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约法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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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式，那件事发生在二十年前，也仅限于颍川郡的世家子弟知道，可就凭借这件事，竟然能够推测到他的强项在于‘谋’和‘断’，更认为他的才华应该用在军事方面。其实他何尝不想从军立功，历朝历代，从军立功才是升迁的最快途径。荀家这些年已经有些没落了，更别提有军方的关系，家族子弟们也都积极的准备出仕。平日里他熟读兵书，钻研阵法，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现在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更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坦言可以把他介绍给李傕，给他更大的舞台来展示才华，简直说到他心坎里了，毕竟能够建功立业，兴盛家族才是他入仕的初衷。
荀攸沉思一阵后，直接问道:“不知公子身边可有人参谋？”李式的言行显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而且他碰倾向于对方是有高人指点。
“没有，以前军中的琐事都是我带着亲兵亲自处理，最近一段时间在家养伤，仔细琢磨之前的做事方式，感觉自己做事没有章法，所以听从母亲的建议聘请了三名刀笔小吏。后来又听说了您的事，就想试试看，请您相助。”李式回答道，这些都是昨天晚上提前相好的，总之就是半真半假。
现在的荀攸毕竟还不是日后那个帮助曹操统领几十万大军谋划天下的谋主，前几年才出仕做官，担任皇帝身边的黄门侍郎。三年前他又得罪了董卓被打入大牢，仕途并不是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艰辛，在牢狱里的日子都让他有些怀疑他自己的能力了。李式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不仅救他出来，还以师礼相待，担心他屈就，甚至愿意把他推荐到李傕军中任职，这份恩情和敬重确实让他很受用，也很感动，就有了想考量一下李式的想法。
“公子怎么看当今的局势？”荀攸缓缓地说道。
李式听了荀攸的话，顿时兴奋了起来，有戏了！这是在考量他，就像后世老板面试员工一样，想知道他的能力如何，不过眼前的场面是员工在考量老板。他连忙正了正衣襟，郑重地回答道:“先生，汉室难兴！起因是桓、灵二帝时期的敝政和天灾，引发了黄巾之乱和边境的外族入侵的后果，镇压了叛乱的同时，也造成了将领拥兵自重，世家大族吸收流民尾大不掉的局面。这两年关东联军不断地跟董太师征战，不过是为了争夺朝廷的话语权，董太师一退入关中，关东联军就各自为政退回驻地，甚至不顾朝廷政令相互征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相信先生一定能看清楚。再者说，董太师虽然残暴弑杀，可若是没有他的震慑，天下之大，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荀攸被彻底震撼到了，他不敢相信李式能够局势看得这么明白，哪怕是他也不行，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他不相信。当即问道:“公子可对其他人提起过这些，可有破局之法？”
李式连忙答道:“没有，此番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没有第五个人知道。至于破解之法想必您也心里有数，无非就是扫平地方割据势力，集权于朝廷，还政于陛下。可您也要明白，这个过程必定是血雨腥风，百姓流离失所，而那个辅助陛下扫平天下群雄的人必定是集天下权势于一身，他做完这些还会还政于陛下么？人心是会变的。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很遥远，而且陛下年幼，实非社稷之福。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这些话都是后世一位学者说的，可其中的观点还是很有参考价值，最后一句话则是他有感而发，也是引用了后世的诗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荀攸默念着这句话，心里最后的顾虑也烟消云散了。眼前的李式绝不简单，关键是年纪轻轻的还不浮躁，再加上一个手握重兵的父亲李傕，在乱世中搏出一番功业并非不可能，而他凭借辅助之功，兴盛家族也就有希望了。
荀攸正襟危坐，郑重地说道:“公子，我可以辅助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先生请讲！”李式的心里乐开了花，可还是强忍激动之情，平静地对荀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就静静地等待着荀攸开口。
“第一，请公子心念汉室，虽然公子现在还在李傕将军麾下任职，李傕将军又归属董太师统帅，日常行事可能情非得已，但请公子时刻铭记现在还是汉室的天下。第二，请公子心念百姓疾苦，公子的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深深地打动了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屠戮百姓，否则我必定离公子而去，归隐山林。第三，请公子不要忘记驽马之力，日后如有机会，助我兴盛家族。”荀攸说完，郑重地对着李式施了一礼。
李式赶忙还礼，认真地说道:“先生心中以忠与仁为先，孝义次之实在是令人敬佩。颍川荀氏果然名不虚传！前有‘荀氏八龙’令人称颂，后亦有先生这般俊彦为当世楷模，荀氏一族必将兴盛百代。”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其实荀攸说要出约法三章的时候，李式就知道基本上已经成功了。出仕做官的目的基本上就是为了名和利，还不能忘了大义，大义还得是放在首位。荀攸这样的士族子弟肯定是要把大义放在第一位的，紧接着才会是名和利。其实后世的情况也出不多，大家出门打工都是为了挣钱，可跟老板说的时候，就要说是为公司的发展增砖添瓦一样。李式的马屁也拍得相当的到位，先夸荀氏再夸荀攸，隐晦的保证了他不会忘记荀攸和荀氏。
接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更加融洽了，李式详细地向荀攸说了一下他的状况。从军中资历到亲朋关系，就连近期要成亲这件事都告诉了荀攸，他觉得手里的军队是硬实力，亲朋关系就是软实力，既然请荀攸辅助他，就得要荀攸全方位的了解他。
李式的坦诚让荀攸很吃惊也满意，看来请他相助并不是一时兴起，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那些资历和关系同样让他吃惊。
李式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在军中担任军司马，这个职务看似不高，统帅一部四百人的队伍，可这也是一个六百石的军职。荀攸虽然出自颍川荀氏，可也是三十岁后才担任黄门侍郎，一个六百石的朝中小官，可他这个六百石的黄门侍郎和李式的军司马相比简直没有可比性，因为李式统领的是骑兵。虽然不是‘飞熊军’这种西凉精锐，但普通骑兵也骑兵啊！战马历来都是大畜，连给朝廷养马的苑令都是六百石的官吏，而军中的骑兵军司马更是号称给个校尉都不换，因为骑兵训练周期长，耗资巨大，一般势力都承受不起。校尉可以凭借军功和资历担任，骑兵军司马这个职务还需要主将的支持，由此可见李傕对长子的重视和培养程度。
李式的亲朋关系同样不容忽视，马腾是李式的亲舅舅，现在的凉州有马腾和韩遂两大势力，马腾占据了武威等肥沃之地，强压韩遂一头。在太平年间，马腾和韩遂不值一提，可现在是乱世，他们手里的军队就是硬实力。李式的未来岳父郭汜就更了不得，李傕和郭汜号称董卓手里的两大王牌，李傕善战，郭汜敢战，有着父亲和岳父相助的李式，在军中简直是如鱼得水。想到这里，荀攸不禁对李式充满信心，也看到了荀氏兴盛的希望。
“先生在长安城中可有居所？”荀攸是在雒阳任职时被抓捕，然后随着迁都的队伍被压送到了长安城，李式担心地问道。
荀攸笑着道：“多谢公子关心，家族在长安有产业，在城西，前些时日拙荆也带着两个儿子赶到了长安。”言语间也有对家人的思念之情。
“既然如此，今日就请先生先回家跟家人团聚，过两日我再登门拜访，顺便请先生到城外庄园观看亲兵训练。”李式说完，命令车夫向城西赶路，决定先送荀攸回家。
荀攸拱手施了一礼，“多谢公子体谅。”
李式又还了一礼，苦笑道：“先生，您就不要这么见外吧！我能将您留到身边时时聆听教诲是我的荣幸，我李式必定以师礼相待，也请您日后能以师长自居，不要如此多礼可否？”
荀攸瞬间明白对方苦笑的原因，他本来就是爽快之人，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一会儿功夫，马车就行驶到了荀攸的家门口，李式只得拜别荀攸，毕竟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见过家人了，他也不想浪费荀攸跟家人团聚的时间，约定了一下后天的拜访时间，就带着府上的护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