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卡车司机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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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其他人一样，相信这波疫情会很快过去，生活会回到正轨。为了避免生活的不便利，我尽量减少喝水的次数和数量。只有在吃饭前后，我才会喝点水。饭后，步行到一公里外的厕所或是隔离区的厕所。我一周洗一次澡，半个月洗一次衣服。就这样，我在隔离区附近游荡了三个月。

那天，阳光很好，期待很久的解封消息，终于传来了。我们在大桥底下欢呼雀跃。问起今后的打算，我跟那些熟悉的货车司机相互交流，沟通想法。

“跟我一起跑长途，怎么样？”那人问。

“真的有这个必要？”我谨慎地问。

“那当然。我需要帮手。路上我们轮流开车。”那人说道，“我们可以相互聊天，在路上可以打消寂寞。”

这于我是不错的选择。想到暂时还没有地方可去，我也没有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跟着卡车走，有吃有住，有一笔收入，基本上不用发愁。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了。最主要的是我跟他已经共事两个月有余，对他的为人很了解，知道他可靠。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比跟着可靠的人一起共事，更令人觉得愉快的呢？

我们一路哼着歌，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见了很多陌生人。大部分时候，我们见到的都是友好的人。也有不友好的，态度相当恶劣。有一家嫌我们送货晚了一个小时，说给他们造成了重大损失，不肯付给我们运费。我的搭档很是为难。

“可以减半。”我说，“我的那一份不要。不过，先不要这样说，能争取一点算一点。”

有一次，我们路过一个狭窄的巷子。从巷子里出来时，听见嘭地一声，轮胎爆掉了一个。无奈，我的搭档叫来了修车师傅，直接换了个轮胎。那一趟我们基本上等于白跑。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地安慰搭档。

“不要着急，这次的费用，算在我头上。”

我的搭档没有吱声。我想起在那个村庄里，我的搭档对我的无私帮助。虽然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可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他们分忧解难。我恐怕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村庄，见我的搭档了。那么，我将对他的这一份感恩之心，用在身边的搭档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会跟他一起搭档多久。或许，就在明天呢？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可以尽量替他分担些忧愁。

我并不觉得这一路上遭遇的各种不友好，是人心太坏。我一向认为，友好的人和不友好的人，各占一定比例。基本上可以按照二比八的比例来区分。一旦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就不会有失望。因为，我本来就没有期待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好说话。而那些不好说话的人，反而给了我另一些方面的启示。他们的言行告诉我，有些事不能出于好心去做，好心有可能办坏事，需要用脑子仔细分辨。

我喜欢卡车奔跑在路上的快乐。我掌控者方向盘，仿佛掌控着我自己的命运。没有人能剥夺我这种快乐。不论是晨光微露，还是暮色深沉，只要卡车还在奔驰，我就心中安定。一天劳累下来，找到某家旅馆，洗个热水澡，吃顿热饭，觉得无比幸福。有时候太晚了，找不到价格低廉的旅馆，我们就在车上将就一个晚上。在车上烧点热水，泡面一桶，趁热吃进肚子里去，就心满意足了。

那阵子，我毫不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胡子已经很久没有刮了，头发也长长了，将我的整体形象塑造成了另外某个样子。我身上或许有股脏兮兮的臭味，可我自己并不在意。看着那些收货的经理或是办事员，捂着鼻子，用厌恶和嫌弃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朝他们善意地笑一笑。我想，他们不懂我们奔波在路上的辛苦，没有他们那样便利的生活条件。最重要的是，我没有他们那样的生活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