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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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涅对自己的未婚妻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呢？或者换句话来说——他到底喜不喜欢嗜杀成性却又反差感极强的第三审判长大人呢？
答案就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还没有情感分明到足够分辨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张脸之间的区别。通常情况下，只要是长相宜人或是身姿婀娜、超过十五岁的美少女，他都“喜欢”。
至于她喜欢不由分说地砍掉别人的脑袋？不过是些小问题啦.......在他看来反而是萌点呢！
古涅的灵魂虽然来自一个宣扬“依法治国”、“杀人偿命”的异世界，但他本人却深谙“入乡随俗”的理念。
在这个魔幻的世界里，生物之间相互残杀、掠夺乃是世间常态；谁拳头大谁就拥有支配他人生命的权利并不是真理却是公认的法理；丰富多样的艺术作品并没有带来秩序，带来的反而是更进一步的礼乐崩坏........
虽然说起来很扯、很不伟光正，但这个世界确实就这么运转了无数年，且还将继续运转下去，只因魔力与各种超凡力量的存在。
古涅有时候会忍不住遐想——要是所有的魔力突然不复存在，那这个世界会好吗？会发展成他梦中的那个异世界吗？还是会因失去了力量分级而更加混乱？
咳咳，扯远了。总之，古涅对剥夺他人生命这件事没什么倾向，既不讨厌也不喜欢，但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来杀你，杀人总比被杀要强。若是加上“保护家乡，守卫人类”这个冠冕堂皇又带上了几分真心的借口，血腥的杀戮反而会增添上几分荣誉与美感。
而厄露恩却不一样，古涅估计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什么行为正当化的理由与那些高尚的教条，而异端审判厅的职务只不过是为了给这个行走在人间的死神提供一个渠道罢了。
也只有这种地方才能收留这尊大神，也只有这种地方才能提供那么多有正义与公立为之背书的杀戮。
古涅感觉自己最近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受到了厄露恩的影响，也有点开始享受杀人这个过程了。
他喜欢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孔；那双深邃如渊的暗金色眼眸；那头洁白如雪的长发；那比她姐姐要修长不少的身材.........当然，整体上他还是更喜欢奥菲利亚的！
至于订婚这件事完全是一件实打实的政治联姻。作为康斯坦丁家族与亚历山大家族结盟的证明，整个北境倾向于圣国的前奏曲。
不费一兵一卒，就从天上掉下来了个千娇百媚的未婚妻，虽然性格有点古怪，不过比起未婚夫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此人表面上装出一副无可奈何、无悲无喜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包办婚姻已经成为了他最喜欢的封建糟粕了！对不起！肆意调戏女仆只能屈居第二啦！
这股不可言说的自豪感与得瑟，却被菲奥娜无情地撕成了碎片，跺成了污泥，顺着下水道漂流而去。
“闪灵的启动前提非常苛刻，需要极为精准的魔力操控性与足够承受空间转移的强健体魄。毕竟能干涉到时空的能力都非常强大，以她现在这个等级，只有依靠超频时才能启动。”
菲奥娜无视了心神激荡、仿佛七魂丢了一魄的古涅，伸出两只芊芊玉指，微笑道
“这其中损耗的可不止是‘一加一’这么简单了“她将手指靠拢，比成了一个“x”，眼睛微眯，如一只贪睡的波斯猫“哦.....可能二十岁都有点多了，十八还是十九呢？”
“你......够了....”
“嗯？你说什么？”菲奥娜将手合于耳上，凑近古涅，柔声道。
“我说.....你够了！！”怒火再次于胸口点燃，如野草般疯长。萧瑟、压抑的情绪充斥在那双赤红色的眼睛中，少年直起腰板，恶狠狠地盯着菲奥娜那张饱含笑意的脸上，鼻尖与鼻尖只有分毫之隔。
霎那间，风云变幻！狂风四起！乌云彻底遮挡住了太阳的光芒，低沉的咆哮声与风声混杂在一起，朝整个灵魂殿堂那不存在的边界扩散开来，将那价格不菲的裙摆卷的猎猎作响。
不知是被古涅的气势所震慑到了，还是因为脸贴的太近了，菲奥娜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局促，向后迈了一步，但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二十年、五十年对于你我来说相差无几，都是传瞬即逝的时间，为何要如此区别对待？哦......我懂了，因为人类是会变老的！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自然不如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好看，对不对？”她抑扬顿挫地揭露出了隐藏于古涅心底腌臜想法。
“你这个虚伪、自私至极的男人！”
“不要把我和你这种无血无泪的生物混为一谈！我是人！二十年和五十年对我来说当然有很大的差别！”
“不，你只是披着一张人皮而已，就像我一样，只是喜欢用这副姿态抛头露面罢了。”说着施施然地旋转了一圈，将自己尽态极妍、亭亭玉立的人类身姿完美地展示了出来，如同一支刚刚沐浴清泉的芙蓉。
“你们这群太古龙都是这样的吗？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正常人的情感吗！”
“人都会死的，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这反而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呢.....你现在或许还不懂这一点，没关系，你以后有的是时间亲身体会！”
菲奥娜的笑容还是那么和煦动人，但却说出了最为冷酷的话语。
古涅此刻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了，他深吸一口气，跌坐回了扶手椅上，睁开猩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
“我以后也绝对不会懂的。”
“哼哼.....那就让咱们拭目以待吧，不管最后是成功抑或是失败，姐姐我都很期待你的表现哦。”
。。。。。
鹅毛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了，且势头没有半点停歇，还挺有“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的氛围。
太初关的军营内倒是没有积雪堆积，但这种阴冷的感觉还是让亚瑟不自觉地拽紧了大衣，低头瞅着自己吐出的白气，满腹心事地在营地内踱来踱去。
即使作为客卿来到这里已经有两周多的过渡时间，但作为一个从没有跨出过晨曦城周边几十里的土老帽，他还是对这种雪虐风饕的坏境有些接受不能。
‘明明是八九月份，为什么会这么冷啊！话说这里离晨曦城不过几百里地，可这温度落差简直是见鬼了！’适应了晨曦城的那一套四季如春的他无奈地嘟囔着。
这群科学水平还不如中世纪的土着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自转”与“公转”，只能神神叨叨地归结于“神制定的自然法则”。
其实并不是没人好奇过，不过因为魔力的存在，导致这个问题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重视。因为某些法力高强的法师本来就可以通过设置一个魔法阵来达到控制气候的效果；而拥有魔力的人也可以利用魔力流转来达到“冬暖夏凉”的体感效果。
例如晨曦城就依靠着一个巨大的环城魔法阵来维持城内的气温的；而修炼到二十五级左右的亚瑟已经算得上是“寒暑不侵”了，可北境的气候实在是太过于“异常”，恐怕只有五十多级掌握了“魔力化”的高手才能对这股严寒甘之若饴。
不过这种天气反而给了防守方喘息的机会，因为没有人会蠢到冒着大雪进攻，即使是嗜战如命的兽人也不能！
亚瑟走过一个转角，停住脚步。望见营地的最南处正有一大长串黑色的影子在那里挪动，原来是金龙商会运送来的货物正在分发，一大群没有轮值任务的士兵熙熙攘攘地围在旁边，真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哟！队长，你也来拿补给？”一个粗壮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亚瑟回头一瞧，原来是武紧带着几个同属火枪队的兄弟来这里领取近几日的补给了。
“不是，我只是恰巧路过。”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那几个壮汉一一打了声招呼。他作为古涅的跟班、特聘的雇佣兵、圣罗兰学院的高材生自然有特殊待遇，并不需要跟普通士兵一样每隔几天就要来这儿一趟。
“哈哈.....咱们可是有金龙商会的支持！补给充足，那群绿毛怪这几天肯定急坏了吧！”
“那帮畜生活该！就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切，你们几个高兴什么？这几天都没杀到一只绿皮怪，我手都痒了呢！”
“确实，这玩意可真好用啊！‘砰’的一声就打个半死，可比长枪斧子好用多了。”
“只是缺了点厮杀的激情.......”
“对了，咱们去看看大师这几天的成果吧！”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起前几天的那场大战，几乎所有人都对火枪赞誉有加，顺带还夸了一顿制造出这种武器的罗莎琳德大师。亚瑟也没什么要紧事，于是就干脆跟在他们后面一齐前往太初关的武器铸造厂。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北境人对于武器并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北境人认为——能更高效、更轻松地杀死敌人的武器就是好武器！所以对火枪这种新型武器接受速度很快。
“啊，对了，亚瑟老弟，谈判进行的怎么样？那个小白脸不会狮子大开口了吧？”武紧揽住亚瑟的肩膀，低声询问道。
“非常顺利，他根本就没讨到多少好处，这还要多亏奥菲利亚的谋划。”此事算不上什么机密，且自从亚瑟荣升火枪队队长这个职务后，武紧就对他多有照顾，再加上北境士兵豪爽大方，这才没有按军队一贯的套路来为难这个“空降兵”......所以亚瑟并不介意告诉他这个小小的情报。
当然，升官发财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人家背后的靠山是康斯坦丁家族的大少爷。
而亚瑟也是崛起于微末之中，自然不会在短时间内摆起什么高高在上的领导架子，所以刚刚组建不到几天的火枪队算是非常和睦、上下一心。
“那个小....奥菲利亚殿下？难道不是少爷的功劳吗？”武紧顿了一下才没有将“小不点”这三个字脱口而出。
“不，没他什么事。”亚瑟满脸苦笑，他虽然听不懂谈判后面那一串贵族间的尔虞我诈，但至少看得出来古涅除了插科打诨外没起到什么别的作用。
“话说......少爷明明已经有厄露恩小姐这个未婚妻了，为什么还天天黏在奥菲利亚殿下身边？这对姐妹他到底更喜欢谁啊？”粗犷的眼睛中充满大大的问号。
亚瑟狐疑地看了武紧一眼，心想
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同志居然这么八卦！
“额.......更喜欢哪一个我不清楚，不过以他一贯的风格来看，应该都....喜欢吧.....”他越说越没底气，双手转了两圈，比出一个不明所以的手势
“毕竟....古涅他很.......那个啥嘛。”
“哈哈哈！俗话说‘英雄本色’可真是一点没错！”没想到武紧居然表示了赞同，这使得亚瑟非常错愕。
“冒昧的问一句，你们这些士兵为什么都这么尊崇他？”他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脑内贫瘠的词汇。
“这人平时的举动荒唐不经，做事也往往只凭直觉，不经大脑。性格及其恶劣，一味追求‘有趣’的东西，不顾他人感受，妄图世界围着他转.......虽然关键时刻总能想出妙招，创造奇迹........”他抬眼瞥了武紧一眼，有些担忧自己的措辞是不是太过激进了。
这次感到错愕的轮到这位北境汉子了，只听他讶异道
“原因你这不已经说出来了吗？能在关键时刻创造奇迹的人怎能不受到我们这帮粗人的爱戴呢？就算平时荒唐了点也只是让我们更有亲切感罢了。”
他举起手对准天空，咧嘴笑道
“你跟少爷相处这么久了，难道就没有体会到一种‘世界的确绕着他转’的感觉？”
“..........”
亚瑟沉默了，顿住脚步仰头不语。
几片雪花盘旋着滑进他的领子，附着在脖子上，久久未能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