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天下八方,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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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祭在看到莫梁生离开之后不久也离开了,荒原相当混乱,出现十品以上的战力并不稀罕,真正危险的是“他”的到来,天机老人曾预言了很多,但人间只有三位无法估测,会将事情引导致不可控,一位现在在谪仙城,常年看守天门脱不开身,一位行踪不可控,但只会记录,不会干预,最后一位本不应出现在此处之人因灾厄的异动到来,反而成为了最大的变数。所以,他需要亲眼看到莫梁生被诱导至无法干预荒原的地方,比如,镇压灾厄之地。
大司祭走之前吩咐留下的达尔候着,同天机老人一并多四处走动走动,看的差不多了再去见他。很多事情,只有见过了才有资格说话,最起码想见他得闯一次荒原,哪怕是谁的掌上明珠,哪怕是十品之上的大人物,荒原长眠的十品之上从来不少,哪怕不靠三千玄甲,他们本身便可长年同巨神争锋,当年的唐国确实可以压着他们打,但唐亡了,现在的王朝,都自顾不暇了,他们不趁虚而入,只是打打秋风,已然是看在君上的面子上,想要继君上之位,那便要让他看到资格。
老人推着四轮车缓步走入了营地,也未理会达尔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嘴里轻声细语:“想要走荒原,得先见识见识黑潮,这事宜早不宜迟,你们在这儿呆好了别跟着。”不知多少年前,灾厄泄露出来的力量染入北地潮汐,随潮而涨,应汐而落,成为了周期性扑击陆地墨色浪潮,每至涨潮,终有以人力捍天灾之景为抵此黑潮侵蚀陆地而战,当灾厄之力染至大地,侵过荒原,脱离荒的镇压范围后,灾厄终归会脱困。
三千玄甲,尽为此而来!
以杀人技可杀人,以天象可战天灾,以弑神技弑神,以军势捍黑潮,普天之下各有专精,有人练的是极致的杀人术,以正刑罚,有人以勾连天地引动天象,以平天灾,有人练的是极致的弑神技,斩尽干扰人间之神,而玄甲军最擅以三军之势而战,君上为此而亡,那三千玄甲,便皆为此,而来。唐国的规矩,外敌来犯,先死国君,后死军伍,次死百官,最后死黎民,玄甲未灭,何以犯边!
闯荒原者,观黑潮,见玄甲,斩异族,祭荒天,今日他们便要先去见见黑潮。
不知何处一人腰间悬着一壶薄酒,单手提着三尺剑似喝多了似的歪歪扭扭的踏着步子,口中哼着小曲,海水疯狂向后倒退,露出海床和干瘪的骸骨,那骨并不全然是人的遗骸,有些明显不属于人类,夕阳映在荒地上看上去一地血一样的醒外,一席白袍玉冠摘下腰间酒壶洒然灌了几口,冠玉般的面庞也被映出血色,丹朱色的唇轻启:“闲来无事,可来勾栏听曲儿!”
血红色的光与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唱曲声交杂在一处,曲并不高明,反倒有些像醉后即兴所为,调也不知跑到了何处,只是迎着那倒卷而回的黑色浪潮冲去,一时间四处皆是响起:
战王南,死王北,
王之北方是故乡。
问王归不归,
王曰:
客死异乡。
战城东,死城西,
城外遍地是稻香。
风吹浪滔起,
阵阵稻花香,
处处坟冢堆,
何处不悲凉。
战国境,死国界,
国界之后是国疆。
坟冢立墓碑,
四处见谷堆,
何谓悲凉不悲凉。
那白衣少年单手执剑,一手提酒,说不尽的姿意狂放,迎着浪头一剑斩出:“剑阁三少爷,以人间红尘意问剑荒原,可,满意?”
那浪潮先是吞没了血色与勾栏曲声,之后竟缓缓停沚,在夕阳之下如一卷山水泼墨图般写意,从中传出一阵苍老的声音:“天下八极,地老天荒,人类,逃无可逃。”
“不穷费心,人类最起码不会被你摧毁,已然有人进你深处探探虚实,我也不找麻烦,只是我在此处,你就别想再向前半寸,人间啊,从来不缺怕死的,更不缺不怕死的。”白衣少年背着浪潮将酒壶重新悬回腰间,远远眺见一个麻袍老人推着辆四轮车,上面坐着个瘦弱的小姑娘,恭恭敬敬的对着老人拜了一拜:“剑阁剑三见过老先生。”
这位名为天机的老先生不知多少年前便镇在荒原,每至涨潮,为遏制潮起中原击潮之人总能碰到他,一来二去便也成了荒原上的传说,或许是他呆的时间长了,哪怕是九品上之人见了他也会拜上一拜,但很少有人拜的这么恭敬。
“剑三,嗯,老夫记着上次剑阁来的也是你,九品上,不错,不错。”老人轻笑着点了点头,好似同邻家晚辈打了打招呼,随意且和蔼“只是这次你来迟了,有人进去了,也好,那位来了,这涨潮也该有个结果了。”
“老先生说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上次只是第一次来,心气儿高得很,这么久了,我有多少本事心里还是有数的,虽说终归是有人要进去的,但进去的不是我自然极好,我只是来的早些,后来还有些兄弟一并来,人间的事,没道理只压在唐国身上,唐亡了,人间没亡,还是有人敢来的。”说着他又举起酒葫猛灌了口:“尔等且慢行,吾先至此处,莫叫此潮过吾身。”
唐国的军伍,最擅以军势而战,而唐国之后的人,最擅以天象抗天灾,而剑阁剑三曾孤身闯潮,入过一次三寸人间得了红尘意,是当今世间最年轻的九品上,很多时候年轻是一种资本,也代表了无限的可能性,更何况人间的九品上,从来都不简单。
突的,黑潮猛涨,突破了那墨色山海图景,传出声嘶力竭的吼叫:“你…不能…该死…”那浪潮漫过天幕,一刹那,好似天黑了,乌云遮了群星,月色隐入夜幕,黑的不见一丝光亮,然后,天塌天。
剑三少又灌了一口酒,正要再挥出一剑时,苏佑心手背滚烫,然后不断闪烁,一杆乌黑长枪突的从中飞出,刺在塌下的天幕上,周遭天地间的气不断凝出一个瘦的好似只剩下骨头的人影,重重一甩长枪,将那天幕尽数击碎,然后绞的一滴都未曾落至大地,冷声哼道:“你若杀遍天下八极,我便追杀你至天下八极,你若地老天荒不改所愿,我亦可守你至地老天荒,这么些年了,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