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向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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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迎面飘来一阵清新的药香，细闻之下，药香中还混着些稳重的檀木香气。李怀珠向屋内扫了一眼，里面的装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富丽堂皇，反而给人一种空旷清冷的感觉。
“请~”门口的青衣少女柔声说道，她头上挽着两个小小的发髻，头发两侧都戴着青玉银丝做成的珠花，小而净白的脸上带着白纱，眉眼弯弯，气质娇憨可爱。王青看呆了，并没有听见少女说话，李怀珠轻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臊得低下了头。
“多谢。”李怀珠向少女道谢后，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了进去。这时陈年仍在他背上沉睡，呼吸沉沉。
走进去之后，李怀珠发现屋内摆设虽少，看起来平淡空旷，但各个器具摆件都各得其所，再添一笔嫌多，而且屋内暖意融融，越往里走越能清晰地闻到一股春花般的暖香，让人身心舒畅。
“请稍等。”到一间房间门口时，少女示意李怀珠他们停下，“公主，大人，客人到了。”
“请进。”答话的人听声音应是个青年女子，想来就是少女口中所说的大人，一个女子被称为大人，势必是个厉害人物。
“是。”少女将门打开后退到一旁。李怀珠走了进去，王青仍低着头，却不料撞到了李怀珠背上的陈年身上。陈年轻哼了一声，搂着李怀珠的脖子蹭了蹭，还是没醒。王青正想问李怀珠为什么不往里走，但他一看向侧前方，立刻明白了李怀珠停下的原因。
强大的威压，压得人一怔。
这威压来自端坐在淡青色纱织帘幕后的少女——朝雾公主。公主看起来年纪不大，坐在那里小小一只，但王青觉得自己已是她砧板上的鱼肉，可任她宰割。
“还请走近些。”先前引路的少女低声提示王青和李怀珠。
“几位不必拘束。是我唐突，临时起意让你们过来。还请上前来吧。”朝雾开口了，与她身上强大的压迫感相悖，她的声音温柔和煦，如同春日暖风。
这轻柔的声音唤醒了处于惊骇中的李怀珠和王青，他们往前走了几步，正要跪在地上行礼，却被朝雾叫住了：“不必拘礼。”
“请入座。”本来站在少女身旁的青年女子从帘幕后走出来。她一副男人打扮，黑发梳至头顶结成一个短发髻，简单地被一只白玉簪固定住，身上则穿着浅灰绸底的圆领袍，腰间束着一条黑锦带，看起来干练爽利。女子并没遮面，只见她眉目如画，朱唇微启，但却不让人觉得她娇弱妩媚，反而让人感觉她鲜活精神，如同少年般意气风发。这般气质正好配她的装束，两者相得益彰。
“李怀珠和王青，对吗？你们是林府的护卫，昨天随林公子到临安来的吧？”女子问道，见二人给出肯定答复后，又笑说道：“二位不必惊惶，公主叫你们来此只是简单问两句话。我叫问雨，公主的侍卫，说起来我们的工作倒是一样呢。”
“不敢。”李怀珠谦卑回说道，王青紧跟着有样学样也低声说了句“不敢”。
“这个孩子是？怎么睡得这么熟？”问雨走近李怀珠，仔细端详了一下他怀中沉睡的陈年，仍未发现有任何奇特之处。
“回大人，他叫陈年，是我友人陈海的儿子，昨天刚到临安。我友人陈海在火灾中下落不明，陈年找了他一天一夜，累得昏沉，这才叫不醒的。”李怀珠听到问雨问到陈年，心下一惊，暗自想着难道昨夜之事已经败露了，但细想之后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心想总之不能让她们知道陈年或许会起死回生之术，万一这个多病的公主要陈年换命呢，于是便扯了谎，隐瞒了陈年昏睡的真正原因。
“真是可怜。他的母亲呢？”问雨问道。
“他的母亲就在清风观中。林府车马到清风观时，有位夫人拦住公子说要找怀珠哥，就说的她是陈海的妻子。”王青回道。
“哦！或许他母亲就是那位夫人。”问雨说道：“今早观里采药的小童从山上救回一个昏在山林里的妇人，那妇人醒后自述本意是去寻子，但却在山林中迷路了，体力不支才昏在路上。一会儿我派人带你们去找她，好让他们母子早点儿团聚。”
“多谢大人。”李怀珠说道。
“不必客气。”问雨回说道，这时先前引路的少女端着茶盘走了进来，问雨趁机回到帘幕后和朝雾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
“请用茶。”少女将茶杯放在王青身旁的茶桌上，对他浅浅一笑，王青一下子红了脸，嗫嚅道：“谢谢”。
与王青现在满心欢喜不同，李怀珠比此前更加疑惑焦虑了，他实在想不出朝雾公主叫他们过来的原因，自己和王青并无过人之处，只有小年或许有异于常人，难道她们真的发现昨夜之事了？
“李怀珠，可否将陈年抱上前来，公主想看他仔细些。”问雨从帘幕后走出，对着李怀珠说。
“果然。”李怀珠暗叫不好，但明面上却不好反应，只得站起来怀抱着陈年往前走，而这时帘幕后的人却也起身向外走了出来。
“公主……”问雨赶忙回身去搀扶朝雾。
朝雾走至帘幕前，低声连说了两句“是他”后，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向前喷了一口鲜血。若不是有帘幕挡着，这口血就要喷到李怀珠身上。
“朝雾！小玉送客！”问雨说完此话，便将半昏的朝雾抱起走向房间内室，而名叫小玉的少女则快步走到了李怀珠身边，说道：“请客人随我下塔。”
……
“朝雾，朝雾……”朝雾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男子，立刻警觉起来说道：“你是谁？问雨在哪儿？”
“不要怕。她睡着了，你看。”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朝雾看见趴在床尾睡着了的问雨。
“你还没说你是谁……哦！你是那天晚上来找‘她’的。这次来是要做什么？”朝雾看男子打扮与问雨描述的失火当夜拜访的黑衣男子相似，便作此猜测。
男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来带你走的。你今天已经见过他了吧？他会把你害死的，我来带你逃开他。”男子抓起朝雾的手，就要带她离开。
“‘他’是谁？”朝雾将自己的手从黑衣男子手中挣脱。
“他今世的名字应该叫……陈年。你今天见到他之后，没能想起什么吗？”黑衣男子问。
“陈年……”朝雾突然想起今天早上隔着帘幕见到的男孩，当时自己走近他时，仿佛有无数回忆从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幕：黑云满布的天空中有一颗明星闪耀，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是万物为这颗明星唱响的颂歌。与万物一样，朝雾觉得他也是自己的救赎。
“想起来了吧？这次你愿意跟我走了吗？”黑衣男子问道。
“不……你到底是谁？”朝雾问。
男子轻笑了一声，自嘲似地摇了摇头，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那你还记得这张脸吗？它可是你亲手创造的。”
朝雾看向男子的脸，它简直是天地的杰作，常人见一次，肯定能记住的，但她对这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毫无印象。
“果然……”男子将面具戴回脸上，站起来走向窗边，打开窗子，风一下子涌进房间，床幔被风卷动噼啪作响。
“谁？站住！”问雨被风声吵醒后惊觉房里有旁人，看见朝雾正望向窗户的方向，她立刻回头发现窗边果然有个黑衣人，她正要飞身拿住此人，不料那人却从窗口一跃而下。问雨向下看时，那人竟凭空幻化成一团黑雾，消散在空中。
“朝雾，你没事吧？”问雨赶回来查看朝雾的情况，神情急切，这次自己实在失职，也不知为何就这么睡着了。
“没事……”朝雾有些恍惚，因为问雨问她情况时，她的耳边又传来那个黑衣男子的声音：“今天晚上的月亮好看，你不妨出来看看。”
朝雾走到窗边，抬头只见天空万里无云，一弯月牙高悬在空中，正向人间洒下如水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