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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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楼是京城的老牌酒楼，每逢佳节，天心楼的画舫永远是重头戏，这里聚集了各路的达官贵人，乃是消息流通之地。

天心楼极有眼力见儿的抓住了这个商机，在楼中开设了百闻坊，只要给足了银子，就能从这里打听到各种有用的消息。

梁红鱼一行人直奔三楼而去，与其他楼层的大包间不同，三楼被数量众多的屏风分割成小雅间，就像迷宫一样深遂。在三楼入口出交足银两，会有专门的人引她们去雅间等候。

雅间里有笔墨，求问者只需将问题写在纸上，会有门徒将其收走，求问者只需在雅间等候一二，就能得到需要的答案。

倘若还有疑惑，需要坊主亲自答疑解惑，则要花重金叩门。

关于百闻坊坊主，传闻中她是个绝色女子，见她一面的难度不亚于买下一座城，所以江湖人戏称她为“一顾倾城”。但她每次会客都以黑纱覆面，得见其真容者寥寥无几。

等候期间，梁红鱼给两位妹妹讲述了很多关于百闻坊的传闻，以及传闻中那位冰雪聪明的绝色坊主。

听说当今圣上能成功继位，就得到过这位坊主的指点，而这位坊主，当年只有十六岁。

沈书允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小声道：“十六岁就能指点江山了，我十六岁在做什么？”

柳绍娘笑道：“我怎么记得妹妹才十五岁，明年的事情如何说得准呢？”

“我又忘记了……”

差点又说漏自己的年龄，她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说笑间，坊主门徒拿着封好的信件回来了，柳绍娘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上面写的是司马云谦的社会关系、个人作风和一些生活习惯等。

足足有二十页纸，事无巨细，沈书允心道，这百闻坊堪比娱乐圈狗仔队。

她甚至在这份资料里看到了乾山上的老宦官，这位姓刘的宦官祖上与司马家是世交，在司马家落魄的时候提供过救济。

资料上还写着，司马云谦思慕梁二小姐已久，除此之外心中再无旁人，他生活节俭，不贪恋名利场，少时成名但为人谦恭有礼，人如其名，乃是位谦谦公子。

“梁姐姐，你看，他当真是位君子。”

柳绍娘高兴之余也在叹气，连百闻坊都知道他思慕梁姐姐，她不知道还该不该坚持下去。

梁红鱼看穿了她的失落，握着她的手道：“好妹妹，别想太多，我们先吃饱肚子再说。”

因为过节的缘故，天心楼的雅间都被订满了，梁红鱼只好去一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过菜后说了些轻松的话题转移柳绍娘的注意力。

顾溪和坐在沈书允旁边，无聊地玩起了她的头发，柳绍娘忽然笑了起来，对沈书允道：“瑞王爷真的很喜欢妹妹，早上从你们进府的时候我便瞧出来了，王爷的眼睛始终在妹妹身上。”

柳绍娘是梁红鱼的表妹，早些年她来京中探亲的时候，顾溪和曾见过她几面，那时他便觉得这位柳姑娘心思敏锐异于常人。

“有、有吗？”

沈书允在听到喜欢二字时，心里泛起了异样的情绪。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周演，再看瑞王爷竟有种心虚的感觉，悄悄将顾溪和手里的头发抽了回来。

顾溪和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微微一愣。

梁红鱼看到顾溪和痴傻的模样，惋惜道：“瑞王爷若还像从前一样，与妹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现在，只能说沈妹妹受委屈了……”

“没有，”沈书允连连摆手，“瑞王爷战功赫赫，乃是不世出的青年才俊，嫁给他怎会委屈？”

梁红鱼叹口气道：“王爷他心怀家国，这些年的确战功赫赫，于大周有功，大周子民应对他心怀感激。但这份感激不该落在你一个人的肩上，试问哪个女子会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疯子？你又何其无辜？作为王爷的故交，我既庆幸他能得你相伴，又深觉对你不公。”

她喝了一口酒，略带无奈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两边讨好？”

“不会，”沈书允回道：“两全其美是每个人都追求的，但结果往往不尽人意。梁姐姐乃是真性情，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

梁红鱼又喝了一口酒，忽然压低了声音：“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一天沈妹妹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你会离开王爷吗？”

那天在花船上，她无意朝旁边望了一眼，恰好看到了沈书允与那个侍卫相处的情景。初时她以为那是一对游湖的恋人，就连柳绍娘都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直到发生了刺杀案，听到那一声“保护王妃”，梁红鱼才察觉到不对劲。

说实话，那时她对周演是怀有敌意的，心里为顾溪和打抱不平。但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桩婚事本就荒唐，从来没有人问过沈书允的意愿，王爷护国固然有功，可这不是让另一个陌生女子陪他蹉跎一生的理由。

若她终其一生都没有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或许能稀里糊涂的和王爷过一辈子，可万一那个人出现了呢？

沈书允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更无法想象自己会喜欢旁人。但周演与顾溪和的影子频频闪回，与他二人的点点滴滴都很珍贵。若真要从中做出取舍，沈书允竟不知所措起来，沉吟片刻后摇头道：“我不知道。”

联想到那夜的刺杀，沈书允知道梁红鱼是起了疑心，但梁的话也让那些模糊的困惑变得更加具象，沈书允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良久，她回道：“很多时候，对方的一个笑容就足以令人动心。过了那段时间，那个笑容带来的惊艳就被冲淡了，能发展为喜欢的少之又少，而爱情却是靠持之以恒的喜欢来维持的。若只是停留在浅层的好感，不足以让我为之冒险。”

这些话既是为了打消梁红鱼的疑心，也是她综合考量后的真心话。周演频频闯进她的生活，的确在她心里掀起了涟漪。

但她向来克制，且更珍视作为朋友的周演，比起把一份珍贵的友情变成捉摸不透的爱情，她宁愿维持现状。

况且，她在大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记录文明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她已经做好了独自前行的准备。

柳绍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着给沈书允倒茶，右手腕上的银铃镯子叮叮作响，“沈妹妹活得比大多数人清醒。”

可不是吗？绝对的清醒，顾溪和垂着眼眸默默叹息。她自是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的理智和信仰让她不会轻易地坠入爱河。偶然的心动对她而言就如蜻蜓点水，当涟漪散去，一切归于寂静。

她会微笑着面对让她心动的人，平静地说：“又见面了，我的朋友。”

她的回答柳绍娘能听懂，没尝过相思之苦的梁红鱼却听不懂，寻思半晌却献上一条令人啼笑皆非的计策，“我想了又想，你若真有了心上人，接进王府也未尝不可，只要能瞒得住，你们和王爷就还是一家人。”

顾溪和：“……”

这是当着他的面给他戴绿帽？梁红鱼还真不把他当外人！

沈书允和柳绍娘大眼瞪小眼，双双笑了起来。

“梁姐姐，你饶了我吧，还是先替柳姐姐想一想云谦公子的事情该怎么处理罢。”

谈笑间，角落里坐在的一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几位公子哥站起身来，端着酒走到沈书允旁边，语气放浪，“这位小娘子生得貌美，我哥几个看着开心，能否请小娘子赏脸喝一杯？”

不待沈书允回答，他就将酒往沈书允嘴边递，顾溪和一巴掌拍掉了他的酒杯，梁红鱼见状打了那公子哥一拳。

公子哥捂着眼睛道：“你敢打我！这京城里就没有哪个女的敢不卖我李爷面子，你们真是给脸不要脸！弟兄们给我上！”

周围的几桌人应声而起，有几个手里还抄着家伙，直奔沈书允这一桌而来，梁红鱼大声骂道：“狗东西，劝酒不成恼羞成怒是吧？狗主意打到我梁家头上！你们来啊，我倒要看看你们几斤几两！”

二楼上，秦乐川正为远归的朋友接风洗尘，忽听得楼下有斗殴声，好奇地开窗往楼下看，“哟，今日还有戏看呢，那是瑞王爷？还有云谦公子的未婚妻？”

司马云谦从座位上站起来，往楼下一望，当即冲出房间，“乐川兄，我得下去一趟。”

秦乐川也起身道：“我陪你去。”

楼下已乱作一团，沈书允牵着柳绍娘躲在桌子底下，梁红鱼和那帮混混缠斗，顾溪和拎着椅子左甩右甩，阻止那帮人靠近桌子。

他真后悔没把疯丸带在身上，否则定要当场发疯将那些人的烂手剁掉。

眼看人越来越多，二殿下顾景陌觉得是时候出马了，施展轻功以阶梯助力，优雅地落在地面上，手中折扇轻摇，看上去风流无双。他正准备大干一场，营造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

却被另外不相干的人抢了风头，顾溪和的暗线和天机阁的暗线看到梁红鱼寡不敌众，纷纷从暗处现身，将那帮混混擒住。

顾景陌傻眼了，“英雄救美”的戏码是他在三楼瞥见沈书允的一时兴起，竟被这伙人抢了先，白白浪费了一个试探沈书允的机会！

司马云谦这时冲到一楼，忧心忡忡地蹲到桌子底下，朝柳绍娘道：“梁二小姐，您没受伤吧？”

跟在他身后的秦乐川不解地皱了皱眉头，又指了指梁红鱼，“云谦公子，你是不是认……？”

话音未落，就听得柳绍娘笑道：“我没受伤，多谢公子相助。”说罢，向司马云谦伸出手来。

熟悉的银铃声让司马云谦心中一颤，他微红着脸握住柳绍娘的手腕，将她从桌子底下扶起。

起身时，柳绍娘的脚被桌子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司马云谦连忙扶她，两人的身子撞了一下，他的脸蹭地涨红，轻声道：“小心。”

梁红鱼轻咳一声，眼神躲闪道：“那个梁、梁姐姐，你还好吗？”

秦乐川嘶了一声，一脸的状况外，眼珠子在他们三人之间左看右看。

柳绍娘向她点了点头，露出了调皮的笑容，“柳妹妹，我一切都好。”

秦乐川暗称有趣，将那句“你认错人了”彻底咽在肚子里。

顾溪和哼了一声，直接将桌子搬开。头顶的遮蔽物被挪开后，蹲在地上的沈书允惊讶地抬起头来，顾溪和二话不说地坐在地上，脑袋搁在她肩上，抱着她不撒手。

暗线和天机阁的人还擒着那伙混混，两方首领同时咳了一声，齐声问道：“王妃，这些人如何处置？”

语罢两方首领对视一眼，都皱了皱眉。

沈书允只当他们是周演的人，轻声询问道：“方便送官吗？”

“方便！”

两方首领又齐声说道。

山匪扭送混混去官府，怎么想都觉得怪异，沈书允唯唯诺诺道：“那就速去速回？”

“是！”两方首领恭敬行礼，而后有次序地离开了。

顾景陌看傻眼了，这个沈书允果然不简单，她虽是女子，手底下却豢养着暗卫，当真是野心不小啊！这时他看到秦乐川笑盈盈地走向她，作揖一拜，“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瑞王妃，久仰大名。”

中秋宫宴之后，沈书允的酒后诵诗已经传遍了京城，那两首诗词也成了酒楼瓦巷的新宠。

秦乐川作为天机阁明面上的分舵主，对沈书允的事情更是了如指掌，白先生安排他接近沈书允，他正愁着如何制造偶遇，今日便遇上了。

天心楼，当真没有白来。

沈书允拽着顾溪和从地上站起来，“敢问您是？”

“在下秦乐川，生意人，是云谦公子的好友。今日有幸与诸位相会，乃是缘分。这样吧，我做东，大家小聚片刻如何？”

柳绍娘看了眼司马云谦，朝沈书允投去了期待的目光，沈书允会意，“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秦乐川的身份其他人或许不知，但顾景陌与顾溪和都心里明，他是天机阁安插在京城的分舵主秦三爷。

顾景陌眯起了眼睛，也阔步上前，喊了声：“五弟，弟妹，好巧。”

顾溪和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掰扯他的王妃！

秦乐川微微挑眉，“既然殿下也在，那就一起来吧，人多，热闹。”

上楼的工夫，梁红鱼凑到沈书允耳边小声问道：“方才出手相助的，都是那个侍卫的人吗？”

“哪个侍卫？”沈书允愣了片刻，才想明白她说的是周演，点了点头，“是。”

“没想到，他做事还挺靠谱啊……”梁红鱼念叨几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却瞥见了柳绍娘与司马云谦含情脉脉的眼神，赶紧放慢了脚步。

最前面，二殿下顾景陌与秦乐川虽谈笑风生，却给人暗戳戳较劲的错觉。

不知怎的，梁红鱼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甚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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