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曲折的费用减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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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婷婷一路打听来到医院办公室的催欠部门。办公室里有两个人，孟婷婷微笑点头，礼貌地说：“你们好！我想问问病人袁伯岩和他妻子李丽萍的欠款能不能再给他们一些时间？”
一个身材丰腴的胖女人道：“这俩人我知道，不行了！催款通知就是我给他送的，都给他们延长时间了，到现在欠款也没还清呢！他媳妇在icu住着，每天都是四位数的费用！”
“可是她的病情很严重，不能离开icu啊！”
胖女人脸色微变，瞟了一眼孟婷婷：“这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哪样医疗仪器不是花钱买的，哪个医生不是按月开工资？要是都欠着钱不交，医院早就关门了！”
胖女人口气强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孟婷婷愣了几秒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还打算再争取一下：“他们家里确实有困难，再说咱们这是医院，不能见死不救啊！”
胖女人脸色更难看了：“什么叫见死不救，咱们医院要是见死不救，他们入院的时候就不会给他们做手术！那个女的都活不到现在。他们当初才交了三千块钱！”胖女人拿起桌子上的一摞单子站了起来，“你看看，这些是今天打出来的欠费单。你去问问，我敢保证，他们个个都说自己有困难。按你的说法，都不用交钱了！”
胖女人说完就坐下了，一句话都懒得再说的样子。在催欠处碰了一鼻子灰的孟婷婷失落地往回走，不过还没走多远，她又想到一个地方：一般医院都会有一些费用减免的配额，人民医院这样的大医院肯定也有。孟婷婷打听到医院办公室主任向和平就负责审核医疗费用减免事宜，于是她来到向和平的办公室门口。
孟婷婷恭恭敬敬敲开了门，办公室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襟危坐，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向主任您好，我是妇产科的孟婷婷。我想帮一个病人申请咱们医院的医疗费用减免。她叫李丽萍，是因为车祸入院的，伤势很重，住在icu里。而肇事司机逃逸了。他们一家生活都很贫困，凑不够高额的医药费。”
向主任看了看孟婷婷，他在医院工作了二十多年，医院里几百个医生，虽然不是每个医生都叫得上名字，但工作年头稍微长点的他都看着眼熟，可眼前这个女医生却面生得很。
医院每年确实会有一些费用减免的额度，但是有困难的病人实在太多，无法顾全。医院也是个人情社会，宝贵的额度减免实际上就是卖人情的机会，这些人情往往会卖给医院领导或是科室主任，一般医生的申请都是通不过的，何况还是孟婷婷这样一个看着眼生的医生。
但是向主任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孟大夫，医院每年的费用减免额度非常有限，审批非常严格。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样的机会一般会给那些因为见义勇为受伤，或者是军烈属，或者对社会有突出贡献的人。你说的情况不属于我们考虑的对象。”
孟婷婷怀揣着的希望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再三争取仍然无果之后，孟婷婷垂头丧气地回到妇产科。刚走到护士站，孟婷婷就被齐护士长叫住了，齐护士长指指医生办公室门口轮椅上的人，道：“孟大夫，那个人一直等你呢！我们劝他回病房他都不去。”
袁伯岩正低着头，没看到孟婷婷。想到刚才袁伯岩是那么对她给予厚望，而现在的结果却是如此令人失望，孟婷婷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脸上的愁云更浓了一重。
“你怎么了孟大夫？”齐美兰问道。
在得知孟婷婷帮病人申请延期缴费和费用减免都被拒绝之后，齐美兰说：“你去找邓大夫啊！他是院长的儿子，在医院里人脉广，这事你去找他帮忙我看没问题！”
这句话还真提醒了孟婷婷，她眼睛又有了神采，谢过齐美兰之后就直奔门诊西药房。
邓一新正在西药房给病人照方抓药呢。每种药摆放的位置他看一遍就印在脑子里了，所以虽然他刚到药房工作没几天，发药的效率甚至比那些干了很多年的药师还要快，引得罗衡连连称赞：“邓博士真是太牛了！美国海归博士就是不一样！”
罗衡这些赞美之词别人恐怕听了都美滋滋的，可邓一新听不得这些话，每当罗衡这么说时，他都要赶紧岔开他的话，搞得罗衡还以为邓一新为人低调谦虚，对他更加崇拜了。
邓一新透过窗口的玻璃瞥见孟婷婷在朝他微笑挥手，他觉得这个女人也真怪了，那天如此不友好地拒绝了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似的，今天又来找他。邓一新决定给她点颜色看看，先晾着，不理她，让她自己识趣地走开。于是邓一新装作没看见，走进药架中间。过了几分钟邓一新才从药架中间走出来，可邓一新没想到，孟婷婷还没走，依然在朝他挥手，而且还喊上了：“邓大夫！出来一下！”
邓一新见躲不过去，就从药房走出来，但他没准备给孟婷婷好脸色，不过表面上邓一新还是客客气气地问道：“孟大夫，有什么事？”
“邓大夫，我想请您帮个忙！”孟婷婷恳切地说道，“那个车祸受伤的产妇住在icu里，但他们的医药费没凑够，所以医院要把她从icu里面赶出来，这样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我知道你门路广，能不能去找找医院的人，让他们给她减免一些医药费？”
邓一新皱了皱眉头，咂了咂嘴，摆出一副为难的神情：“这件事还真不容易弄，我就是个药房抓药的，我可帮不上您的忙。”
“别这么说……”孟婷婷没打算放弃，她轻咬着嘴唇，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似的说道，“我知道您的父亲是医院的院长……”
“哎，打住！我爸是院长没错，但他是最铁面无私的，一切走后门的事情在他那里都行不通！要找你自己去找！”
说完，邓一新就要往药房里面走，孟婷婷转到邓一新身前挡住了他，大声说道：“我也不喜欢这样，催欠处还有办公室主任我都找过了，没有用，他们不管。只有你能救她了！”孟婷婷言辞恳切，眼睛里闪着泪光。不过邓一新心里的怨气没消，况且他刚刚拒绝了她，怎么能这么快就改口呢？所以邓一新没理她，继续往药房走去。
“你别忘了，肇事者是你放走的！这件事情你有责任！”孟婷婷在邓一新背后喊道。
邓一新走进药房，头都没回。孟婷婷再次失望地回到妇产科，这次她不得不面对袁伯岩。她告诉他，自己实在无能为力。袁伯岩的眼神从充满期待到黯淡无光，再到热泪盈眶……
孟婷婷心里难受，袁伯岩一哭，她也觉得鼻子酸酸的，低下头逃进办公室。
回到药房里的邓一新心里也不是滋味，坐在远离窗口的一把椅子上发呆。虽然这个孟婷婷他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可想到她幽怨的眼神，想到肇事者确实是自己放走的，犹豫一番之后，他还是站起身来，走出药房。
邓一新从药房出来就直奔icu。坐在轮椅上的袁伯岩正等在icu门口，虽然里面他进不去，但他准备堵在外面再做最后的争取。袁伯岩认出了邓一新，这个他在交警队怒骂过的人。他隐约感觉到这个人是为他老婆的事来的，冲邓一新苦苦哀求道：“医生！之前是我错了！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老婆，别让他们把她赶出来！”
邓一新看一眼袁伯岩，没说话，随后申请进入到icu里面。
也正是此时，icu的医生护士正要拔掉李丽萍的管子，并把她转到神外普通病房。看到这个头上缠着厚厚纱布，面部因外伤而重度浮肿，毫无意识的病人，邓一新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个人不能离开icu，离开对她大概就意味着死亡。
“先别把她转出去！医院正在审批她的费用减免申请，很快就会批准下来！”邓一新自作主张地说道。
有人认出这位是院长的儿子，并没怀疑他的说法，纷纷从李丽萍的床前离开了。邓一新又匆匆离开icu，来到院长办公室。
“爸！我要给一个病人申请医药费减免！”邓一新推开门就说道。
邓刚有点糊涂了：“你不是就想在药房抓药吗？怎么又关心起病人来了？是哪个？”
“就是前几天医院门口车祸中受伤的孕妇，她在icu住着，情况很不好，你们不能因为她拖欠费用就把她赶出来，那样她会死的！”
“这事你应该去找向主任啊，你认识他吧？”邓刚道。和邓一新猜想的一样，邓刚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开后门的。
“我有同事去找过他了，不管用，你去和他说说！”
邓刚摇摇头：“医院这么大，每个人各司其职，我不可能什么事都管。向主任不同意肯定有他的理由，你让我去说是什么意思？让我用院长的职位压着他，还是要让我以权谋私？”
邓一新叹一口气，父亲就是这样，说得好听点叫有原则，说得不好听点，叫刻板。在他的印象里，好像每次和父亲聊天都是这样聊着聊着就聊“死”了。不过邓一新早有第二方案：“这样吧，这个病人的钱从我的工资里面扣，这个月不够下个月接着扣。”
邓刚奇怪地看一眼邓一新，问道：“怎么，你和这个病人认识？”
“不认识，不过她的事情我有责任，是我把肇事司机放跑的，让她的医药费没了着落。”
“啊？你怎么能把肇事司机放跑呢？”
“行了爸，不说这些了，她的钱我出，这个总该可以了吧？”
“嗯，可以。”
“你赶紧找向主任说一下，icu都要拔管子了。我跟你一块去，快点！”
在邓一新的催促下，邓刚终于同意一起去找向主任。向主任听懂了院长父子的来意，一口答应了给李丽萍减免医药费，不过邓一新为了不给父亲惹麻烦，还是坚持不走医院的减免通道，而是从自己工资里面扣钱。向主任最终也同意了这个方案，还把他们父子二人赞美了一番。
临出门，邓一新又想起一件事，对向主任说道：“向主任，我们来找您的事不要对别人说，如果有人问起，您就说您觉得病人符合医院的医药费减免政策，所以才做了减免。”
向主任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并没多问还是答应了下来。不光是向主任不明白，就连邓刚都不明白邓一新为什么要这样做。从向主任的办公室出来，邓刚笑着问道：“你是要学雷锋啊？做好事还不留名！”
“倒不是学雷锋，只是不想那么麻烦。”邓一新的麻烦主要就是指孟婷婷。他实在有点搞不懂这个女人，她明明是个很温暖的人，对待每个病人都热得像一团火，可是她对自己却忽冷忽热的，而且冷的时候多，热的时候少。他做这件事最大的原因是希望能够弥补自己的过错，不让孟婷婷知道就能避免和这个女人交流时产生的种种麻烦。
邓刚和邓一新离开后不久，孟婷婷又来到向主任的办公室，因为她在办公室左思右想，实在不忍心病人被赶出icu，虽然李丽萍的医药费很可能是笔大开销，但她还是做出一个决定。敲开门孟婷婷就说道：“向主任，李丽萍拖欠医院的医药费我来出，您看这样可以吗？”
向主任听罢脱口而出：“啊？怎么你也要给她出医药费？”
“还有谁要给她出医药费吗？”孟婷婷奇怪地问。
向主任想起邓一新的话赶忙改口道：“不是不是，那个……后来我看了一下，她符合医院减免医药费的标准，所以可以给她减免，就不需要你替她交了。”
这真是个最好的结果，孟婷婷鞠躬连声谢道：“这太好了！我替病人谢谢您，也谢谢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