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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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队长喝了一杯酒，接着说道：“唉！人太顺了就容易膨胀，膨胀就容易迷失，虎未醒并不满足，心胸越来越大，决心在虎口村起集市，喊出来的口号是：‘经商不收费，过桥不要钱。’吸引黄河两岸的客商来淘金。你想啊，一个镇区才该有多少人，这几天来虎口村的人如青山庙会一样，熙熙攘攘，完全超出了虎口村的承载能力，村里不得不往黄河大堤上疏散市场，群众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个个扬眉吐气，忙不迭地接待亲戚听戏看热闹，觉得脸上有光，日子有奔头，这可是黄河滩里千年不遇的盛况。”
川副所长给安队长斟上酒，敬了一杯，说道：“嗯，虎未醒确实是个人物，名不虚传，前几天我被借去维持秩序，看到这黄土飞扬中，各地客商络绎不绝，着实令人欣喜。到了第二天，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汹涌的人气激发了大家发财的**，三教九流开始悉数登场，首先越界的是请来助阵的四个歌舞团，为利益所驱使，越来越开放，竟然在帐篷里舞台上全裸跳舞，十多个姑娘一字排开，搔首弄姿，令人震惊，歌舞团很珍惜这难得的赚钱机会，豁出去了。
“虎未醒或许知道，但为了人气旺盛，并未出来制止，以后几天，几百里以外的人也争拥而至凑热闹，我有些像做梦一样，但出于私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黄河滩里的人们生存太难了，除了黄泥沙土就是洪水。青山派出所有些不淡定了，所长带人到虎口村抓人，封查涉嫌色情表演的歌舞团，遭到村民围攻，虎未醒一行赶来，有些意气用事，竟然当众掌掴派出所长，听别人说，青山派出所的所长与虎未醒本来就不对付，虎未醒看不上他到饭店吃饭也叫服务员陪酒。”
我听得聚精会神，脑中却思绪万千，觉得虎师兄的行为有点传奇色彩。
安队长见我沉默，端了酒给我斟上一杯，说道：“焦所长，你这小小的绿镇派出所可真是卧虎藏龙，今天小风可是立了大功，后生可畏啊！本来我只是因为小风臂力强大看中了他，没想到他功夫还很漂亮，抓捕时与虎未醒的几招较量，我看得最真切，那叫一个动若猎豹，静若处子，干净利落，不给虎未醒一点机会，在虎未醒最引以为豪的自信上给予了征服，维护了警徽的尊严。我代表第四行动组向小风表示感谢，来，焦所，请你也分享一下荣誉，咱们敬小风一杯。”
我赶紧站起来，红着脸说道：“岂敢，岂敢，是安队的沉着和指挥若定给我以自信，现在想来还后怕，虎村长可是功夫上一等一的高手，我哪能匹敌！”
安队长、焦所长与我痛饮而下，安队长又给我斟上一杯，说道：“小风，不要客气，警界更需要英雄，我们肩负着保民平安的重任，岂能一个个都肠肥脑满、心宽体胖，必须精明强干、骁勇善战，更重要的是要头脑清晰，多谋善断。这一杯是表扬你敢于担当，及时打开虎未醒的铐子，安定民心，避免了事态恶化，功莫大焉。说实话，当时我的脑子一片混乱，难以预测事情会如何收场，如果发生警民冲突，无法向县局交代，更无法向人民交代，差一点就让警徽蒙尘，实是辜负各级领导的器重，汗颜之至啊！来，举杯，我和焦所长再敬你。”
我端起酒一饮而尽，不好意思地说道：“安队，为此事我正想向您请罪，没有请示，没有领导指示，私自打开虎未醒的手铐，这是严重的越权僭职，我请求县局给我一份处分，以后保证注意个人行为，
绝不乱作为！”
安队长笑着说道：“警界需要活力，需要生机勃勃，如果都老气横秋，因循守旧，不敢担当，当然也就没有责任，但事情会搞砸，这并非为工作负责，为领导负责，为人民负责。心地无私，纵有错误，领导也会斟酌，领导也是人嘛！我庆幸让你跟着我，否则当时很有可能酿成大错，瞬间便会有沧海桑田之别，干警察，锐气比中庸更可贵。”
“谢谢安队教诲，风雨一定铭记在心，朝乾夕惕，慎始慎终。”我感激地表态。
焦所长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安队，我倒是觉得小风还有些学生做派，幼稚冲动，缺少定力，容易意气用事，应该再跟我好好锤炼锤炼，淬淬火，百炼才能成钢啊！到时让他接你的班儿，如何？”
安队长用手指着焦所长，两人会心地哈哈大笑。
我也向安队长敬酒，显得很随意地问道：“安队，县局会如何处置虎村长？我觉得这人没有多坏！”
安队长喝了一杯，意味深长地说道：“任何人都需要成长，虎未醒这一巴掌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性质很严重，影响巨大，这是对法律的藐视，对警察尊严的挑战。任何理由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县局可能会综合考虑，顶格拘留他十五天，并责令他向被打的青山派出所所长公开道歉。”
焦所长说道：“未醒这人还算不坏，就是这些年有些膨胀，让他栽个跟头也不错，清醒清醒，否则凭他的凝聚力，会走向社会的对立面。倒是市县领导们应该引起注意，虎未醒深得民心，说不定到时会全村空巷迎接他回来，这对于法律，是一种很尴尬的处境，得进一步加强法制教育，增加群众的法治意识，让群众明白，最终富裕，并非取决于虎未醒，而是得益于当前平安祥和的社会环境和国家发展经济的富民政策，如果都像虎未醒那样为所欲为，适得其反，最终群众的利益也得不到保障。另一方面，得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强化党员干部的约束机制，保证干部们有作为、还得守规矩。”
房警长说道：“焦所，你这有些高屋建瓴，赶上县高官讲话了。”我们几个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抓捕行动结束后，我回县城歇了两天假，专门买了一条“大中华”到拘留所里去，请看守民警捎给虎未醒。看守民警有些为难，说县局要求不准任何人来探望，更不准送物品，但是经不住我软请硬磨，看在我是同行的份上，同意把烟悄悄捎给虎未醒，但是要我保密，我也请他要为我保密，不要说是谁送的。
从拘留所出来，我内心有些惆怅，遛达到当年的小学校，校园早已物是人非，小花园也不复存在，然而我还是能从原来的位置看到昌老师着白衣白裤，正俯身练****三出洞”，可理智提醒我，这是幻觉，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不会再回来了。
轮到我值班时，我发现所里有了些变化，值班的被褥全部换成了新的，仔细看，床上的垫子也焕然一新。到了宿舍，我床上也全部换成了新的寝具，被罩绣着大朵的红梅，简洁淡雅，爽人精神。原来的被褥被叠好放在了一边，我有些迷糊，这得问问是谁干的好事啊，好表表谢意！
到焦所长办公室，焦所长正在忙，见我进来，放下手里的文件，坐到沙发上给我沏茶，问了我休息的如何，家里老人怎么样。
我忍不住问起新被褥的事时，他神色有些沉重，点上一支烟，说道：“是绣花厂送来的。”
“绣花厂送来的？”
“是的，绣花厂老板蒉贵，用车给送了来，姮妮子过来给铺上的。”
我沉默了，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有些堵，也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地吸了一口，任由烟灰在指尖脱落。
“绣花厂给派出所送来被褥，这是无声的请求，所长，我们受之有愧啊，这也是鞭策！”
“嗯，我也如坐针毡啊！”
焦所长与我又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抽着烟，我们都知道此时绣花厂是一年的旺季，大量的高校订单催货很急，需要三班倒才能完成，而因为强奸案风声鹤唳，女工们都不敢晚上再上夜班。被服加工是镇上的支柱产业，蒉贵的绣花厂是这个产业的龙头，绿镇靠河面湖，一半以上村庄位于黄河滩里，百姓们背井离乡外出务工，何如在家门口能挣些钱？绣花厂必须得晚上开工！
“所长，这事儿交给我，我保证不再发生恶性案件。”
焦所长抬起脸，信任地注视着我，想知道我的具体计划。
“所长，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思考一下，做一份报告，提请全体会议讨论。”
从焦所长办公室出来，我心事重重，信步出了派出所大门，背了胳膊在柳荫路上散步，拐进镇政府旁边的小花园，在一簇牡丹花树前凑近了闻香，馥郁的香气冲进鼻腔，缓解了不少我的焦虑。
“往这看！”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喊，有些像姮姑娘的声音，我抬脸向马路对面观瞧。果然，姮姑娘在车棚下挥着手招呼我，我只好拐出花园，穿过马路，到对面看看姮姑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风哥，你一人在那做啥呢？这么清闲！我准备到街里给客户送做好的衣服，摩托车会快一些，可我的技术不好，麻烦你带上我跑一趟怎么样？这边裁缝部不能关门，我爹也走不开。”
“好啊，好久不骑摩托车，手生了，不过还能对付。”我答应道。
车棚下停了好几辆摩托，找了一辆修好了的试试，油门突突响，我挥了下手，姮姑娘给我套上了一个头盔，自己却不带，而用条粉色的纱巾笼上了头。
“戴上你的头盔啊，看你臭美的！”
“兜风嘛，看风景啊，不戴得好！”
“那我开慢些，要不把你摔傻了，嫁不出去了。”
“那不正好，谁说要出嫁了？我正想死气白咧地赖在家里呐！”
我松开离合，略加油门，摩托车轰响着冲上了马路，姮姑娘胸前抱着叠好的衣服，搂住我的腰，纱巾随风飞舞着，摇曳生姿。
“风哥，上次你抓的野兔，我爹吃了些，多喝了两杯酒，夸兔子肉好吃，你是怎么抓住兔子的？”
“我又跑不过兔子，不过是正在树下打瞌睡，兔子急急地赶来，光顾着看我了，不当心撞到树上撞晕了，我就带着回来了。”
“你胡说！你胡说！那是书本上的守株待兔，你要有能耐，再去等一只兔子撞死自己！”姮姑娘用手捏我的腰，表示强烈的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