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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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钻石城后，X6-88没有给我一刻休息的时间，他直接带我来到分子传送机前，让我和尚恩站进去后，伴随着白色电流从头顶穿透，一阵失重感后，我睁开眼，面前已经是熟悉的学院传送室。
我还以为面前站着的人会是菲尔摩老师，但不是，是卡兹沃尔，它身上的铁皮擦得闪闪发亮，看起来它已经顺利通过了定期维护。
卡兹沃尔见我们出现，三只伸缩的电子眼忽闪忽闪，急冲冲地从门口过来：“小主人！哦您终于回来了！不告而别真是令人痛苦，不过好在我已经修好了燃料动力系统，现在就算连续等一天也不会掉在地上了。”
我看着卡茨沃尔圆滚滚的身躯，摸了摸它光滑的外壳笑道：“当然卡兹沃尔，我很高兴你可以像以前那样精神百倍了。”
菲尔摩老师没有来，而是让卡茨沃尔来接我，看来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我的想象，至少，我们目前是不能够直面沟通的。
我正考虑着这件事，卡茨沃尔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小主人！您受伤了！您的腿！看来我们要先去医护中心！”
我看看那条伤疤，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就算要去，也是维修中心，我这样想着。
卡兹沃尔再三确认我没事后，才带着我和尚恩出门，外面的景色如旧，中心广场上来往的合成人们依然忙碌，由于现在是凌晨，多数科学家还没有起床工作，所以这倒也避免了我遇见熟人。
我们顺利乘坐电梯来到我居住的楼层，卡兹沃尔唠叨着让我注意身体后便被我婉拒在门外，然后我转头看着尚恩。
“你先好好休息，博士他们稍后会来找你。”尚恩说完便也离开了。
关上门，房间里安静下来，凌晨时分的学院依旧灯光明亮，我走到洗漱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一抬头看向镜子，忽然被自己的样貌吓了一跳。
尽管脸上那些细微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仍然可以看出那场狼狈不堪的战斗的痕迹，这么多天，那些泥土与污垢已经让我的脸变成了浅灰色，脏乱而打结的头发随意搭在一起，整张脸因为疲惫而显得沧桑不堪，完全不能跟去联邦前的自己相比。
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自己这副模样很像一个人，像父亲日记中所画的母亲，我伸手想去掏日记本，摸空了，这才想起来日记本已经被我委托给阿马利博士保管了。
索性彻底洗了个澡，当我全身泡在浴缸里后，我看着温暖的水没过我那带着疤痕的膝盖，然后继续没过浴缸的边缘，最后，溢到地面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学院的水总是这样清澈而温暖，但在联邦，人们甚至连饮用水都要考虑辐射问题。
可这些问题是我能够去思考的吗？我如果觉得这不合理，又能够做些什么呢？让学院把水源过滤净化系统送给联邦，让大家都有干净的水用，然后呢？且不说能不能够联邦上的所有人使用，如果公布出这种技术，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反过来对学院造成威胁呢？
我没办法预测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更不能控制一切，连父亲那样伟大的人，也仅仅只能做到拯救一小部分人罢了，他选择了学院，就要消灭兄弟会和铁路，人们永远不可能消除所有偏见携手共进，这也就是为什么爆发战争，百年以来，联邦并没有什么改变，根本原因就是人没有改变。
所以合成人一定是人类的未来吗？这些人造的灵魂，是否就能消除人类所有负面的情绪，从而保证联邦的和平与稳定，最终携手共进呢？
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这个人造的灵魂实在不完美，这些思考与挣扎都让我过于痛苦了。
泡完澡后，我裹了条浴袍坐到桌子边打开了自己的终端机。
我的终端机上有不少端口连接着学院各处的资料库，我总是会在这里学习查找一些资料，除此之外，一些重要的通知也会同步推送到这里。
以前我打开终端机后，总得弹出一大堆会议信息和研发通知，但现在，终端机的消息列表空空荡荡。
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我没有在学院这段时间，终端机的信息应该还是可以正常接收的，我试着打开任意一个资料库，却弹出拒绝访问的页面。
然后我几乎把每一个可以点击的资料库都点了一遍，但全部都是，拒绝访问。
我的权限被取消了。
我只觉得从头凉到脚，这才刚刚回来，我甚至还没有和菲尔摩老师说上一句话，他们就取消了我的权限。
我换上衣服，想出门去找尚恩，问问他是不是也已经被锁定了终端机访问内容，但当我刚迈出房门两步，一个合成人护卫就挡住了我。
“凯特小姐，您需要休息，请勿四处走动。”
合成人毫无感情的声音却让我火大，我想绕开他：“让开”，但那个护卫依然挡在我前面，甚至又过来两个合成人将我彻底堵住。
“你们这是干什么？谁给你们的命令？”我又急又怒地问。
但那三个合成人却统一保持了沉默，既不说话也不让路，我知道，他们一旦根据指令执行任务，不取消指令是不会停止的，我是出不去了。
但我不明白，我才刚刚回来，从取消终端机的权限，到把我关在房间，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都不能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呢？
“让我出去，我要和菲尔摩老师谈谈。”
“凯特小姐，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您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我自己知道我需不需要休息！我现在要出去！给我让开！”
吼完，我挥拳就打在一个合成人护卫的脸上，然后趁他身子歪倒，我赶紧推开他挤了出去，但另外两个护卫反应太快，他们一下抓住了我的双臂，我还在激烈的挣扎时，一个声音响起：
“停下来，凯特，你也停下来。”
顿时，那两个合成人松开了我，我抬头一看，是菲尔摩老师，她身后还跟着尚恩与X6-88.
一直希望的见面终于实现了，但我却哽咽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到菲尔摩老师，看到她熟悉的温和的微笑，我就觉得心中最后的防线也崩溃了，什么联邦，什么合成人与人类，什么所有那些本来就与我无关的一切，我一秒都不愿意再去想了。
“菲尔摩老师…我……”
“凯特，好孩子，老师很担心你…”说着菲尔摩老师将我轻轻搂进怀里，慢慢地拍抚着我的后背。
我只觉得太累了，那些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太累了，现在我终于可以休息了。
我抱住菲尔摩老师，她的身体永远是那样温暖，从我小的时候，我犯了错，就总会扑到菲尔摩老师怀里撒娇请求原谅，那时候菲尔摩老师也会像现在这样安稳我，让我平静下来。
然后，我不经意地撇见了老师身后站着的尚恩和X6-88。
我看着尚恩，他还是那样面无表情，但他也在盯着我，并且似乎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但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动作的含义时，菲尔摩老师松开了我，她温和地问着：“凯特，让我们进去聊聊好吗？你现在想聊聊吗？”
我点点头，顺从地跟着菲尔摩老师往门里走去，在自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尚恩还站在那里，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或许是我的错觉罢了。
菲尔摩老师拉着我一起坐到床边，她看见我那台打开的终端机，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边帮我打理头发一边问：
“凯特，联邦上的人们怎么样？”
“还好，我觉得还好。”
“联邦一直都是那样，人们生活的不好，辐射，还有那些怪物，奈特就是很好的例子，他在联邦那些年一直很辛苦，这也让他的身体快速出现了很多问题。
“是的，辐射，还有那些怪物，人们总是很难生存，可…”
“事实如此凯特，这么多年过去，联邦一成不变，你觉得人们可以看到希望吗？”
“我不知道老师，我黑莓搞清楚这些。”
“没关系凯特，你已经很勇敢了，我们都知道你很勇敢，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们所有的事，但没关系。”
“老师，我很抱歉，我当时只是有些闹别扭。”
“不用道歉的凯特，老师只是想知道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什么？”
“就是你离开城堡后，还去了哪里呢？还干了什么？别误会，老师只是很担心你，如果是出现了很不好的情况，你身上的伤口没有进行特殊处理的话很可能会恶化。”
“不，不需要的老师，我这伤没什么，我只是…”
“凯特，相信你这次去联邦也都看到了，那些生活在联邦上的人，那些联邦的环境，如果不是学院这些年一直在帮助和保护大家，真的只会更糟。”
“是的，我知道这个道理，但那个克拉克，就是我之前给老师提到过的那个养尸鬼的疯子，他曾经是钢铁兄弟会的人，他一直在收集和利用兄弟会的剩余资源来干那些事…”
“凯特，我说了，这不是学院目前要关注的事情。”
“可是！他的实验出来的那些辐射尸鬼正在对联邦上的人造成生病威胁不是吗？”
“如果学院要分心去清理这种人的话，第四代合成人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呢？那拯救联邦的任务不就得耽误了吗？”
我感觉十分泄气，但又不知道该从该从哪里反驳菲尔摩老师说的话，没错，学院是联邦的未来，学院肩负着重新定义人类的使命，但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是对于克拉克那种人的态度，不应该是那样的。
菲尔摩老师见我半天不再说话，也默不作声，只是帮我把头发梳好扎起来，然后她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下面的下面的广场，对我说：
“凯特，你觉得学院是什么？”
我被这问题问得蒙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菲尔摩老师，她没等到我的回答，也并不在意，继续说着：
“2077年，核战争摧毁了人类的未来，当时收到警报的联邦理工学院师生躲进了地下室，这让他们得以保住性命存活下来，而这其中，就有学院的创始人们。2110年，这些幸存者们，这些联邦唯一的希望们正式成立了学院，那时候，确实没有人能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学院有走向未来的一切基础和条件，也自然要肩负起这个责任，因为只有我们…”说着，菲尔摩老师转过身看着我，她的眼神无比坚定，道：
“只有学院，才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