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字:
关灯 护眼
66读书 > 太子他不肯和离 > 所好

所好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太子他不肯和离!

太子,一国储君,国之根本。典章制度上自然有众多储君相关的条陈,但实际执行起来,又会有很大出入。

譬如康宗,是文宗苦盼来的太子,从小有文宗延请的名师专门教导,又有几名德高望重的宾客时时看顾,十六岁便加冠入朝,进政事堂听政,东宫开府,遴选一众出类拔萃的属官,逐渐参与国务。

如果康宗没有英年早逝,谢煐大概会重走其父这条路。

但,换成当现今皇帝的太子,从大郎变成六郎,谢煐的待遇就和康宗当年完全相反了。

按礼法,太子必须接受教育。于是嘉禧帝在宫里专门腾出一殿,诏集贤院众学士给所有皇子讲课。而且,嘉禧帝不仅对皇子们的功课很宽容,但凡暑热雨雪,都会以体恤之名停课。

按惯例,高门大户的男孩多在十六七八的年纪加冠,方便展开交际。但为了拖延太子入朝的时间,嘉禧帝的所有皇子皆是等足二十方行冠礼。同样,为了拖延太子大婚,前头的皇子们也是个个晚婚。

如今,太子上元加冠,入朝已近一月,朝中都未提起配置东宫属官,仿佛所有人都默契地忘记了此事。满朝上下的官员眼见着嘉禧帝铁了心要倒太子,根本没人敢沾上东宫。谁都不是傻子,即便此时是奉诏行事,可太子一倒,东宫属官必定会被清算。既如此,不如不提。

是以,谢煐身边唯一的力量便只有三千东宫卫。这是卫国公当年亲自回京和嘉禧帝谈判下来的,所有护卫皆由卫国公调派换防。

而全京城的“太子党”,也就是谢煐身边的两个伴读一个幕僚。

薛明芳是卫国公最小的孙子,五岁就被卫国公送到谢煐身边。一年后,东宫里又多了个也是五岁被送来的贺兰和,他是先皇后的表侄,谢煐和薛明芳的表弟。

贺兰家是薛家的僚属,一直在军中设计改良军械器具,不过贺兰和之父却是走民用工具的路子,带着儿子回京后更是潜心钻研。贺兰和从小耳濡目染,也对此道研究颇深。

张峤的来历要复杂一些,他出自当初主持大局的太皇太后的族中旁支。张氏一族虽无人在朝中担任要职,太皇太后之弟却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族人中饱学之士众多,散于各地书院中任教,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

几年前,张峤进京拜会张氏族长,恳请其举荐自己参加科举。但后来被张家查出他生父犯过事,已被除族,因此遭到拒绝。悲愤的张峤酒楼买醉,恰巧遇到谢煐,便自荐入东宫当幕僚。

这些,都是朝野皆知之事。

现下,这寥寥三人的“太子党”就全被人捏到了七寸。

谢煐让孟大先退出殿去,随后往椅背上一靠“都来说说你们手里的东西。”

薛明芳性子最急,将手中纸卷拍在案上,急声道“你们可记得前朝开国之时,那支无往不利的强大军队曾在江夏大败。一则因为北地兵不惯水战,二则江夏城中有一擅制弩者,城墙上架满了一种八连强弩,伤敌无数。可惜前朝皇帝因为损失太惨重,攻下江夏后就气得将弩全毁了,制弩者也不知所踪。我现在怀疑,这个就是那种强弩”

他指着纸上的弩机图纸兴奋地解释“看这上面画的弩箭,箭头如斧,可射五百步还有旁边这架小连弩,从标示的体积与重量看,完全适用单兵”

张峤有些奇怪“你们薛家军不是不爱用弩”

薛明芳瞪他一眼“谁说的,守城谁不爱这种大杀器接战时不爱用是因为单弩没有弓箭灵活,射程也太短。但有单兵用的连弩可又不一样,有了它,战阵可以加入更多变化。不过,想也知道工艺肯定很复杂,难以大范围推广。”

谢煐点下头,接着看向贺兰和“章臣那张图呢”

“是一种改良的耕犁。”贺兰和铺开图纸,一边指点一边细说,“现今的犁是直辕,这架改为了曲辕,整座犁架就小巧轻便许多。而且辕头还装有可转动的犁盘,便于转向调头。我粗略估算了下,和如今的直辕相比,耕地时能省不少力。其实最近家父也有改良耕犁的想法,他的初步构想也是改直为曲,不过还未实验。”

薛明芳不由得嘀咕“还真是照着我们的喜好来啊。”

他话音落下,几人一同看向张峤手里那一小叠纸。

张峤拿在手中翻动一下“这叠纸被一侧的线缝起,如此装订,不仅更便于观看与保存,反复观看也不易散破。这可真是巧思,白三郎明显是将我们三人的来历都打听清楚了,投我们所好。”

薛明芳拿过去试着翻翻,却道“好用是好用,可这得用上好的纸,才能又软又韧,不便宜呢。”

现今多用卷轴装与经折装,也是因为纸张大多厚实坚硬。

张峤面色有些古怪“你看最后一张纸。”

薛明芳翻到最后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楷另有改良造纸法,可制低价轻薄纸。

三人看着那行字,一时间都默默无言。

谢煐看向贺兰和“这两张图纸上的东西,你家可能照图制出”

“这犁并不复杂,必定可以。八连强弩画了内部细节,慢慢琢磨和尝试,应该也问题不大,只是要时间。”说到这,贺兰和点着小连弩摇摇头,“这个就不行了。”

谢煐将手中信纸也摆上案几“白三说他脑子里还有很多这种先进技术。”

这话一出,前方三人面色更加怪异那得是何种奇鬼之才

张峤斟酌着开口道“以白三郎现在的处境,左右都逃不开一个死字。唯有和殿下合作,还能争出一线生机。他会极力争取打动殿下,倒也不奇怪。”

薛明芳撇嘴“所以你的意思是,就让殿下委屈下嫁”

意思是这意思,羽翼未丰前只能韬光养晦。但这话委实说不出口,张峤只能闭嘴不言。

谢煐手指缓缓点着案几,眯起眼睛思考。

三人都没有打扰他,只是看着案几上图纸书册的目光依然藏着热烈。

谢煐深思良久,抬眼再次扫过三人,倒是轻笑了一声,笑得三人纷纷收回目光垂下头。

“子山。”谢煐先唤张峤,“昨日谢琢既找到如意楼去闹,怕是皇后那边已经起了疑心。你去安排下,午后我换个地方见先生。”

张峤躬身领命。

谢煐再转向薛明芳“等会儿季贞带人去白府走一趟,就说我请白三用膳。”

薛明芳微愣“直接抢人”

谢煐“他既有意合作,会答应同你过来。只是白泊可能暂时不会放人你态度恶劣些,让他以为我们会直接下手,他应该就不会阻拦了。”

薛明芳会意“成,这活儿我喜欢”

谢煐吩咐完,便挥下手“都忙去吧,这些东西先不要往外透露。冯万川,把这些锁进我卧房的暗格里。”

张峤和贺兰和行礼离开,冯万川上前收拾起案几上的东西,装回小木盒中,再捧着木盒离开。

片刻间,殿中就只剩下谢煐和薛明芳。

薛明芳没急着走,四下望望确认无人,便前倾身压在案几上,用极小的声音道“六郎,虽然张子山刚才那般说,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离开。我爹在这里待了十年,可不是什么都没干。”

大煜开国皇帝高祖体恤戍边将领,留下禁止强制将领留亲眷在京的祖制。但从文宗朝起,多数将领都会自觉留些人,唯有薛家一直满门不留京。

而这一次,卫国公为外孙破了例,把小儿子一家三口送进京中。直到前些年沿海边防出现空缺,嘉禧帝找不出合适人选,才将薛父派过去。

薛明芳续道“近年泰粟被打怕了,不怎么来,其实北边还算安定,也攒下点家底。等我们过去,可以回头打下南方几个州,总不至于真没粮吃。反都反了,也不可能再和这头和平共处。”

只是那样一来,他父母二人孤悬在外就成了最危险的那个,不过薛明芳按下了没提。

谢煐此时已然放松下来,端起水边喝边说“下朝回来的时候,我的确这样考虑过。”

他随既敛下目光“但看了刚才那些东西”

说到这里,谢煐脑中不期然地回想起昨日见到白殊那一幕。

满堂看着台上努力听乐的人当中,唯有那个男子在注视自己。一副病容,却是目如深潭,笑得挑衅。

薛明芳听谢煐说着说着声音就没了,面上也露出似在回忆的神色,顿时觉得有些稀奇。他在脑子里把有关那位白三公子的传言过了一遍,立刻大惊小怪地道“外头都说那白三郎俊得和神仙一样,你不会也被他迷住了”

谢煐被他打岔,抬眼看过去,凉凉地道“被他迷住的不是我,而是你们三个吧。”

薛明芳想起刚才,心虚地抓抓头,扯出个憨笑。

谢煐撑着椅子起身,一边说“听说他病得风吹就倒。你记得带辆车过去,别整得人过来就直接摊了。”

说罢,他直接转身向殿外走去。

薛明芳抬头看着他背影,暗自嘀咕“这么仔细,别是真想嫁”

空旷的静室内,阳光透窗而过,在地面投下一片亮斑。

榻上两人隔案坐于蒲团之上,博山炉中的袅袅细烟若有似无地环绕在侧。

一人散着发,身上穿着灰白道袍,敛目饮茶。另一人做儒生打扮,童颜鹤发,正是那名满天下的大儒张保鸿。

此时张保鸿放下杯子,开口道“国师每年卜算都极费心力,今年还要耗神算八字,本不该打扰国师静养。但此事委实太过惊世骇俗,老夫只得觍颜相询那谶语,莫非真有让太子下嫁之意”

国师也放下杯子,抬眼直视过去“谶语之意,皆在谶语字中。”

张保鸿似是松了口气,随既又无奈地道“现下旨意已经传开,便是原本没有那意思,也是那意思了。”

国师不动声色地回道“贫道出家之人,不问俗世中事。”

张保鸿却不容他推脱,直言道“然国师悲天悯人,出言警示龙凤解危。可惜,天子却要屠尽龙凤。”

国师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才问“此话怎讲”

张保鸿将现今各方局面一一细说,见国师微微蹙起眉头,心下总算有些宽慰。

最后,他起身下榻,对国师长揖道“为天下苍生计,还请国师护佑龙凤。”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