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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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利奥奈终于看到了所罗门统治下的城邦。

黑色的城墙如同大地上连绵不断的阴影，足以逼死强迫症的不对称建筑比比皆是。梅迪奇看着看着，不禁面目扭曲，在心灵链接里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弑序亲王好一顿奚落。

“你懂什么？这是艺术！”然而，此时心灵链接里传来的同伴不知所谓的话语更是使得祂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像你这种没当过一天人的毫无美术细胞的神话生物，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桀桀！”

要不是顾及着现在显然是已经进入了那位未来不出意外将要成为造主的盟友的视线底下，梅迪奇早就手痒难耐，恨不得当场将之烤成一只撒上调料便能配上酒直接开席的章鱼，以解心头之不爽。

然而现在两人代表着已然跌落境界——虽然利奥奈满口“打上教会，夺回鸟位（梅迪奇闻此顿时勃然大怒！），走上神生巅峰”的浑话，然而曾经在战场上合纵连横、运筹帷幄的阴谋家没有那么想当然，真的四舍五入把目前脑子还时不时抽风一阵子，放牧暴君唯一性的进程也有些停滞的真实造物主约等于掌握源质的双途径真神了——估摸着至少在未来的十几年里是没有可能回收权柄的造主的脸面。于是祂分外不满地瞪了此时正兴致勃勃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的对方一眼，没事找事道：

“你一顿吃几个恶魔？怎么这样桀桀桀地怪笑！”

“你怎么吼得这么大声——有意见就找老大啊！”

两人在心灵链接里互相攻击，亲切问候对方飘荡在永暗之河中的祖宗十八代几番。然而表面上，造物主麾下的两位特派的天使正掩饰了面貌与气息，煞有其事地微微低着头，步履匆匆行走在城邦尘土飞扬的街道上。仿佛一对外出办事归家的兄妹或姐弟。在所罗门的眼皮子底下摆出一副一本正经，准备和祂商讨结盟干大事的模样。

所罗门是一位气质威严沉稳，五官轮廓深刻，黑发黑眼的中年男子相貌的神话生物。祂是一位教科书式的优秀的“黑皇帝”途径的高位者，不仅能够在诸神混战的肆虐中运用自身的力量与智慧，以序列二的相对弱小的位格开辟出一席之地，并且在这些天里很快完成了晋升序列一的仪式，使得自身脱离了一开始生死存亡全凭与之达成了一定交易的几位神灵的一时兴起。

——话说，这小子很久以前在“黑皇帝”的非凡者中脱颖而出，事迹被汇报到东大陆的地上神国。我主是不是还对祂颇为另眼相看，甚至还在祂晋升天使，走到朝圣之路的尽头时赐予了祂全新的姓氏来着？……

梅迪奇从记忆的犄角旮旯中翻出几条模糊不清的片段。

造物主——最初的那位解放人类，开辟新纪元的太阳神嘴里时常蹦出些不明所以的陌生词汇来。或许这是从久远年代沉睡至今的古神所生活的时代流传的知识吧。梅迪奇是这样猜测的。

祂对神话传说这一方面的隐秘知识向来不怎么感冒，只是看着几位同僚中整天神神叨叨，沉溺于研究与解析非凡能力中的诸多法术模型，活像个走错了途径的窥秘人般的白塔途径的天使之王居然转性了似的，一反常态地没有对此寻根究底，还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印象中，这位兜兜转转，不死鸟始祖陨落后投靠了空想之龙，等到人类自黑暗中崛起后又当即向当时还被称为“太阳神”的造物主献上忠诚的羽蛇整天讲一些不明所以的谜语，并且还颇为引以为乐。

梅迪奇和这种个性的存在向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根本合不来。因此对祂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这条羽蛇钻研神秘，向往探索未知，时常独自观测星空。

……事到如今，祂与对方的关系当然再无回旋余地，从“几百年说不了几句话的同事”直接跌落成“血海深仇的逆贼与敌寇”。利奥奈倒是和那条“漂亮的羽蛇”关系不错，过去时不时私下里小聚一番。也不知道这宁愿和巨龙互殴三百回合也不愿坐在书桌前去背哪怕一页书的家伙究竟是怎么与一个时时刻刻如同展示绚丽尾羽的花孔雀一般炫耀自己的学识的学者、研究者凑到一块去的。

说起来，以前全知全能五途径的几位序列一的关系都挺不错。或许是因为上头压着一个半支柱，因此认清成就真神旧日无望，才歇了互相争斗厮杀的心思吧。

“话说，智慧和纯白在之前不是你的好朋友么？现在和祂们反目成仇，未来还会在战场上打个你死我活，你的心里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在路上，梅迪奇曾经问过自己的同伴这个问题。一方面是为了探明对方的立场与态度，一方面也是借此企图疏导一番同伴可能会积压于心的负面情绪。

然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对方讲出来的话语向来超出常理，逻辑更是混乱不堪、狗屁不通，令人……令神话生物也同样大跌眼镜。

“我的感想？”相貌英气、浓眉大眼，看起来总是很有精神的利奥奈诧异地重复了一遍祂的问题，表现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蠢话似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和相邻途径的真神战斗过了——所以我很迫不及待！我已经等不及要在战场上大展拳脚，让在场的敌人与同伴们纷纷膜拜我战斗的英姿，让自己在灾难与毁灭方面的威名再一次响彻大地了！”

“至于好朋友？好朋友之间难道就不能互相之间以战斗传达心意，打得脑浆子都崩了一地了吗？梅迪奇，你的纯度太低了！亏你还自称战争之神，我奉劝你还是从最基础的猎人开始重头学起吧！”

……

结盟的进程很顺利。所罗门也是个心怀壮志，野心勃勃，意图驱逐肆虐大地的众神，让秩序的阴影覆盖整片北陆的，确实拥有着成为黑皇帝的资质的神话生物。

强拉着对城邦别具一格的建筑样式恋恋不舍，意图仔细品鉴一番的利奥奈离开了此地。在这几天里，黑暗与黄昏的争斗依旧，而太阳却似乎没了什么动作，不知又酝酿着什么阴谋，白塔更是似乎远离了这片土地，去往了遥远的南大陆。

带着诸多搜集到的情报，二人回到了虽然依旧疮痍满目，然而残存下来的人们已经恢复了基本的生产秩序的东大陆。

——然后，在真实造物主的圣堂里，祂们与一个正躺在摇篮里拨弄自己的手指头的银发婴孩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