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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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姨家那只造型奇怪的电话，突然传出尖锐又急促铃声的时候。
我正坐在一个不足五平米的空房间内发呆，陪伴我的是一只皮箱，两个背包和三个中午吃剩的空饭盒。
背包里有新学校的入学手续和一张存折。
到这个城市已经六个小时了，我始终保持着现在这个姿势，任凭脑袋里那些许久不见的奇怪的画面突然都争先恐后的闪出来。
比如5岁时，爸爸妈妈站在我面前小心翼翼问我想和谁一起生活的画面。
7岁时外公牵着我的手在海边看日出的画面。
又或是已经不记得名字的男同学拽着我的小辫，大声呵斥我的画面。
我甩甩头，双手撑住膝盖，勉强移动麻木的双腿去靠近那只一直玲玲作响的电话。
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连续响了十分钟了吧，电话那头的人锲而不舍的和我进行着拉锯战。
为了给自己一个长久的清静。
好吧，我投降。
“喂”“你好，请问冷悦在吗？”
我手中的话筒险些掉下来。天哪，竟然是找我的，还是个男的。
“我揪（就）是”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可心里的惊讶让嗓子一紧，竟发出了个怪音。
我痛恨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小心翼翼的继续。
“请问你是谁？”
“你别紧张，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是你哥告诉我你今天到，也是他告诉我这个电话的，他还让我好好照顾你”。
听他这么说，我才想起出发之前去二舅家时，哥哥是曾说过有这么个人，要我困难的时候可以去找他。
“转学到哪里了？”
“建设附中”他轻叹一声，简短的说：“好好学习，放学早点回家”。
刚要回答，却分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低笑声“去建二学习啊~，哎呦~那可不容易”。
“怎么了，那个学校不好吗？我小心翼翼的问。“也没什么，我给你留个传呼号，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就找我”。
挂了电话，整个人清醒了不少，虽然这已经是第五次转学，但还是第一次被暗示要去的地方可能是龙潭虎穴，我不禁暗暗好笑，强烈的好奇心盖过了初来乍到的不安。
沿着自由路慢慢走，听小姨的意思，学校应该离家不过十五分钟的路途，可出来半小时有余，怎么连个学校的影子都没看见。
正值放学时间，连穿校服路过的学生都没有。
我加快脚步穿过街角，偌大的菜市场突然出现，黄昏时分，这里热闹非凡，玲琅满目的麻辣串，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都热情的冲我招手，我再也无法挪动前进的脚步。
小时候，见到隔壁的龅牙有辆新三轮小车，哭闹着要是不给我买，就不去上幼儿园，总不在身边的父母一筹莫展的哄我，外公镇定自若的给我热了一笼肉包后，我立刻就安静了，并在谈好一天两块巧克力的条件后，跨上旧车，像打了胜仗般的趾高气昂的上学去了。
外公曾说，我是天塌下来，也要先吃饱的小馋猫。
选了个人头攒动的小店里落座后，磨好方便筷，只等美食上桌。环视四周，墙角里的三个女生吸引了我的目光。
中间那个方脸的姑娘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委屈，鼻子上下抽动着，眼眶发红。
两边坐的女生完全不理会她，各自大嚼大咽，吃相十分难看。
不过几分钟，桌上五花八门的小吃就被一扫而空，左边有着齐肩长发的女生满足的抹了下嘴，扫视了四周后给右边的女生使了个眼色，那女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突然抓起了那圆脸女孩的辫子。
女孩被扯的侧仰向上的脸上，五官痛苦的纠结在一起，抓住桌沿的手指已泛白，嘴里不停告饶：“
“姐，还要点什么，饮料吗？别别疼”看到女孩狼狈的样子，这两人更兴奋，顺势站了起来。
一人抓一只辫子，发尾缠绕在指尖随意摆弄着：“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放学，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你哦”。
“乖小孩怎么不回答啊？明天不要想逃跑哦”女孩的脸瞬间被扯到另一边，看样子齐肩长发女孩又加重了手中的力量。
我完全没有品尝美食的心情了，要过去帮她吗那两个女孩人高马大的，我贸然上前，肯定要吃亏，可是要我眼睁睁的看她们欺负人又做不到。
怎么办，四下看看，满满的一屋子人，此刻仿佛约好似的，都认真和眼前的食物战斗，对发生的事完全视而不见。
“明天…那个我是值日生”圆脸女孩战战兢兢的回答，眼睛里全是无助和惊慌。
“没关系的，我们等你，我们有很多时间的，你家那么有钱，要是没人帮你花，会花不完的”两人一唱一和，放肆大笑起来。
我注意到，她俩的裤子是一摸一样的，和圆脸女孩的也只是微小差别，看来她们是不同学校的学生，中学生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勒索！
我狠狠的盯着她们，妄想用眼神起到震慑作用。
“哎~！土包子，吃你的，看什么看！”她俩突然转头盯着我，凶神恶煞的大吼了一声。
我紧咬嘴唇，借着一股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端着老板刚才送上来的面汤，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喂，你们别太过分！”
小店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惊讶的盯着我，我的心嘭嘭的跳起来，声音大的像敲鼓。数十秒的寂静后，齐肩发女孩挑了挑眉，极不友善的开了口：“立呀的？”
我四下看看，确定她真的是和我在说话，可怎么听不懂呢，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傻极了，不然坐在墙角的那个带棒球帽的人不会笑出了声。
时间凝固着，我想说点什么，又无从开口，心里痛恨起刚才的鲁莽来。
正义心泛滥，想学电视里帮人家出头我，此刻却连对方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这么傻站着，手里竟然还端着碗，此刻若有个缝我一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她在问，你，是哪个学校的？”他们隔壁桌突然传出个幽幽然抑扬顿挫的男声。
我寻声看去，见一个头发略长，身穿酒红色鸡心低领的男生正盯着我，他的眼睛又大又双，我们隔的不远，我甚至能看到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疑惑的光，鼻子直挺，皮肤光洁雪白，在这个多少都长几颗痘的年纪，他巴掌大的脸上竟然连一个黑点都没有，可就是这样一张俊美的脸也难以掩盖他一身的嚣张与痞气。我就这样盯着如此矛盾的他看，没有回答，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有你的地方，姑娘都看不见我们啊”隔壁桌的一个男声突然酸溜溜的插话进来。
我的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全身发凉仿佛倾盆大雨从顶灌下，瞬间明白为什么那俩女生欺负人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肯帮忙了。
我小心的放下那碗陪我勇敢的面汤，在脑海中飞快的考虑了几种脱身的办法，发现被包围着我今天要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了，泄气式的半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用手扶住了额头。
墙角那个棒球帽又笑了，简短又清脆，却像是静夜的一声闷雷，瞬间叫醒了我的脾气，怒火压住惊恐嗖嗖的往上窜：我是害怕，但我没有错，决不能让你们看不起！
“我是建设附中的，怎么了”我硬着头皮环视了一屋子的人，大声吼了一句。
长发美男盯着我，眼睛里是漆黑的冷峻：“哪个年级的？”
“初二”我丝毫不退缩也盯住他。
“知道毛毛吗？”
直觉告诉我，他说的一定是建设附中里某个像他们这样的痞子，你这样问，不就是想让我害怕么，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愿。
“我家邻居的狗叫毛毛，至于其他毛毛…不认识!”
他先是一愣，忽然笑了，连眼睛都弯起来，然后缓缓伸出一个手指，指着刚才酸溜溜的那个人。
“他就是，你在学校没见过他吗？”
我心中一惊，硬着头皮故作潇洒的转头一瞥，随即又转过来回敬道：“没有，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屋里的气氛因为我这句话而起了化学反应，圆脸女孩垂着头，像在默哀，身边的两个女孩上下打量着我，像在看博物馆的标本，那酸溜溜的毛毛，脸色铁青，墙角的棒球帽，单手托腮，阴影中的他看不清样貌但却是一副饶有兴致的状态。
“你是新来的，所以你听不懂我们的话，不认识我们的人，”长发美男突然开口让我一惊，下意识的抓住了衣角，他见状挑起一边眉毛轻蔑一笑：“小拉噶，多管闲事之前先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听到这话，一屋子的人除了那个棒球帽，顿时都哄笑起来，有几个还拍着手，“小拉噶，没错，没错，形容的太贴切啦。”
虽然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从他的表情和周围人的反应，也猜得出大概，一股热血直冲脑顶，我猛的抓住汤碗狠狠朝他砸去，结果他轻轻一闪就躲过了我自以为凶猛的攻击。
“你这个死人妖，欺负女生是最没本事最让人瞧不起的，你还不知羞耻的炫耀，人渣！”一口气吼完，心中畅快不少，可两条腿却不听话的发起抖来。
“你敢走近点吗？”他挑起眉毛一字一字的问。
激将法在我身上屡试不爽。
“有什么不敢。”
我昂首阔步，才走了两步，突觉脸上一阵火烧火燎，滚烫的汤汁从额头沿着鼻梁顺着脖子，迅速流淌下来，仰起头，看见他手里的空碗和得意洋洋的脸。
“不用谢，只是个简单的示范”。
“你…”话还未出口，双臂忽然被钳住，死人妖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举起一只手，抓住我的头发连带我整个头向后扬起。
我奋力挣脱，顾不得疼痛，双脚猛踢椅子，拼命压制恐惧。
此刻我是真的怕了，不能动弹带来的强烈不安全感迅速弥漫全身，那些人看戏般的神情，仿佛寂静暗夜里突然伸出的手，紧紧掐住了我的喉咙。
“瞧瞧我们的女英雄，刚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没了，怕了吗？可是…怎么办，我们的游戏才刚要开始呢…”他凑过来，我嗅到他身上浓郁的烟草味，在那阴森瞳仁里看到惊慌失措自己。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就是人渣”
耳边温热的气息还没散去，我只觉额头一阵剧痛，顿时眼冒金星，下意识的一摸，四指鲜红，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是一个撕扯着头皮的猛烈撞击，一秒后眼看就要第三次碰上桌角，耳边突然飘来个轻柔的声音。
“我先走了。”
模模糊糊看见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背影，双手插袋。
死人渣冲着他的背影问：“去哪”
没有回答。
死人渣颇为不快的低下头，恶狠狠的说：“死丫头，你……”
“你这一出，该不会是专门给我演的吧。”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夹克的年轻人。
死人渣一愣。
对方不紧不慢的继续道：“在建一三个月就能站稳脚跟，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原来是打女人。”
死人渣像是突然认出了对方，咧嘴一笑，语气都谄媚了几分：“黑茶哥哪里的话，我们跟这个小妹妹逗着玩呢，怎么样，今晚是不是有好消息？”
“老k今晚要见你”黑茶言简意赅。
手臂和头上的外力消失了，我就像玩偶般被扔在了一边，一屋子人三三两两站起来朝外走，笑嘻嘻的像刚从戏院出来。
毛毛搭着死人妖的肩，笑的极谄媚：“兄弟，恭喜了啊，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总算没白费，果然哥几个还是得靠你，以后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咱几个老哥们”
死人妖轻轻甩开那只搭在肩上的手，眼睛追随者刚拐过街角的那个棒球帽。
“先走了。”
看着逐渐离开的那瘦高的背影，毛毛轻哼一声：“见个面又能怎么样，想上位，垃圾仔，你差的还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