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商贾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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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心来到临时搭建的灵堂内,发现王仲海果然在王公子的灵柩前坐着,王公子棺木已被合上,他肩挽黑纱、头贴棺木,双手扶棺一动不动。惜如的棺木并未与王公子并排放置,在稍远的地方放着。
“王老先生,不知能否简单一叙,我想跟您了解与案件有关的事情。”然心上前行礼道。
王仲海仿佛从梦境中归来一般,整个身子猛一颤抖,抬头看向然心,他脸上犹有泪痕尚未干涸,神情老态毕现,再也看不出商界巨贾的模样,分明只是一名年迈丧子的普通老人。
他站起身来道:“当然可以,岑师爷是为帮我而来,我理应全程陪伴协助,无奈状况确实不佳,只能躲在这里平缓心情,还望你能多多体谅。”
“王老先生严重了,世间之事大抵难料,但必有根源。这个案子我已经略有眉目了,下来还望您能给予支持,助我揭开谜底。”
“当然义不容辞,岑师爷有何吩咐但说无妨,老朽自当尽力解答。”
“这半年时间里,老先生是否一直呆在府中,可有外出?”
“老朽的营生主要是坯布的进货,和成品布料的贩售,前者还好些,基本还是固定的货源,变化并不大。但是后者就不一定了,买者受气候、疫情、灾祸而变化,我不得不四处奔走,跟各地方的府衙、驻军,甚至民间的武装组织打交道,他们要求各有不同,我往往需要来回跋涉,带上样品反复洽谈,才能最终达到他们所要的效果。因此我在家中的时间极少,过往的半年时间里,我大约只在府中住了十来天。”
“您年纪也不轻了,终日长途跋涉岂不辛苦,为何不找人替您分担呢?”
“师爷有所不知,虽说我经营的都是亡者之事,但这行打交道的都是有名望的掌权之人,逝者为大,在他们入殓覆上安息布,是自始皇帝以来定下的传统,绝对马虎不得。我深谙其中的各种细节,对布匹的设计规范、使用习俗从未出过半分差错,因此在行业内也挣得了一些名声,受到认可。我也曾带过数名学徒,但收效甚微,州府里的布政官员屡次提出不满,说他们做事太粗,触犯了亡者的禁忌,最后我干脆放弃了这个念头,多年来都是自己上阵经营,前后打点。”王仲海说着不由得黯然失色:“我最初的本意,是希望青潼这孩儿能继承我的衣钵,让王府的家业能够兴隆发展,无奈一则他人虽聪慧,但对这行一点兴趣都没有,二则他十岁以后便患了暗疾无法走动,也不再适合以此为生了。”
“在您离开的时候,府中的事情是否都交由孙管家来打理?”
王仲海听到孙管家的名字脸色下沉,面有阴郁:“不错,他最开始跟着我一起奔走四方,共同经营,但他体质较弱,后来随着年纪增大,风湿病痛渐生,我便让他留在王府,替我管理大小事务。除了青潼和我的夫人,这辈子我最不亏待的就是他,他在州府里合计养了三房妻儿,哪笔支出不是我替他承担的。”
然心听了觉得诧异,问道:“既然他的妻儿都在县外,少不得要抽时间过去看望一下吧?如何能够长期留在府中打理事情。”
王仲海“哼”了一声,道:“当时我告诫过他,手上有些银子在外风流并非不可,但务必记得不留手尾,当断则断。谁知这家伙开枝散叶,越办越多,还告诉我都是真情难舍,最后我还是我替他在县城周边物色了三处宅邸,让他享受这齐人之福。谁想他变本加厉,每月花将近一半时间,回他的三个家中盘桓打坐,把府里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后来经我警戒,最终约定每月让他外出三次,共计六天,把家中的事情给处理好。”
“这六个月以来,他也是每月外出六天对吗?”
“不错,这六天时间我便让青潼不要外出,多花些心思关注府中的事务。有什么重要的决定,就等我或老孙回来后,再行处理。”
“但是您也无法确认,这六天时间里王公子一定留在府中,不外出对吧”
“这,确实如此。他性子随他的母亲,非常执拗,如果他坚持要出去,府中也没有人敢拦着他。”
然心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又问道:“那您为何会怀疑这次是孙管家密谋所为呢?”
“事发后我盘点了一下,家中丢失了不少钱财,这些钱财的位置,除了他老孙再也没有别人知晓,就连青潼也不知道具体所在,加上最近他的三房妻妾吵着要换更大的房子,他财力甚窘,跟我提过数次要借钱,就凭以上两点他就无法脱得干系了。”
“府中的钱财都被尽数盗取了吗?”
王仲海思索了一会,道:“那倒不是,后来我做了盘点,还有将近一半的珠宝首饰,原封不动在原处,估计是时间过于仓促,贼人们来不急一网打尽便逃之夭夭了。又或是老孙这小子良心未泯,因此留下部分钱财让我能熬过晚年,”他说着苦笑摇起头来:“怎么不想一想,人到老年妻儿皆丧,家业再大也没有活下去的**了。”
然心默不作声,听他说完后,又接着问:“剩余的这些珠宝首饰,都是纯由金银所打造的吗?”
王仲海听了这问题觉得奇怪,不明白然心为何有此一问,但仍然作答道:“不错,这些首饰都是当年我在全国各地经商时,搜罗购买给亡妻的,她甚好金银之物,而且对质量要求极高,非纯金或纯银所制,一概不感兴趣。”
然心若有所思,再接着问:“府上半年前除了惜如,是否还有一名姓姜的老人一起入住?”
王仲海朝惜如的棺木看了一眼,道:“是的,青潼为了练曲子,让那叫惜如的女孩住进府里来,那姜老头少了台柱子,自然也无法演出了,我便让老孙收拾一间客房让他住下,并且每月给他些银子,让他在府里自行活动。”说着突然心有所悟般,突然问然心:“你怀疑是这姜老头做的孽?”
然心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道:“他平时在府中做了些什么事情,可有人知晓?”
“我在府中见过他几次,无非就是弹琴捶鼓,练练曲子,平日里也不吱声,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每次见到他,都是在同一处位置吗?”
王仲海回想了一下:“那倒不是,我只见过他几次面,但却分别是在前院花圃、后院凉亭各处地儿碰上他的,当时还纳闷他为何要换着不同的地方锻炼,后来一想可能是躲避日照或对府中景观好奇的缘故,也没有再多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