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奇观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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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自己醒不来了，或者会睡很久，但耳边嘈杂的声音太多，我并没有获得那种死亡的安宁。
“凯特……凯特……”
一直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是谁呢？我用力想睁开眼，但却只能张开一条缝隙。
耳朵里都是耳鸣的声音，眼前也只有很多模模糊糊的黑影在晃动，这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刺入了我的手臂，像是一个针头，然后，我的胸膛穿过一阵电流，脑袋里的某个神经似乎被激活了。
我不受控制地深吸了一口气，就像一条缺氧的鱼一般身体突然挺动了一下，紧接着风灌进我的嘴中，各种声音冲入耳朵，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起来。
是派普，她正焦急地拍打着我的脸庞，一直呼唤我的名字，在看到我终于苏醒后，她的表情高兴而又担忧。
“凯特，凯特！你还好吗？可以听到我说话吗？嘿！她醒了！她醒过来了！”
我嘴巴一张一合地，却说不出话，看了看周围，才发现自己是在直升飞机上。
我得救了，上帝还是原谅了我。
有人过来帮我包扎伤口，我想起身看看自己的腿，但当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我愣住了。
我身上的伤口很多，有深有浅，血液还在潺潺流出。
再然后，我看到了一些本不该出现在我身上的东西，或者可以说，本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东西。
一根根复杂扭曲的电子线和元件暴露在伤口中，它们被血液浸泡着，不时迸发出短路的电光。
为什么会这样？我出现幻觉了吗？
我挣扎着想伸手去扯这些东西，但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手背上的伤口下，还是那些东西，电子元件和电线。
不，这不是我的手，我的手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害怕地想要站起来，派普却按住了我的肩膀：“凯特，放轻松，你没事了，你会没事的，我们得救了。”
“不、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在想是否得救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身上会有这些东西？我应该是看错了，我只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我抓住派普的肩膀让自己坐起来，直升机上还有几人，他们都在忙着给我的腿来回包扎。
我撕扯开那块包在我右腿根上的布，密密麻麻的电线齐齐截断在里面，我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断骨，那些应该属于人类受伤后的肢体，我没有。
“凯特，你现在需要休息，瑞奇他们会帮你…会帮你的，你会好起来的。”
派普轻声跟我说着。
怎么帮我？是接骨？还是接电线？
“我……我不是，我不是的，我是人类，我是人！”
我抓住派普的领口喊叫起来。
“我真的是人类！我有父母！我从小在学院长大！还有、咳咳咳…还有学院里的所有人！他们都知道！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是合成人！不是！”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是不是已经死掉了，这其实都是我想象的，这都是一场梦，对，这不是真的，我应该已经死了，我和泥沼蟹女王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我被它杀死了。
我应该死去。
我瞬间掏出派普腰上的匕首，狠狠向自己脖子刺来，但一个人突然从我身后捏住了我的手腕。
“如果你要死，至少得死得明白，自己是人类，还是合成人。”
说话的男人夺下我手中的匕首：“如果你要活，那也得活得明白。”
然后，他将我那条本来应该已经断裂甚至被碾碎的腿丢在了我的手上。
那条腿上下扭曲着，布满了凝固的血痂和残破的皮肤，但更重要的是，皮肤下那些非常诡异的电子产物。
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
我是个合成人。
派普将我抱进她怀里：“凯特，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知道居然会是这样，但是，我明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我俯在她的肩膀上，所有的事涌进我的脑海，所有的疑惑、悲伤、愤恨与绝望都让我筋疲力尽，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没过多久，我累了，哭声微弱下来，刚才那位夺走我匕首的男人蹲下身，他递给我一张手帕。
“你好凯特，我是瑞奇，瑞奇道尔顿，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很多不解，别着急，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相信你会在那里找到答案的。”
“...什么地方？”
“奇观岛，离这里不远。”
我还觉得有些恍惚，一直抓着派普的手不敢松开，直到飞机降落，我才反应过来，我得下去，但当我想站起来时，我又意识到已经失去自己的右腿了。
派普让我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和另外一个人将我一起搀扶下了飞机。
奇观岛，我以为这里会是一片原始岛屿的模样，但四周的围墙让我看不到海岸线，土地和房屋错落而立，各种设施齐全，而且这里还拥有发电设备，灯光随处可见，人们来回穿梭忙碌，对于飞机的降落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如果不是远处天边的那一片辐射风暴云，我会以为自己来到了战前的世界。
“这里就是奇观岛。”瑞奇给我介绍，然后他转头喊了一声：“担架！还有，叫医生！”
我就这样被人抬上了担架送进了一件挂着白色帷帐的屋子，屋子里有位医生，我看到他的左半个头没有皮肤，那里裸露出金属元件，手指尖上也是各种针头手术刀具。
“把她放在手术台上，可怜的小姑娘，希望你没有太灵敏的痛觉神经系统，放心，我会把你的腿接上的，这期间你可能会感觉…有点痒。”
“医生……？”
“嗯？难道我这个形象还不够明显吗？”
“你是个合成人……这里是哪里？”
“瑞奇还没跟你说？没关系。”说着他举起我那条腿左看右看：“这里是个很开放的地方，不论你是合成人，还是人类，或者是尸鬼，只要你知道你是你自己，奇观岛都会欢迎你。”
“你是你自己…？”
“比如，如果你是个杀人无数的枪手，或者是只知道服从指令的铁疙瘩，再或者是会咬人的发光尸鬼，那不行，这里可不能让那些家伙来捣乱。”
“那你们怎么判断呢？”
“判断？不，我们不需要判断，这些事太耗费精力，瑞奇只会去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家伙，我们都相信他，当然，有什么问题，守卫们手里的武器也不是装饰品。”
“瑞奇？他是什么人？”
“哦，一个好人，我们会叫他老大。”
我正和医生交谈着，有人在门口问道：“医生？你在里面吗医生？”
“当然老大！请进！”
瑞奇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见我正在接受手术，或者说维修，然后很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好，我知道你只是需要一个过程，凯特，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只是…还需要点时间。”
“没问题，那你先好好休息，医生会帮助你的，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哦得了吧老大，太抬举我了。”
我看他转身欲走，急忙叫住了他：“请等一下！”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因为我看到了义勇兵的信号弹，还好当时我们在勘测辐射风暴云的范围，离得并不远。”
“但你不是义勇兵。”
“确实不是，可你们在求救，不是吗？。”
“好吧，谢谢……”
瑞奇笑了笑走出去，医生一边给我清理粘液，一边说：“瑞奇就是这样，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他救下来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想帮助别人的人。”
“那你也是吗？被他救的人？”
“是的，很多年前，当我意识到自己是个合成人后，我想办法逃离了学院的监控，然后被追猎者那帮家伙逼到了绝路，我的脸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总之，瑞奇出现了，然后他救了我，并让我自己做选择，是留下在奇观岛，还是回去……”
“所以你留下来了，那你没有家人朋友吗？”
“算是有吧，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儿子，但是他们知道我是合成人后害怕我，怕得不行，然后我才才逃走的，不过，我以为我的老婆孩子会来找我，所以把躲藏的地方告诉了他们，但两天后，追猎者就来了。”
医生不急不慢地说了很多，然后他抬起头，长叹一口气，又开始帮我缝合皮肉：“你叫凯特是吗？”
“是的。”
“好名字，凯特，你叫我医生就可以，他们都这么叫。总之，奇观岛是个好地方，我爱这里的一切，相信我。”
我不再提问，躺下身盯着房顶，上面挂着一个明晃晃的吊灯，合上双眼，我还可以感觉到它的光亮。
我得救了，尚恩呢？他现在会在哪里呢？他知不知道原来我也是合成人呢？跟他一样，原来我跟他一样。
我感觉一切没什么变化，我的眼睛还可以看，我的鼻子还可以闻，我的耳朵还可以听，我的嘴巴还可以说，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一切照旧，可只有一个问题，只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
我不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