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西祭事,狗仗人势(自传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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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的欺负胆小的,胆小的欺负没胆的,弱肉强食,古来此理。
见到东方春生被摔打蹂躏,刘布顿时放声大笑,转而对已经鼻青脸肿的东方春生厉声道,“东方春生啊东方春生,你在年轻时也是过风云的大人物,也曾是入境文人,可说来说去,你终究是那只会诵书、不会用书的老呆子!”
刘布吐了口唾沫,鄙夷地道,“告诉你!在凌源这几百里地界,刘家就是王法,家主若是气恼,莫说这凌源县,华兴郡都要抖三抖,你一个诵书卖唱的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直言刘家?我呸,不明时事、不识大体、不知所谓,该死!”
此时,站在刘布身旁的闭目男子陡然睁眼,一脸不屑的看着刘布道,“刘管家,以后,这等打秋风的事莫要叫我,我徐卓可丢不起这人!”
刘布并未答话,既然戏耍够了,遂低声催促手下恶仆们速战速决!
我五指紧扣,心中怒不可遏,君子以厚德载物,这群人怎能如此厚颜无耻,一言之失便要夺人性命?呸,一群王八蛋!
父亲素日里温文尔雅,刘家素日霸道跋扈,如果父亲是刘家三公子,那凌源刘氏的做事风格,同一向温和的父亲相去甚远,可以说天差地别。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父亲才生活在北市寒巷里的,同刘氏形同陌路的?
停止胡思乱想,我正欲施救,随即又按捺下来。
哎,手无缚鸡之力,连驱鸟境都不到,去了怕是英雄不成成了狗熊,自己这条小命再搭到里面儿。
万万不可力敌!不可力敌啊!
我学着那徐卓叼草,使劲揉搓着本就散乱的头发,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微微一笑,计上心头。
世家重名、将军重兵、商贾重利,古之如此,此刻,秋阳正高照,午时人当归,何不借路人之力以救之?
我身形如猫,缓步后撤,自觉离开刘布等人的察觉范围后,便向路边疾跑。大路上,各色路人三三两两、推车走马、言笑晏晏,大多自西向东奔着凌源县城行进。
站在大路中央,我迎面向路人大喊,“雪松林打起来啦!要出人命啦!雪松林打起来啦!要出人命啦!大伙快去看看啊!”
我并未说打人的是那跋扈刘家,也没指望这些形色路人有胆冲撞刘家,只要他们肯去雪松林就好,所以,我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希望路人们尽快过去!希望那刘布还要些脸面,莫要当众杀人。
起初,路人仅是驻足留步,三五成群对我指指点点,随着人流越来越多,胆子大的青壮开始向雪松林走去,好事儿的小贩地皮们紧随其后,也是秋季闲来无事,妇人、少年、商贾、书生,还有那侠客打扮的江湖浪子,略作停顿,也齐齐走进雪松林,呼呼啦啦。
我见人已过百,遂混进人群,随着大流,重回雪松林。
果然,被明眼人认出是那刘家管家刘布和刘家教头徐卓后,众人无一敢上前劝阻,仅是围成一圈指指点点。那几名刚刚豪气干云配剑同游的江湖浪子,也开始默不作声,挥剑剑斩宵小的勇气,可不是谁都有。
此时,东方爷爷已经仅剩微弱哀嚎惨叫!
如果被刘布手下再殴打片刻,东方爷爷的姓名,怕是要留在这里喽。
场面僵持不下,东方羽见围观人群,似乎想到了借势,突然厉声吼道,“刘老狗,法不责众、何况私刑,我爷孙二人仅因一言错失,便要被你等置于死地,
今日在场诸位皆见你倒行逆施,难不成你要削了他们三族吗?”
此诛心之语一出,雪松林寂静无声、针落可闻,众人将目光聚焦到刘布身上,惧、疑、惊、恐、怒五味陈杂,却还是没人敢出手相助。
看客们心里明白,今日若逞了英豪,以刘家那一脉相传的狠辣性子,翌日,乱葬岗定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透过人群,看向刘懿,只见刘布站在那里,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
我嘴唇闪过一丝坏笑,进则刘家声名受损,退则刘家威严有伤,四名仆从已经停手,齐刷刷的望着刘布,等待下一步指示。
刘布转身,看到那徐卓仍在闭目养神,仿佛这一幕与他无关,刘布又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多的围观路人,路人们的眼神正从惊惧变为震怒,他逐渐心生怯意,开始权衡利弊。
我略微焦急!我等得,刘家人等得,围观者等得,可身受重伤的东方爷爷,等不得!
于是,我深沉一气,衣袖捂嘴,混迹人群,换声吼道,“云遮月非一寸之功,争天下非一时之利。”
我这句话的含义很明显,就是要告诉刘布,刘家的脸面不是这一桩事情可涨,他日多想寻东方爷孙的晦气,还有大把机会。
话音刚落,我依仗灵巧,立刻换了个位置,众人寻根无果,遂又将目光放在刘布身上。
刘布听闻此言,面露恍然大悟之色,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他向路人抱拳道,“官有公法,民有私约!各位乡亲,刑不可滥、生不可贼,这爷孙二人以望北楼诵书为名,行那盗贼之实,被我逮了个正着,着实可耻。布虽私刑公用,却是替天行道,今日对东方二人小施惩戒,今后切莫偷偷摸摸,否则,定当重罚!”
说完,刘布在前、徐卓在后,牵着恶犬、带着仆人,-大摇大摆,缓步退去!
待刘家一行离去后,路人们安慰几句,亦纷纷散去。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东方爷孙可怪不得旁人!”
一名书生经过我的身边,一本正经地对同袍摇头说道。
“老哥,这刘管家不是说他们爷孙偷了东西吗?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一名书生江湖浪子凑上前,好奇的问。
“这你也信?算了算了,我也不多嘴了,想知道咋回事,自己去望北楼打听打听。”未等书生回应,一名商人快步走过说。
“哎?那小女怎得听说,这曲州刘家祖上两代帝师,家风文风俱是上佳呢?这次来塞北,除了磨练心性、砥砺武学,更是想看看那帝师后人的风采。”江湖浪子身旁的佩剑女子说道。
见到路人众说纷纭,我心中暗想:哼!千人千面,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便人心自知了!
我在叽叽喳喳的人群嘈杂中,耐心等到众人走远!
随后奋力跑去,松绑东方羽,我二人一同搀扶着勉强能走路的东方爷爷,一路无话,朝望北楼走去!
东方爷爷喘着粗气,眉头深锁,用微弱的声音说,“回凌源、去望北,君子不可欺,待伤痊愈,定要去讨个说法!”
走在大路上,我头向右微转,看了看那墓碑方向!
娘亲,今晚您若是能托梦给懿儿,我便叫爹仔细想想您的名字。
我又向左看了看雪松林,像刘布这等人,终是不得长寿的。
毕竟,《尚书》有言: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