出来的。宝镜里并无过多明示,还请上仙多多包涵。”
大圣皱眉须臾,冷冷笑道:
“斯言大谬!我自是一介超脱生死的化外神仙,茫茫四海都有自己的乐趣逍遥;她自是凡尘里顾影自怜的弱小女子,行不得远,离不得家。我从未以本来相貌和她谋面,更不待说两个人相识相知,这样怎会有什么姻缘?我只消一个筋斗云,便可以从此无影无踪,人家满腔都是情情爱爱,到时你却让她找谁去?你这玉镜,啧啧……应该也有不准的时候吧?!”
灵渊子抚须笑答:
“上仙稍安勿躁,我这面宝镜不是每时每刻都会显灵,一旦显灵,便不会是假的。任凭你再有通天的法力,也决计逃避不掉这场情缘!有缘千里来相会,世间如此天上亦然。不久后,你终归会知道。”
这镜子也太特么霸道了!
大圣跳到镜子前出神端望。只见镜子里那人铁骨铮铮,满脸都是猜疑的神色,正是当下的自己。他推出火眼金睛,看不出玉镜台有任何端倪。忽想起缪姝鸿亲手描绘的那张图画,于是他摇身变成一个俊美的男子,正是那日在牛涧村村口杀蟒夺童的英雄好汉。
这名轩昂洒脱的美男子说道:
“老道长,我在你面前也变化过了,你好好看看,难道你不知此身非我身?!虽说他英雄救美,但这番长相徒然只是一具空壳!须知那缪姓女子心里的所愿所想,丝丝毫毫都是扣在这具空壳上啊!”
灵渊子瞥了一眼说道:
“你的这副皮囊,本该是行尸走肉,说不得话,听不见声音,行动也不自主。现在的不同,全是凭了你的心的驱使。你的这颗心,掩在血肉之内,无论你怎么变化外面这身相貌,里面这颗心却是变化不了的。虽说俗人易被表象迷惑,但抽丝剥茧,所有的恩怨总是会回到原来的点子上,也就是根源在于你这颗心的所思所想。那姑娘恋着的,正是你这颗变不了的心啊!”
大圣一时默然无语,端起茶杯暗暗思量。
缪姝鸿乃是情窦初开的女子,早前看她思念情郎时的神情,就有一副旁若无人的痴迷嗔怪。对此大圣深深以为,她已经走在一见钟情便飞蛾扑火的不归情路上。此番又在灵渊子面前直言不讳袒露心扉,更证明已经毫不犹豫深坠情网,在感情的漩涡中眼见是不能自拔的了。杀蟒夺童还不到三天的功夫,此女一腔柔情就堪比金石。哎!这样执拗的女子,性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大圣私自下凡,本来就有常住人间的打算,并且为了一试人伦温情,不惜拜认子宗元和枚芳为在世父母。在子家留下来,往后的漫长日子里将会发生些什么变故,他认为自己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对佛门弟子来说理应恪守的各种清规戒律,不惮于一破再破。
在扬美城的日子里,大圣常常想到来日方长,把见到的人间情事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是对自己的那一点男女情思,他并不十分看重,偶有感触,也是蜻蜓点水,转瞬即逝。但自从在遒有藏见过缪姝鸿之后,他开始隐隐觉得情思这东西在自己身上生了根,有些欲说还休,有些欲迎还拒!然而他一直硬杠,
三番五次不愿承认,哪怕仅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面对可能的情网,大圣内心死水微澜。灵渊子是个在人间游历了近三千年的人精老道,这样的人既然说了自己有一段感情即将发生,言之凿凿,或许只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无。而所谓的玉镜台,更是揭破了这段情就是和缪姝鸿之间发生。大圣犹犹豫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顺其自然,任其发生,然后接受它容纳它。
俗世中情深伤人亦自伤,大圣暗暗为缪姝鸿担心。自己一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天外来客,满身满胆,豪气干云,最终一定不会为情所困,但在情事面前,凡人哪能像他这般收放自如!缪姝鸿纯情女子,面对的是一段迟早要无疾而终的恋情。当一切变为泡影的时候,她会怎么样呢?她能怎么样呢?
大圣受日月精华润泽而生,心本良善,唐三藏把他带在身边时,常常训示诫勉,要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教化所致,他善念起时,情不自禁为他人思量。几次见到缪姝鸿,此女明净似水的幽思,一往情深的神态皆令他震撼。那些时刻他连连告诫自己,就算情丝胶着,也万万不能与此女交往,到时自己若是不得不抽身离去,只怕真的会毁掉此女一生,那就太不是善缘了。
既非善缘,说来何益?
啪一声响,重重把茶杯放下,一脸阴沉,先前的温廉恭俭让顿化乌有:
“老道长,我看你这个玉镜台是个妖物,它不分青红皂白,乱点鸳鸯,只怕已经让世间善男信女吃了不少苦头了。井水不犯河水,神仙与凡人岂可相恋,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这玉镜台预知得到的事情,定会有一样东西能够把它给改变了。我看你禅修久长,道行非浅,如何不把它给化解了?”
太天真了!想不到如今的仙界会有如此天真之神,灵渊子不由笑道:
“上仙差矣,你可知道这座玉镜台的原身,曾经也是凌霄宝殿里的宝贝?王母娘娘也时常将它拿在手中把玩啊。呵呵,恕我大胆的说上一句,这玉镜台大可是预测了玉帝与王母娘娘的姻缘的,即便他们偶有吵闹,如来佛主来了也休想拆散得了他们。一物降一物,世间多数是这个道理,不罕见,但在这玉镜台揭示了的情缘面前,这话没用!谁也化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