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启程前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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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荷闻言神色黯淡下来，垂首道：“家父两年前不幸身患偏瘫，致行走不便，因而无法亲自前来拜访方丈大师，还请您原宥。”

元衡捻动佛珠，吟诵一声佛偈，道：“不料芮侯竟遭逢如此磨难，昔日芮侯马上飒爽英姿仍历历在目，想必他日后会有更多时间研读思索，当可为自己传奇经历著书立说。”

芷荷道：“是，承方丈吉言，父亲近两年深居简出，于笔墨之道确实倾注了不少时间。”

元衡又问道：“昔日沉稳干练的翁阁老，可还安在？”

芷荷低声道：“翁阁老同是在两年前的某日夜里，突发重疾故去了。”

元衡往前踱出数步叹惜道：“时光真如白驹过隙，我与他本是同年生人，不想他却先我一步得道升天了。”随后又转身问道：“女施主此次前来，可是代替芮侯传送药引？”

芷荷振作精神，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药包，双手呈给元衡诚恳道：“正是如此，可惜途中在一座废弃的庙中遭遇劫匪，导致药引丢失了一半有多，还请方丈大师原宥。”

元衡收起念珠，伸双手珍重接过药包道：“无妨，女施主不必过于挂怀，送药一事是芮侯重友之诺的品格体现，老衲实铭感于心。”

芷荷见元衡领了芮正卿的情谊，心道终于完成了爹爹安排的任务，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便想到下一步该去寻找阿郑等人的下落了。

她朝元衡敛身鞠躬，正待告辞之时，元衡突然开口询问：“还有一事芮侯可曾跟提及，你有一位二十年前缔结婚约的未来夫婿，曾在这里出家。”

芷荷闻言，仿佛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蟾蜍般浑身一抖索，说话都吞吐起来：“他、他现下就在庙里吗？”

元衡见她反应激烈，笑道：“遗憾得很，正如我方才所言，他曾在庙中出家，但去年的时候已然还俗了，缘悭一面。”

芷荷脸色泛红，道：“那他现下人在何处？”

“目前他应当在前禾县衙中，从事书记官之职。女施主若希望跟他相见，可至前禾县城寻他。”

芷荷羞赧不作答。

元衡双手合十，说道：“还请女施主返回侯府以后，替我问候芮侯，他日若有机缘，待我卸下方丈之职后，一定前往北境拜会芮侯，并好生祭奠翁阁老。”

芷荷心事惴惴从元衡的书房出来后，沿来时路的方向朝庙门口走去，她心中仍在犹豫不决，到底是否应当前往前禾去年那人一面，又担心阿郑等人的安危，觉得应该尽快去寻他们回来，更兼有对爹爹久未见面的思念，诸事缠绕下，心思乱成一团。

蓦然“砰”地一声响，她感觉前面撞上了一堵硬墙，她揉揉额头，睁眼朝前看去，原来自己思绪间走错了路，来到了庙里的后院，撞上了一名正在立桩的高大僧人。

那名僧人与他相背，身躯笔直地站立，撞击引得他回过头来瞧，见是一名女子，诧声道：“女施主从何而来？为何到后院处，此地并不接待宾客。”

芷荷歉意道：“还请大师海涵，我是来贵庙拜访元衡方丈的，见面后原本准备离开，谁想分不清来时的路，误闯后院惊扰了大师修炼。”

这名僧人“哦”一声，声调转缓道：“无妨，前院从你身面的廊道望后一直走，便可到达。”

芷荷抬起头来，见眼前的僧人大约中等年纪，身材高大挺拔，五官棱角分明，面相颇显清癯高傲，兼之一双男性中少见的丹凤眼不怒自威，看去不似寻常出家人的模样，倒似是统帅千军万马的王侯将相，佛衫之下气场犹在。

她正准备敛身告退，却发现这名僧人正细细端详她的容颜，心中略显不悦，却忽然听到这名僧人开口问道：“女施主长相与我一位故人有七分相似，贫僧冒昧问一句，女施主可识得一位名唤芮正卿的人？”

芷荷心跳加速，脱口应道：“大师认得家父？”

那名僧人闻言一颤，道：“我们是多年故友，如果我记忆没有偏差，你的名字是唤作芷荷对吧？”

芷荷点头道：“是的，小女子名唤芷荷。”

僧人凝视芷荷，眼中露出复杂神色，喃喃自语：“看来他还是用了这个名字。”

但随即便回神道：“我与他已有多年不见，不知你父亲现下可好？”

“父亲两年前患上了偏瘫之症，如今已然无法行走了…不知大师如何称呼？我回去也替父亲转达大师的问候。”

僧人眼中现出失落沉郁之色，摆手道：“不必转告了，你父亲也未必希望你曾见过我。他当年在异域间频繁往返，耗尽心力经营商贸，致操劳过度落下了病根，如今正好在家中好好歇息，修身养性。”

芷荷听得话中另有意味，问道：“未曾听家父提及过大师，不知两位相识多久了？”

僧人看她一眼，嘴角泛笑道：“女施主不需再费神打探了，我与你的父母皆是故旧，相识多年了。倘若你希望了解更多内情，可以回去找你父亲询问清楚。好了，就此与施主别过，贫僧在还需继续修炼。”说完便转过身去重新立桩，再不回头。

芷荷听他说认识自己的母亲后心中一动，她对母亲知之甚少，忍不住想继续探寻母亲的情况。眼见他毫不犹豫便拒绝了自己，完全不给任何可乘之机，只好作罢，敛身行礼后离开了后院。

僧人听得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深叹一口气：“祈柏啊，出家许多年了，你兀自放不下过往的这些旧情，这怎生是好。

芷荷已一路走远，自然听不见祈柏说的这些话语。

她回到庙门口，跟小僧人打了个招呼，请他帮忙开门，缓步走出庙宇。

靳吕一直站在门外踱步等待，见芷荷出来了，忙迎上去询问：“芷荷，与方丈见面情况如何，可有对药引数量不足表达不满？”

芷荷笑道：“有劳靳大哥一直等候了，元衡方丈没有任何不满，反倒对我们千里迢迢送药过来表达了诚挚感谢。”

靳吕点头道：“那就好，不枉费你一路辛苦…”随后又问道：“那接下来你准备去往何处呢？”

芷荷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已考虑清楚，决定和靳大哥你一同前往前禾。”

靳吕闻言又惊又喜：“为何有此想法？你不是需要去询回阿郑他们吗？”

“这般毫无线索地搜寻，也不是个办法。靳大哥你常去前禾，与当地衙门关系必然不错，到时直接报官府，请他们一起出面搜寻，效果也许更好。”

靳吕认同道：“确实是个好法子，到后我与你一起跟薄县令和齐师爷打个招呼，请他们帮忙搜寻郑大哥等人的下落。”

两人商量已定，便重新上马朝前禾县城的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