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荣耀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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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奥奈自恢复灵性的假寐中回过神来，被烈焰灼烧的触感依旧还在现实中残留了一瞬，很快便如同一缕烟雾般散去了。

真是一只一点就炸的愤怒小鸟……祂腹诽道，心里浮现出一只羽毛蓬松柔软，看起来毛茸茸的金色的太阳鸟气鼓鼓得如同河豚般，膨胀成一只圆滚滚的毛球的模样。忍不住暗自窃笑几声。

这只不服气的小鸟还在为我当时没有选择追随祂的事情而生气，而那条神神秘秘的、整天就会讲些令人不明所以的谜语的羽蛇恐怕在日后也会寻着机会同我问个明白。

利奥奈如是想着。

但事实上，这原因不是显而易见的么。远古太阳神手撕巨龙、脚踢恶魔的光辉事迹历历在目。正是因为祂如此一言不合就直接轰散别人老巢的行事作风，正是因为祂打得一切非人类种族抱头鼠窜跪地求饶的所向披靡的无敌之势，我跟着祂从南打到北，从西打到东，打出个威名赫赫（在人类中），打出个凶名远扬（在非凡生物中），从被精灵撵得满地乱窜的人类反抗势力的半神一路打成逼得苏尼亚索列姆的残部也不得不低下头颅卑躬屈膝只求苟活的天使之王，受到无数世人称颂膜拜，名字被编写入圣典史册……如此辉煌的荣耀，可不是那些缺乏魄力的，只是为了给敌对方添堵，才于暗中扶持我的那些过去还叫做晨曦之神、厄运女神等如今早已进一步向上晋升的序列零们能够给予我的事物啊。

在第二纪元，我的两位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为至高无上的真正的神灵的同僚们还只是跟在疯狂的、缺乏理性的非人类古神的身后谨小慎微唯恐越雷池一步的小小的从神而已。指望投靠祂们来改变人类（自己）作为不得自由、不得解脱的奴隶的地位，将不可一世的古神纷纷拽下王座，将祂们屹立千年时光始终不倒的神像砸得粉身碎骨，还不如动歪脑筋把古神忽悠得胡吃海塞非凡特性，最后暴毙而亡吔！

利奥奈如是真心实意地在内心感慨。

祂知道，自己的两位同僚确实志存高远，各个都奔着成就旧日、支柱，上不封顶的目标不管不顾向上猛冲，虽死犹不悔。然而祂本人是向来不懂得这种非得让自己的精神和最初分裂出来的产物搅和到一块的行为怎么就让无数满怀雄心壮志的非凡者们趋之若鹜，为此居然连自己本身的自我意识都能眼睛都不眨地毫不犹豫弃之若履了。

无论是造物主一手托着混沌海，一手巩固屏障抵御外神侵蚀，镇压世间一切敌的救世伟愿也好，还是两位彼此之间的友谊自远古太阳神还未出世的第二纪元一直绵延千年的朋友为了争夺权柄提升位格，竟然能够当场决裂，彼此仇视得你死我活的支柱之位也罢，这样的理想与目标，于利奥奈看来都穷极无聊、不可理喻，完全无法感同身受祂们对此的深重执念。

在祂看来，自上辈子在作为魔法少女的战斗中死去，来到这个异世界后长达上千年的时光中，最快乐的时候莫过于精灵王暴死于太阳神之手，而祂沐浴着在场的诸多或是恐惧仇恨、或是狂热敬仰的目光，践踏着那些平素最为残暴不仁，因此也最为负隅顽抗，最终全军覆没于毁灭一切的天灾之下的精灵的尸骨，一步步走到王庭的最上首。

金碧辉煌的王座上，“暴君”的风暴与雷霆已然溃散。利奥奈为那无上权势与力量的象征而眼神炙热、眼睛发直，连神话生物只为了维存人性而保持的“呼吸”的生理活动都停滞了一瞬。

但祂很快便收敛了心神（主要是惊恐地意识到造物主远比精灵王更加能打，要是胆敢当场拥兵自立，恐怕下场比那尸骨无存的苏尼亚索列姆还要惨烈一百倍不止），按照太阳神之前的嘱咐引雷当即将之化为一摊齑粉。

因为忘词而沉默了几秒后，祂在被俘虏的精灵们绝望而愤恨的注视下，在拥戴着自己的曾经为奴隶的人类与半精灵半人类的混血者们寂静而又炽热的视线中登高一呼：

“——诸位，人类作为万物之灵的崭新时代来临了！”

那一天，利奥奈看见了信仰的海洋。

如山如潮的声浪中，一些太阳神的信徒在高声地颂扬造物主的恩赐与垂怜。

然而，更多、更多的人类、半人类们眼睛中仿佛燃起了火焰。

“空之王，海之皇，天灾君主，伟大的风暴主宰。祂率领着我们，打碎了所有枷锁！”

“我们的领袖，我们的同胞……——”

“我就知道老大从来不会骗人，当初许诺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做到！！”

在当时，蓝发银甲的天使于欢腾的声浪的拥簇中无法抑制地流下眼泪。事后，一些人猜测祂或许是在为残酷的战争中牺牲的战友与同胞们落泪。

实际上，颇为没心没肺，性格根本与“心思细腻”搭不上边，完全不会为发生过的悲剧感怀伤心的利奥奈完全就是喜极而泣。

能够衣锦还乡、封王拜相，志得意满。在利奥奈看来，祂的人生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

阴影帷幕的主宰在一片深黑的暗夜中向前，向前。

残破的城邦在夜色中显现出灰白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们得到了神的使者带来的讯息，流淌下悲戚与狂喜混杂的泪水。

白发苍苍的老者为自己一夕之间尽数死去的亲人与小辈而哀哭不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的父母倾述着对于骨肉至亲的思念与爱；在灾难中被兄弟姐妹、长辈导师等存在保护在身下，于毁灭了整片东大陆的灾难中幸免于难的孩子们祈求着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在神明光辉灿烂的国度中得以安宁……

真实造物主听着，汲取着这些耳畔传来的纷乱的祈祷声。比起仇恨与愤怒更加深邃的悲哀的情感在祂的胸膛中发酵，曾经的伊万诺夫娜教授的心中，再次升腾起与苏醒于第二纪元后相似的炽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