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发现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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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又行了约莫三四日时间，两人到达了前禾县城，开始下马行走。

县城里气温依旧比外面高出一筹，靳吕忍不住脱下罩衣，对芷荷说道：“此地居民多以高温烫染为营生，就在县城里密布了好几处烫染作坊，因此较之其它地方要炎热不少。”

芷荷记得翁阁老入殓时，身上披覆的深红色绸布，点点头道：“原来大河人常用的入殓帛布，都是由前禾县所生产，县城收入应该不差，但我看街道上行人大都蓬头垢面，且恹恹无力，并不似生活温饱的景象呀？”

靳吕道：“是这样，大约二十余年前，此地因防控不力生了一场大火，导致县城被烧毁了一大半，当时的乾皇帝大为恼怒，便责令此地重建后只允许从事烫染行业，且需每年给国库上缴钱财，弥补重建的费用。导致此地虽然收入颇丰，县里却几乎留不下一毫半分，居民们都只能过着苦日子。”

两人沟通间，不久便来到了县衙的门槛，门口的衙役见两人虽衣衫不净，但仍可见衣料的质地不差，也不敢轻易怠慢，上前拦住问道：“两位是何人，过来县衙何事？”

靳吕拱手道：“在下小弼国前军先锋官，五品骑都尉靳吕，前来求见县衙薄县令。”说罢从怀中取出铭牌，递给衙役。

衙役仔细核对了铭牌，见对方确凿是五品武官，又兼猜测对方很可能是为了催货而来，便放低姿态恭敬道：“请靳大人稍等，小人这边去通传一声。”

靳吕道：“多谢差官。”又从衣袖中取出一小锭碎银，塞到他手里。

那衙役见靳吕颇通人情事故，态度愈加良好，眉开眼笑道：“大人要不要到县衙里坐着等候，外面环境不好，薄县令出来见面估摸着还需要一点时间。”

靳吕看向芷荷，见她点头同意，两人便拴好马，随着这名衙役穿过前堂，到衙门内院坐下等候。这衙内又是另一番光景，遮天蔽日的树丛，将里外区分得泾渭分明，里面的气温明显比衙门外明显要舒适一些。猜想是这位县大爷不想闻到外面腥燥的烫染气息，便吩咐花匠种植了这许多园林植被，用于隔离。

芷荷见了这番情景，语带不平道：“看来无论一处地方有多贫瘠，也影响不了当地父母官享受自己的好日子。”

靳吕叹口气，道：“时局氛围如此，又怎奈何？大河已算是有数的官风尚存之地，在其余国家中，黎明百姓处于更恶劣的境地，只怕连果腹取暖都做不到。”

少顷，衙役过来通报称，薄县令今日已安排外出视察，由府衙的齐师爷负责接待。

于是靳吕和芷荷二人被衙役领至会客堂，齐师爷已在里面等候了。

许是衙役没有说清具体拜访的人数，齐师爷见到同行的芷荷，略显惊讶之色，随后便迎上去问候道：“靳大人，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大半年时间了吧，这次是什么风把您再吹到我们这小县衙来了？”

靳吕心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倘若你们那布帛准时送达，我们不必大动干戈上门催促了，这正主还不愿出来相见，反倒让师爷出来应付，真是岂有此理，嘴里却说道：“今日再见，齐师爷果然仍清朗康健，不输往昔。靳吕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年初订的一批布帛，已经延迟整整三个月了，仍旧没有送到小弼，数百阵亡将士缺了裹身布相覆，只得草草入葬，钱副将等得是心神俱疲，便勒令在下亲赴贵县来一问究竟。”

齐师爷见靳吕话虽恭敬，但态度却甚为坚决，情知难以轻易遮掩过去，也不想再打诳语，叹了口气回复道：“实不相瞒，两地间的必经山区近半年来盗匪激增，这个想必靳大人也十分清楚，我们每个月都有一趟专门的车队送往小弼，大半月前那一趟，还专门请了州府里成兴镖局的镖首周坤护送，无奈仍然被洗劫一空，据后来周镖头的反馈，对方是旗罗国的舞云部落所为。”

靳吕听罢，愠怒道：“舞云已在大半年前从旗罗独立，首领澹台悬自立为王。在西境山区一带长期行鸡鸣狗盗之事，与小弼也多次生出龃龉，若果真如此，待我回去禀告钱副将，拿回一个公道不可！”

齐师爷又道：“大河西境的精锐尽皆北上协助抗击龙颜，导致西境守备软弱无力，莫说外出清理盗匪，单谈保障境内安全，已是颇为吃力。倘若靳大人能携小弼先锋军的威势，挫一挫这帮蛮夷的威风，逼得他们退避三舍，那可谓是大快人心之事。”

靳吕拱手回礼，话锋一转道：“这是我军应尽的保家卫国之责，自然义不容辞。但齐师爷，我这次前来，是奉了钱副将的铁令，为众位阵亡的弟兄争取尊严而来，无论如何总得带些东西回去，还请你尽力协调，帮忙斡旋，前军两万名将士全体感恩不尽。”

齐师爷面露难色，作坊里确实还有一批存量的布帛，但这是北域戍军总督尚擎苍亲点，需要送往北境供与龙颜作战殉国的将士使用的，若是先送往小弼，北境的十万云泽军投诉至京城，一个小小的前禾县城又如何抵受得了。

他只好对靳吕道：“靳大人，我们自然是理亏了，但也不是不尽力，实在是因为路途艰险，能力欠缺，接连走了三趟都被恶匪给硬生生夺走，还请您多多体谅我们的难处。”

靳吕情知他说的也是实话，便想了个折衷的法子，道：“齐师爷，这样吧，我绝不能两手空空回去，县里如果有存货，就给我一部分让我带回去交差，先解除燃眉之急。待我跟钱副将汇报后，下次由我亲自带一支军队过来护送，确保路途万无一失，如何？”

齐师爷沉吟许久，心道：若是我不答应，这靳吕定然不会轻易离开，存货是后天出发前往背景，我仔细算一算，这两天让作坊加班加点，只要对上给靳吕带走的货，应该能做到两边都顺利交差。

于是齐师爷道：“承蒙靳大人理解，不如现下便随我一起到作坊，我马上点好两箱布帛，让您带回去交差。”

靳吕点头同意：“如此劳烦师爷了，我们这边出发吧。”同时转头探寻芷荷的意见。

齐师爷会意，朝芷荷问道：“不知这位娘，是留在县衙等候，还是…”

芷荷道：“我随靳大哥和师爷一同前往罢。”

师爷便唤了衙内的一名差役随行，众人共同启程前往位于县城东北的烫染作坊。

路上气温愈来愈热，不久便到了烫染作坊面前，对比入县城时的寂无一人，芷荷不由被眼前烟熏火燎、人头攒动的景象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