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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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不得我？”
李文宾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只是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这个自己唯一能说上话的【相关人员】就失去了记忆？
夏天的正午，天上一片蔚蓝，阳光直射着这个不大的公园。
【我们是第一次见，先生。】
它双手下垂，木然地站着。
毫无感情却通过升降调表现出亲近的笑意的机械合成音却令他仿佛置身于黑暗中。
发生了什么……这家伙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起来……它原来是个机器人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李文宾伸出手，把右手小手指放在它的面前晃悠。
那根苍白的手指也随着这个动作摆动着。
然而，无论是眼前的自闭面具人还是孩子们，都像是看不到那根手指一样，没有对它产生丝毫反应。
【是手指，先生。】
“噢噢——”
“好厉害。”
“是智能机器人诶！”
孩子们兴奋了起来，挤到了李文宾的旁边。
“机器人机器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棒棒糖，先生。】
“这个呢？”
【是塑料做成的花，女士。】
“它能看出来是塑料诶——”
“……”
李文宾压下了心里的不安，思考了起来。
看这个样子，它应该是失去了记忆没错。
不只是记忆，它也明显没有了之前那么……
人性化。
但是，就算失去了记忆和性格，它的知识应该也是保留在它的数据库里的才对。
如果是机器人的话。
说不定还能保留下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录……
“我问你，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从外界而来，先生。至于我为什么到此而来，这是一场意外，先生。】
“外界？”
【是的，先生。】
【从这个世界之外。】
世界之外？
难道说……那个藤蔓空间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东西？
“那……你知道一个被紫色的，肉块一样的藤蔓缠绕着的空间吗？”
【我知道，先生。】
“！快告诉我！那是什么！”
李文宾瞳孔一缩，猛地抓住了它的肩膀。
【我不能告诉你，先生。】
“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先生。】
“开什么玩笑，！我已经被卷进去了！知道它的正体对我来说才是增加安全的方法！”
【可是在那之后呢？先生。】
“……？”
【你知道它是什么之后，会怎么做？你有想过吗，先生。】
【带着这份力量逃走，还是回到那里，和其他人厮杀，又或者劝导他们停手？】
李文宾愣了一下。
对啊。
跟着冲动走就想着一定要搞清楚自己不了解的事了……
我了解之后又要怎么做？
我可是当事人……这样稀里糊涂的……要是又去到那个空间，我还能活着出来吗？
它说的对……
不过，一个失去记忆失去性格的机器人会对一个问题有这样不明不白的答复吗？
……
随着一丝疑惑，那股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观察力量让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眼前这个机器人的颜色逐渐淡去，只剩下一具像是模具一般的【壳】。
而这具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连接着……
不，是在钻进去……
………………
！不！不对！
李文宾打开双手，把他旁边的几个孩子抱起，猛的后退了几步。
“……你是谁。”
【噢？被发现了吗？”
机械的合成音逐渐转变成了一个爽朗的男声。
白色的身影把双手插进了外套的兜里，活动了一下脖子。
“……”
在李文宾的眼里，那个入侵的东西已经彻底占据了机器人的【壳】。
“不用那么盯着我，我，嗯……用这个机器人的话来说，我不是你的敌人。”
“李哥哥……”
一个小女孩在他身后抓了抓他的衣角。
“机器人先生怎么了？”
“……不知道，你们先去找爸爸妈妈吧，今天有些热，要不去买根冰棍。”
不要那么强行地去命令……
一股力量扫过了公园。
孩子们愣了一下。
“好，哥哥再见。”
“再见。”
“吃冰淇淋去喽——”
看着他们跑向了各自的方向，李文宾这才看回了白色的身影。
“噢，已经能用的这么好了吗？”
它看着跑的最远的孩子的背影。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啊，对哦。”
白色的身影点了点头，回过头看向了李文宾。
“总之，你可以把我称为……”
“——黄道先生。”
“黄道……”
“嗯，我是来告诉你，你在参与怎样是的一件事的。”
——
“**师黄道……以周游大地，体验异闻为乐，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力量，他却用那力量解决着事件，救助百姓于水火。”
“在至今六百年前，他与一个自称巫王，为祸四方的异常生物鏖战数十日，最终双方两败俱伤。而对于巫王而言，却有着最后一招。”
“它放弃自己的肉身，把灵魂灌入了黄道法师的身体里，欲图夺走黄道的身体和力量。”
“黄道法师再怎么强大，也是由人身长成，对于灵魂上的攻击，他也只能防范而不能杜绝，纵使他算尽天机，知道早有此劫而有所准备，也最终还是被巫王夺去了身体，沉寂了下去。”
“又当巫王大喜过望，再造杀业之时，黄道法师在它最为放松的一刻再起发难，将自己的力量和它的灵魂迫入自己的十指，并御剑斩下，将其封印。”
“在那一瞬间，却妖风大作，仿佛千百阴兵过境，等到法师再回过神时，十根手指已不知所踪。”
“而也是因此，黄道法师并没有为这没有解决的故事写下结尾……”
“是吗？”
成熟的女性坐在柜台后，轻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却没有任何声音应答她。
整个书店一片死寂。
不。
在图书馆外，整条街道都陷入了死寂。
没有一个人走在街上，也没有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唉……明明是我难得的客人，让我再聊几句也好啊。”
放下黑陶的茶杯，女性回头看向了墙上的电子钟。
时间还有剩……
要去逛逛吗？
去找找那位客人。
“嗯，去吧。”
女性站了起来，走出了柜台，走出了不再开合的自动门。
有过没有人烟的街道，女性目光平静地继续走着。
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没有展现出过人的速度和用她特殊的移动方式。
她只是漫步着，一公里，两公里……
太阳往西方移动着。
二十公里后，天色已经一片漆黑。
而此时，终于有她以外的声音响起了。
她左边的高楼的三楼里，在一片漆黑的住房中，有一束光从那里照了出来。
伴随着喘息的声音和**与沙包的碰撞声。
一束红发在窗口附近舞动着。
“真是努力啊。”
女性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三十公里，四十公里。
离开那栋楼后，周围再次陷入了死寂。
五十公里，六十公里。
直到阳光破晓，她也没有再听到任何自己以外的声音。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嗯……”
她看着升起的烈日。
“今天也是安静的一天。”
——
“开门见山地说，我希望你能阻止他们的争斗。”
白色的身影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李文宾。
“阻止？”
李文宾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它。
“刚才你说，十根手指是有着巫王灵魂的东西，你要我阻止的意识是，它在这场争斗中会发生什么吗？”
“嗯，我想你应该见到了，那个看起来像是你父亲的怪物在被那位女士杀死之后，还是留下了手指。”
“像是？你的说法和这个身体的主人可不一样啊。”
“那你倾向于哪边呢？”
自称黄道的身影笑了笑，摊了一下手。
“……你这边。”
“事实也是如此，它并不是你的父亲。”
“果然吗……那，留下手指又是？”
“没有人能破坏这些拥有我和巫王力量和灵魂的东西，但是却能够将它拥有。”
“……难道说……”
李文宾看向了自己的小指
“对，本来的话，右拇指是打算在那里拿下右无名，获得第二份力量的，只是因为那个地方的维持时间结束，你们不得不回到了这里。”
“……那，那个被杀死的家伙……”
“就像是你的鞋子回来了一样，既然它的手指当下并没有被夺走，它就会完整的变回去。”
“也就是说那个怪物还活着。”
“是的。”
“……再说回你的话题，你说维持时间是什么？”
“巫王并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
白色的身影指了指脚下。
“于是，它会定期地，把你们带到另一个地方，引导你们争夺手指。”
“！是那个巫王干的吗！”
“嗯，它虽然被我封在了手指里，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带走……又或者自己逃跑了，不管是哪边，它既然以你们为载体重新出现在世界上，就说明它确实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做出影响，也许你口中的怪物就是一个为它办事的东西呢？”
“那它的目的果然是……”
“让你们争夺手指，在这个过程中手指的力量……也就是我的力量必然会不可避免的衰减，它的灵魂却不会受到伤害，等你们有人集齐五根手指，它就能占据这个人的身体——你们不比我，它只需要五成完整度的灵魂就能把你们替代。”
“……这个巫王……很危险吗？”
“对人类而言，十分的危险，它在世的时候就造成了数百万条人命的死伤。”
白色身影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你们是最后的阻止它的机会。”
“可是，要怎么……”
要怎么做？
李文宾正想问出这个问题，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最后的？”
他抬起头，看着对方。
“最后的。”
对方点了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我哪怕消耗为数不多的力量，借用这个机器人的身体也要出面告诉你们真相。”
“——就在昨天，左手的【五指】，自己集齐在一个人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