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诱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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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队长吸了口烟，说道：“如果一年内我们能抓捕成功，相比许多悬案，就是很大的成绩。不过此间不间断地诱捕是一件艰难困苦的工作，另外，行动还需要高度保密，至此，方案仅限我们几个人知晓内情，不需要再扩散，向上级汇报也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行动如有需要，刑警四中队随时协助你们，一旦嫌疑人出现，后续围捕行动由四中队负责。”
最后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我，我也抽出一支烟点上，边抽边说道：“和各位领导相比，我绝对是班门弄斧，经验和认识上都不足，制定的方案也很粗糙，我会在以后的行动中尽力提升个人素质和能力。三省多市县的边缘位置，造成了绿镇一带人员流动混乱、交织复杂，强奸犯罪本身恰恰具备流窜作案特征，把握更难，嫌疑犯是人，肯定会受到情绪的控制，所以案情的随机性、突发性、试探性、沉寂性共同制约，扑朔迷离，难以把握。关键点在于，嫌疑犯是如何进入绿镇地界，又如何遁去，其间的隐藏之地在何处，这些调查是不能放松的，有可能短期内就柳暗花明，水落石出，也有可能长时间隐晦幽暗，难触深浅。
“鬼谷子《谋篇》有：‘故变生事，事生谋，谋生计，计生议，议生说，说生进，进生退，退生制，因以制于事。故百事一道，而百度一数也。’我们的工作就是要缜密修谨，环环相扣。我年轻，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我做好了与嫌疑犯长期较量的准备，一定要亲手挖出嫌疑犯，把侦破此案作为我警察职业生涯的里程碑。”
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我庄严地向同事们敬礼。
无形的网夜色一般疏而不漏，弥漫开去，如影随形，冰凉如夜风，黏密如蛛丝，时空即为博弈的坐标维度。
我心潮起伏，静待启动的时刻一秒一秒地临近。
十二点十分，绣花厂的大门打开了，二十多个员工带着疲惫和忐忑不安出了大门，在大门口与等待多时的家人会合后，陆续骑了车或坐上摩托向不同的方向而去。
大门口的灯光昏黄，笼出些光晕，留下些斑驳的身影。很快，绣花厂大门关闭，一切恢复了原有的寂静，来接班的女工们要工作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前面树荫浓处就是强奸案发生的地段，被夜幕衬得有些狰狞。几辆自行车的骑行人举了手电筒，照着路，影影绰绰地进了两侧白杨树林立的路面。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扎了马尾的姑娘，身材颀长，骑在车上显得楚楚动人，身旁一个中年人陪护，看上去是父亲接女儿下班，两人很快被黑朦朦的林荫吞没。
我穿着便衣，戴着头盔，骑了辆电动车远远地跟在后面，没有开灯，速度非常慢。走进林荫道时，前面的手电光影已经很远，几乎看不到了，夜风扑面，我一点没有感到清凉，因为心情极为复杂，无暇顾及其它。
把一个年轻姑娘当做诱饵，使其面临心理上的极大压力，对一群男儿来说是极大的屈辱，可是舍此又无其它更有效的方法可为。
这个姑娘大名叫河渭汾，是夫子村支部书记河春敷的长女，前几天我和姮姑娘在街上碰到过，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焦所长领我去镇政府团委办公室时我还有些意外，不过河渭汾倒是见过场面的机关干部，很亲热地招呼着焦所长，一边挥手让我坐到沙发上，她自己拿出茶叶沏茶，又摆上两只纸杯，给我们斟上茶。
三个人坐定，河渭汾看着焦所长说道：“焦所长，
书记和镇长都找我谈话，组织上在镇政府挑来挑去，觉得我比较合适。我是***员、团高官、计生办主任、科级后备干部，组织上这次把任务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我一定能克服困难，接受组织对我的考验。”
焦所长为我们彼此做了介绍，河渭汾脸上带着笑容伸出手，我赶紧也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片刻即松开。
没想到她忽然问道：“风警官，我的手比姮丫头的软和吧？”她一定是看破了我和女性打交道时的窘迫，穷追不舍。
“河主任，姑娘们的手应该都是温软的，回去我一定握握姮姑娘的手，比较一下。”
河渭汾男儿化的直率倒让我自然了许多，并没有给她以心理优势，她眼波流转，嘴角抿出些不易察觉的笑意。
焦所长有些莫名其妙，说道：“不错，西芜姮和你还真的是老表呐，唉！这丫头也不错，要是能上上学，和你一样考个小中专，或许也能分到镇机关上班。”
河渭汾问道：“所长，组织上找我谈话说这是一项高度保密的行动，连家人也不能告诉，不知道我这样水平能否胜任。”
焦所长严肃下来，说道：“河主任，我也是看着你长大，你超强的心理素质和豁达的性格特征都非常适合这项工作。另外绿镇党高官也对我承诺，完成任务后，会报请县委组织部，提拔你为副科级干部，领导们可能不会直接告诉你，但绝对是对你寄予了厚望，你心里有数就是了，不要声张。”
接着焦所长细致地讲述了案情和行动方案，最后说到：“每一个细节咱们都考虑到了，你每两三天一次夜班，起初由派出所联防队员陪护，有专用车辆在前面村里等候，你走完夜路进村，车会绕行把你带回镇上住宿。行动进行两个月以后，会逐渐进行无保护和落单行动，派出所或刑警队的同志们会在你身后不远处跟随，因为这段路有一两公里，嫌疑人不会在你刚进入的时候动手，也不会在你快走出的时候动手，所以，干警们应该和你有些距离，这是行动中最大的风险。嫌疑人很可能也携带凶器，这一点你得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当然，待你进入这段路的一段时，后面的干警会迅速跟进，尽量缩小时间差，我们也会给你配备一些必要的防身器具，包括高能电棍和制暴喷雾剂。”
我注意到河渭汾的表情由开始的欣喜转移到沉郁和严肃，对一个姑娘，恐惧焦虑是正常的，心理素质再好也难以掩饰，我害怕河渭汾会被吓住，拒绝参与此项行动。
果然，河渭汾神色沉重，没有说话，眼睛眨动的频率快了一些，眼神有些游离，这说明她开始焦虑和紧张。
过了一会儿，她的神色有些平复，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所长，我真的没想到任务会是这样，我相信警察同志们的能力，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组织上既然如此器重我，我责无旁贷，就先试试看我能不能胜任。”
我舒了一口气，眼睛注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敬佩，说道：“你能行，你具有一般女孩子所不具备的丈夫气概，清醒理智、心理稳定。此方案只是预案，会在行动中不断地调整，可能会因为案情侦破进展随时停止，对手可能比你更恐惧，毕竟邪不压正。我是这次行动的具体负责人，多数时间是我负责你的安全，鉴于对手很狡猾，也可能会对派出所干警有所了解或隐蔽观察，所以行动中会进行一些化妆，总体上风险概率不是很大，但也不能肯定排除突发性和意外性。”
河渭汾眼睛变得专注，思考着我说的每一个字，并在我脸上搜寻她可以评价为信任的因素。或许我的冷静和诚实的气质让她安心，她脸上泛起了些笑容，上下打量着我说道：“风警官，你看上去体质不错，身架像精干的猎豹一样，值得信赖。”
我笑了一笑，说道：“河主任，我更可靠的是强大的内心和负责的人品，这个请你放心。”
远处的猫头鹰怪叫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眼前的乡间小路，女工们都已经走出了这段隧道式的林荫路，手电光不再晃动。林荫道重回死寂般的夜幕，我的电动车也已走完了大半路程，四周渺茫的夜气拥挤而来，峥嵘幽蔼，蟋蟀和青蛙交织和鸣，树叶清泠泠作响，萧瑟虚玄，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那么自然平静，但天网由此撒开。
要保护河渭汾的安全，就应该增加对她的了解，也让她尽可能地了解我，以取得心灵上的默契。在变化万端、危机四伏的意外瞬间，要保持智勇深沉、安徐正静，彼此的信任是离不开的。
基于这种思考，我到蓝湖边巡逻时，特意从船上买了两只刚出湖的甲鱼，每只个头都二十多厘米，重达两斤多。此时是蓝湖甲鱼最好吃的时候，有“麦黄鳖”之说。我又买了些小银鱼，在山坡的韭菜地里割了两刀茂绿粗壮的旱韭菜，早早地捎到车铺棚子下交给姮姑娘，嘱咐她晚上炖甲鱼汤，再用汤煮些鸡蛋韭菜的饺子。
姮姑娘有些狐疑，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我，我赶紧解释道：“那天不是遇到了你汾表姐，她刚从党校回来，你不得给她接接风，犒劳一下人家，叙叙姐妹情谊啊！”
姮姑娘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嘴角上抿，好像觉得我的理由太牵强，虽点了点头，但仍然看看我。
我只好再说：“当然啦，怕你不叫上我，得殷勤些，你们两个坐在一块儿得多养眼怡心啊！”
“哦，是不是我们都得打扮起来，好让你赏心悦目才好，老实交代，有何目的？你们读书人喜欢拐弯抹角，好半天不知你想干啥。不过看着这么肥的甲鱼面上，我答应了，这东西好贵的，在这时令多难得，不过汾姐有没有空，愿不愿意来，我可不敢保证，她小时候是公主，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口味刁得很，现在是镇上的领导，场面上又见得多了，我这局促的裁缝部太过寒酸了。”
“我倒是怕她见的世面太少，她恐怕连省都没有出去过，人只有走遍千山万水，才能知道亲情之珍贵。你说有帅哥作陪，她肯定来。”
“得瑟吧你！人家是官道上的人，只在意权力大不大，才不关心什么帅哥不帅哥。”姮姑娘撇了嘴，语气有点儿酸酸的。
下午下了班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我早早地到姮姑娘裁缝部里帮忙。看来姮姑娘也很重视，下午就在门外放了活动的铁锅腔子，用铁锅盛了甲鱼，加了几根木柴慢慢炖上，很远就能闻到浓郁的香气。
见到我，她很高兴，说道：“俺爹已经回去看家了，西芜鸾也快从山上石堂子里回来了，汾姐说她下午县里有个会，可能回来得不太早。风哥，你歇歇吧，看着火，待会儿把银鱼下锅，银鱼太嫩，下早了不好吃。”
“我看你就是操劳的命，啥时候都先考虑别人。”
“看着家人吃饭吃得香，干活有力气，日子才有奔头啊！光景过成这，再不操心，一家人还不得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