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鸡蛋与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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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德拉这个“人类守护者”的称号可不只是叫起来好听而已，人家可是真正为人类这个族群出过力，流过汗的！光是流传在市面上的就有好几套故事：像什么《冰龙镇魔山》、《龙之谷》、《晨曦风云》、《炎与霜之歌》.........
在这些经典剧目、传说故事中，此龙要么是以主角身份登场，要么也会有个客串的戏份。要论现存的这几只太古龙中谁最有名气，那辛德拉肯定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虽说她的故事还在为老百姓们津津乐道，但只有一小撮人类高层知道她在圣罗兰学院担任学院长这一职称很高，实际完全是个甩手掌柜的肥差。
其实辛德拉自己也很纳闷，她根本没想过刻意帮助人类啊！那些传说里描述的简直和自己一贯的作风大相径庭！妥妥的美化过度！好比将一只呲牙咧嘴的大老虎硬是扮成了hello Kitty！
就在这因缘际会之间，辛德拉也莫名其妙地被冠上了“人类守护者”这个称号。不知是实至名归还是人类高层为了巴结这条好面子的龙而故意为之。
不过人嘛！就喜欢一些听上去狂霸酷炫拽，实际上却根本没什么用处的名号，龙也不能免俗。所以当听到巴斯特这么称呼自己时，辛德拉那张故作威严的小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抹久违的得瑟。
于是巴斯特趁热打铁道
“至于我亲爱的学弟学妹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跟您一起来梵蒂冈游览一圈，就当作第二学年的修学旅行了！食宿旅费全部由教会提供，相信您的那几位得意门生肯定会喜欢的。”很明显，他意有所指。
“呵......还没开打就想要先拟定和平协议的国家，凭什么那么笃定......他们就一定能笑到最后？”辛德拉的声音里蕴含着浓浓的戏谑之意。
“得意门生”自然指的是古涅他们，而巴斯特口中的“圣典”是在明年一月份举行，而如今却只是八月下旬。也就是说，圣国高层认为这场牵扯近百万兵力，光听上去就感觉非常艰苦卓绝的拉锯战，会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结束！
若古涅他们真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参加什么劳什子“圣典”，那就说明战败的还不是人类一方！这可真是奇了！你圣国就来了三万援军，还不算什么精锐之师，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甚至连战后的庆祝活动都提前预备好了？
“哈哈......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巴斯特浅笑了两声，目光闪动，语调变得更为低沉，“这群兽人可是挡了您的路了啊........”
“哦？此话怎讲？”辛德拉面无表情，但手指敲击扶手的频率蓦然快了那么几分。
与此同时，一股凝而不发的寒气将巴斯特彻底锁定，仿佛一只又一只由冰坨子制成的大手在他身上乱摸，骇的他如筛糠般抖了起来。恐怕只要他下一句话不合辛德拉的心意，就会瞬间变成一座冰雕！在绝对的等级差距面前，什么保命道具、续命良药.......全都如同某人的节操一般，一碰就碎！
‘这群该死的臭蜥蜴！人类世界纷争不断、矛盾重重......你们倒是混的风生水起！不.......应该说那些战争背后都有你们在推动吧！恐怕最不愿意见到圣国和塞提斯和平共处的就是你们了吧！给我等着！当我们人类统一之时，就是你们龙族的末日！’
没想到在那一张俊朗优雅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这么一颗愤世嫉俗的内心！巴斯特猛咬后槽牙，堪堪顶住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心中虽咒骂连连，但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恭敬、惶恐。
“您......契约解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这里......为的就是...........神山吧。”
整个帐篷内登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只剩下辛德拉那几不可闻的食指敲击声在北方总督的耳中回荡，宛如代表着死亡的钟摆。
巴斯特蓦然感觉这一个瞬间是如此的漫长！他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到嗓子眼才肯善罢甘休。来之前他曾无数次地安慰自己——大古龙不过是徒有一身魔力的莽夫而已，只要自己拿出最擅长的外交辞令，一定能将这头披着精灵皮的蜥蜴耍得团团转！
再不济，她也不敢随随便便杀掉特意前来支援的圣国高官吧！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大错特错！太想当然了！人家压根就不在乎一介凡人的性命！不管这个凡人的名字前有多少尊贵的头衔、显赫的前缀，在太古龙面前，这些事情都会变得非常单纯、也异常残酷。
她们评判一个人类有没有资格跟她们对话的依据，一是感不感兴趣；二就是......力量！
人家既看不上你，你又没有足够的筹码.....对话怎能平等？哦？你说你背景深厚？不好意思，辛德拉一向对“背景”这种说着好听，紧要关头却往往不管用的东西嗤之以鼻——能被杀掉的，背景也就说不上深厚！
“嗯哼......你们圣国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就连妾身那几个蠢学生都不知道这件事。”辛德拉展颜一笑，宛若冰雪消融，梨花盛开。
环绕在巴斯特周身的那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兀然消失，好像它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他这才敢长出一口浊气，暗暗庆幸自己度过了难关。
“好处呢？”
“.....嗯？！”
辛德拉不耐烦地摇了摇手，一字一顿道
“妾身去你们那个鬼圣典有！什么！好处！”
八面玲珑如巴斯特主教此时此刻也懵圈了，在他们这些饱受圣光熏陶的人眼里，“圣典”这么百年难遇、神圣且充满仪式感的大型活动，能让你来参加你就应该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的.......哪有我们反而要给你好处这么一说？
还好来之前教皇在信中隐晦地提了几笔若是冰霜巨龙“犯病”时的对策，这才使得他此刻不至于无话可说，连个画饼的权限都没有。
“对于古涅先生身上的那柄剑与‘魔书’的原稿......我们将不再追究，还有康斯坦丁家族与金龙商会勾结，贩卖兽人奴隶的行径我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很机智地将刚刚获取的情报当作筹码加了进去。圣国确实明文规定过“奴隶制是不为主所允许的”，但那个高官贵族家里没几个......“终身制的仆人”与“来历不明的女秘书”？
改个名字，换张皮就能被允许的恶行在成熟的、社会阶级固化的人类国家中已经算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圣国高层们肯定可以对古涅的这种“三角贸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巴斯特即使不请示上级也有充足的信心。
“几位圣徒大人们也很欢迎您时隔千年的来访，况且，据说您和拉斐尔大人交情甚笃......她的‘圣典’您应该不想缺席吧。”他的语速越来越平缓，话语里的信心也越来越充盈，说完还躬身行了一礼。
“就这些？”谁知接踵而至的却是辛德拉那毫无起伏、冰冷的犹如一块万年玄冰的诘问。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巴斯特在心中大吼起来，说实话他刚刚还有点嫉妒辛德拉得到的待遇，就算是身为格里高利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他，在圣典中也只能陪敬末座！而这条龙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老神在在地坐在这里就有他垂涎已久的荣誉掉在头上.......是个心智正常的人就会感到心里很不平衡。
他此刻心里都快气炸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得寸进尺的生物！压抑已久的怒火将他平日里还算灵光的大脑彻底占领，使得他压根就没想到另一个可能性——此龙莫不是在消遣老子？
还好，悲天悯人的大主教、风度翩翩的北方行省总督这几张面具已经根深蒂固地“长”在了他的脸上，再加上对于太古龙记忆犹新的敬畏.......所以即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也能一直保持那谦逊、彬彬有礼的微笑。
此时也不允许他意气用事，因为这是教皇亲自交代他的任务，办得好自然有赏，没办成自然也有相应的惩罚。这是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格里高利家族绝对不能容许的！
教皇这个职位可是终身制的，可不存在什么任期上的问题。但现任教皇本笃五世年事已高，怕是过不了几年就得回归主的怀抱了.......而下一任教皇，就要从这些枢机会的红衣主教中挑选了！这是家族盼望已久的机会，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想至此处，他的脑子迅速运转了起来，绞尽脑汁地思考什么东西才能满足这只胃口犹如无底洞的怪物！思前想后之际瞥见了那几幅价值千金的名画，忽地灵光一闪，开口道
“您喜欢收藏名画吧！我们格里高利家族养着几名如今最知名的画师！这要您答应赴约，我不但做主赠送您几幅精品，还可以让那几个画师亲自为您描绘一幅画像，以向世人展示您那.......”
“闭嘴。”
辛德拉似乎受够了这个男人的喋喋不休，小嘴微张，吐出两个冰冷的字母；又不耐烦地挥了挥玉石般的手，仿佛在驱赶一只“嗡”个不停的苍蝇。
她的动作是如此轻松写意、富含美感。但在巴斯特眼中却成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
仿佛有一只寒冰构成的无形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将他没能说完的后半截话彻底摁进了肚子里！紧接着，那只大手瞬间化为了一条遍体生寒的毒蛇，沿着他的食道滑入了他的体内！
巴斯特顿感浑身的汗毛全都倒竖了起来！脸上逐渐失去血色，一股由严寒造成的极为诡异的“灼烧感”出现在他的粘膜上，无孔不入的寒气疯狂地朝他体内涌去，伴随着一阵魔法防御道具此起彼伏的“咔嚓”碎裂声，他膝盖一软，跪倒在松软的高级地毯上。
“若不是看在你是这三万援军的首领，你从进来到现在就应该死了不下四次！”辛德拉美目中的幽蓝一闪而逝，从石椅上缓缓起身。
“圣国可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什么签订‘和平协议’？恐怕是妾身去了才有这么一回事吧！将妾身肆意当作你们谈判的筹码......你们这帮人类可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巴斯特那蔚蓝如海此刻却染上了一层冰霜的眼睛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骇！生命垂危的他再也不能保持从容了！
辛德拉说的完全没错！这条在他眼中只会敲竹杠的龙居然仅凭三言两语就推断出了事实的真相！这是最让巴斯特毛骨悚然的！邀约与和平协议，说白了就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
“还有那把剑......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你们大可以使出各种手段、坑蒙拐骗偷，无所不用其极都没有关系！你们想怎么折腾那个小子就怎么折腾，妾身绝不干涉！”高跟鞋与石梯相碰，发出动听的脚步声，但在巴斯特耳中却宛如死神的亲临！
圣国高层又何曾不想呢？冰之傲慢虽然掩饰的极好，但世界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有心人的报告，将枢机会对这柄魔剑的兴趣提到了最高峰！
可惜北境如今也是圣国与塞提斯和谈的一块重要的“拼图”，地位与辛德拉不相上下.......此刻对古涅下手，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康斯坦丁家族的支持！这在现阶段是很不理智的！
所以这才想给辛德拉做个顺水人情，没成想人家根本不吃你这一套！
“妾身和拉斐尔确实有点交情，但也不代表妾身就一定要参加她的‘带薪休假’！想靠这个理由白赚妾身过去.....真不知道你们是傻还是天真。”
辛德拉无情地俯视着趴在地毯上浑身颤抖的巴斯特，深吸一口气，娇小的身躯发出极尽暴虐的咆哮
“你居然还想靠画收买妾身？妾身妹妹送的才叫‘礼物’！你怎敢！你怎敢羞辱高贵的龙族？！”
凌厉的寒风不科学地在密闭的帐篷内涌现，将呆若木鸡的巴斯特粗暴地提起，呼啸着朝帐篷口刮去，锐利的风刃还在他的身体上划上了数道血痕。
“你们这群卑贱之人，根本没有和妾身讨价还价的资格！你们所拥有的一切对于妾身来说都是‘供品’！妾身要拿，你们就得双手奉上！”
此时此刻的辛德拉第一次展露出了些许“冰霜之龙”的威仪，几片细微的银白色鳞片在皮肤上显现，平时灵动圆润的瞳孔变成了一双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幽光的竖瞳，庞大而致密的魔力仿佛压抑不住一般从那渺小的躯壳中迸发。
“滚吧！将妾身的话带给圣国的每一个贵族！还有，不要再出现在妾身面前！”
话音刚落，巴斯特已经冻僵的身体就被甩出了帐篷，重重地跌在了雪地之上，溅起一大片纷飞的雪花。
屈辱与悲愤混杂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在体内翻腾，他不禁喉咙一甜，吐出一口瘀血后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