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忒修斯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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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忒修斯之船」
Jolie、Sia和Shadow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妥妥的天生伙伴;
他们在同一天走进了光之路,也是在同一天选择只吃下红色药丸,他们从降维空间里找到了出路,并且先后和Lily汇合。
而不同的是,Lily是Jolie的母亲,而Shadow和Sia只不过是两个寄养在她家的孩子。Shadow和Sia拥有明黄色鱼鳞纹,是皇族的后代,他们的父母正式Jolie一家当时所属部族的行政领袖之一。只有皇族才能拥有封地和行政管理权限,这对双胞胎,就是在这样的温室中长大的孩子。来到地表却不得不寄人篱下的借住在蓝色蜥蜴人的家里。生性骄傲的Shadow从看到Lily的种族标志的那一瞬间,就充满着不甘和歧视。
可是15岁的大男孩,也懂得这就是规矩,来到地面,就得尊崇地面的规矩,况且Lily还是法蒂玛组织的高层领导之一,在南部中国地表蜥蜴人群当中,拥有很高的声望。
可是,Lily和Jolie相拥团聚,就连同原以为严肃的祭祀们,也都因此围着她们欢欣雀跃,这对于两个刚刚失去父母溺爱,必须开始独自承受的皇族子弟,是何等的无法接受。
来到Lily家中之后,在医务人员和Lily母女俩的悉心照料之下,Shadow和Sia的皮肤烫伤很快就得以恢复。
孩童时的Jolie是一个充满爱心且内心阳光的女孩,她时常会亲自帮助Sia擦药,也经常把自己最爱吃的水果分给Shadow吃。两兄妹为了适应地表的生活,也开始小剂量的服用Jinx。但是为了不至于过早抹杀两人天眼的敏感度,Lily总是有意严格控制她们的摄入量,并且也严格限制他们俩外出的时间。
和人类的孩子总是不理解为什么父母不让自己长时间玩电子产品一样,刚上地表的蜥蜴人的孩子当然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大人总是把他们关在家里不让他们出去。对绚烂多彩大自然是何等的好奇,对车水马龙城市又是多么的渴望,让本来内心就不平等的Shadow越来越无法忍受。
看着Jolie成天和没事人一样,要么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跑去,要么动不动就跟着Hanz和Tazy叔叔的车去城里玩,而他和妹妹却要被长时间的关在屋子里,甚至连窗帘都不能随意打开。
他并不知道Lily这样做,是为了在他们初上地表的时候,尽量保护他们的身体机能,然他们能逐渐接受Jinx的药效,从而逐渐适应地表白天的正常生活。
Lily完全出于好意的安排,却因此在出身皇族的Shadow年少的心中,早早埋下了对怨恨的种子。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生,在这个年纪是相当容易互相吸引和产生默契的,Sia毕竟是女孩,没有哥哥那么多戾气,而且Jolie经常从外边给她带很多好吃的东西和有趣的玩具。所以两人很快就成了相交甚好的小姐妹。
Jolie还记得,有一次傍晚,乘妈妈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只有Tazy叔叔一个大人的时候,她偷偷打开了Shadow和Sia的房门,带着两个小伙伴跑去离家不远镇子上的公园玩耍。
三个小朋友和公园里众多的小朋友们一起,玩得非常开心,秋千、滑梯、跷跷板、摇摇椅、充气城堡,这些在人类看来是不到十岁孩子才感兴趣的东西,却在三个15岁年纪,身高也都1米60多的蜥蜴人眼里,成了童话般的存在。他们不曾见过这么多的小朋友,在夕阳下尽情的嬉戏、玩耍、欢笑、打闹。
Jolie从小就是个风一伴的女孩,经常会忽视一些危险性极大的东西。她和Sia踩在一个双人秋千上,前后摆动着,而一时间忘乎所以的Jolie加大了脚下的力道,让秋千的幅度,越来越大。不服输的Sia也拼命在适应和赶上Jolie的节奏。而站在一旁的Shadow却看的心惊胆战。他大声呼喊着她俩放慢速度,减小幅度,但是这种离心力引发的脑内啡肽分泌带来的愉悦感,让两个小姐妹完全忘记了即将发生的危险。
Jolie的身体条件,当时比Sia先天有些优势,很快两个小姐妹的节奏和频率开始变的不同起来。秋千开始晃动,尤其是在摆动到超过45度的时候,这种晃动就越来越明显。很明显,Jolie也因为Sia慢下来的节奏和蹬板的力度,开始慌乱起来,如果再不停下来,两个小姐妹就要都被甩出去了。Shadow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局面,奋力冲上前去,一把抓住Sia一侧的绳子。这一下不抓还好,这么一抓,秋千彻底失去平衡,Jolie所在的那头由于惯性的原因,整个人被重重的摔了出去,而Sia却被哥哥的手牢牢的揽在怀里。
Jolie被惯性甩出去由3米多远,膝盖、手肘和肩膀都被橡胶地面擦破了皮。一时间,很多大人和小孩都围了上来,而惊慌失措的Shadow和Sia被挡在人群之外。Jolie是个不会哭的女孩子,她很快爬起了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她一边笑嘻嘻的钻出人员,一边还能听到所谓大人们说:“多大的孩子,还来玩秋千。”
她拨开一片质疑的人类,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就立即跑向Sia:“你没事吧?”。
Sia指了指哥哥说:“多亏Shadow,我没事。你身上擦破皮了。很疼吧!”
Jolie若无其事的笑着说:“这算什么啊,我之前学舞蹈和搏击,比这点伤重多了。”
Jolie看了看站在Sia身边的Shadow,也不无羡慕的酸道:“Sia真羡慕你,有个哥哥真好!”。
Sia倒是不服气:“他比我大10分钟而已,是我让着他,他才有机会做哥哥的。”
Shadow假装酷酷的说:“大一分钟也是你哥。”,Shadow看了眼Jolie擦伤的地方已经滲出了鲜血,也关心的和Jolie说:“我们赶紧回去吧。你的伤口得处理一下。”
三个人跑回家后,Lily和焦急神情可想而知,但是她看到受伤的JoJo还是不免偏袒的厉声责怪Shadow:“是你带两个女孩子出去玩的吧。难道不会和大人讲一声吗?她俩毕竟是女孩子,现在只是受了点轻伤,如果碰到坏人怎么办?你也只是个孩子,你能够救的了她们吗?”
Shadow听到后气不打一出来,叛逆期的男孩儿,就连亲妈都会直接Diss几口,他又怎么会忍得了一个蓝色蜥蜴人对自己的无端指责呢。Shadow,像一只准备战斗的公鸡一样,一下在跳到Lily面前。还没等Shadow咄咄逼人的话冲口而出的时候,Jolie立刻一个箭步,挡在了Shadow身前,很不客气的对Lily说道:
“妈妈,你错怪Shadow了,是我拉他俩出去玩的。摔倒也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事儿丝毫和Shadow没有关系。你不能这样诬陷Shadow。”
对,Jolie用了诬陷这个词,让Lily的从怒气中暂时恢复了一些理性。她的天眼也能够在理性的支配下告诉自己,女儿没有说谎。她确实错怪了Shadow。
大人总是要维护自己没有必要的那二两尊严,人类如此,蜥蜴人亦是如此。Lily即便知道自己弄错了,依然无法从Jolie给她的台阶跨步下来。反倒变本加厉的对三个小朋友说道:“我不管你们谁是主谋,总之,这种事情以后再不允许发生。明天全部不准出门,在家里闭门思过。”
Tazy上来打圆场:“Lily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孩子们的天性,就是贪玩,况且他们刚才地下城上来。好奇心是很正常的。”
这就叫做上杆子不是买卖,Tazy的帮腔,成了Lily的出气筒:“你也知道他们都是孩子,你也知道他们刚从地下城上来。你应该也知道,现在这个时期对他们是多么危险。之前有多少次教训了,我们还不吸取吗?”
Tazy灰溜溜的低下了头,退后了一步。Lily转头回来继续训斥着三个孩子:“我不让你们随便出去,是保护你们,和关心你们。你们现在还不懂,以后就会知道。”
这就是蜥蜴人和人类的共同点,大人的话,孩子们当然此刻不会懂。但是大人们这样的说话方式,只会对这个年纪的孩子带来更强烈的逆反心理。
Shadow握着拳头,在Jolie身后努力隐忍着。他从小的娇生惯养,让他根本无法忍受一个蓝色蜥蜴人在自己面前的叫嚣。当他正准备发作的时候,站在自己身前的Jolie伸开双臂,挡住了兄妹俩,然后抬起下巴,对母亲大声说道:“这件事跟他们俩没有任何关系,要罚就罚我一个人。没有必要牵连他俩。”
Shadow,在背后看着眼前这个身材苗条,四肢修长,肌肉匀称,皮肤黝黑的女孩,奋力的保护着自己和妹妹免受惩罚。他看着她左侧肩头和手肘的擦伤,流出的鲜血,啪嗒一声滴在地上,也就控制住正准备发作脾气。Jolie的举动,让Lily终于决定就坡下驴,不再为此发脾气了。但是还是板着面孔对Jolie说:“行。那你一周不准出门!”
“一周!”,在孩子们眼里这等同于犯错后最大的处罚了,看到Jolie为了保护他们而做出的牺牲,Shadow也彻底松开了拳头,和妹妹Sia两人一言不发,带着生气、感动夹杂的复杂情绪,走回了各自的房间。
Lily转过身来,用眼神暗示Tazy赶紧拿点碘酒给女儿处理伤口。Jolie也第一次感受到误解是多么的伤人。她看着Shadow和Sia的背影,而天眼里也传来了他们满是委屈和无奈的情绪。
......
Lay在清晨冷清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不慌不忙的朝着SIA机构的方向走去。他双手插着兜,时不时看着周围慢慢开始忙碌起来的各种店铺。他尝试着找一家,比较合胃口的粥粉面店,就近吃个早餐,然后在继续步行。
当他路过一家米粉馆子的时候,慢慢停下了脚步。
五年前他因为Yang回国创业,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刚下火车也是个大清早,他就是在这家粉店,吃了第一口这个城市的味道。这家店也是来自大西北的Lay第一次尝到所谓米粉的味道。都知道米粉本身是没有任何味道的,全靠汤来调味。所以汤头是一碗米粉的关键。码子,Lay记得店老板管放在米粉里面的配菜叫码子,有煨码跟炒码两种。所谓盖码就是事先煨煮好了码子,粉下出来后直接把做好的码子盖在上面;而炒码,顾名思义,是在点粉的时候临时用小锅炒出来的配菜,这样码子新鲜而且香气浓郁,所以比盖码贵。
Lay和第一次来到这家店一样,同样叫了一碗炒码米粉,码子同样选择的是第一次点的酸豆角炒鸡杂。五年来,这家店几乎没有变化,油渍已经熏染的整个屋顶,变得白一块、黄一块、黑一块。零零散散的三五张桌子和随便摆放的塑料凳子,让这家店依然彻头彻尾的保持着一个苍蝇馆子应该有的所有特征。
时间尚早,店里还没有任何客人,Lay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在旁边忙碌的人却发生了变化,原本一对中年夫妻,已经变成了一个花白头发身体发胖的妇女一个人,而言语称呼间可以得知帮她打下手的应该已经从她的老公,变成了她的儿子。儿子把下好的粉仔细铺排在一个大碗中,拿大铁勺,浇了一勺汤底,撒了一些葱花。母亲紧接着奋力掂了几下铁锅,在锅铲的配合翻炒下,让锅气充分融汇在码子当中。母亲仔细的把酸豆角鸡杂浇在碗里,随着一股香气飘来,一碗热腾腾的炒码米粉端到了Lay的面前。
Lay用筷子充分混合后,挑起一口放入嘴中,还是那股味道,多巴胺让他全身都充斥了满满的幸福感。
这五年,周围的街道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个苍蝇馆子的男主人也变成了老板的儿子,但是着新鲜出炉的一碗粉,却似乎在Lay心中毫无变化。
“和五年前一样,还是那么好吃!”,Lay不经意发出了赞叹。
老板娘得意的说:“那是当然了。喜欢吃就多来!”
Lay追问道:“我记得五年前你和你老公两个人一起打理这家店。他人去哪儿了?”
生性质朴的生意人,被突然问道这么私密的话题,是不会为难的,老板娘朝着年轻人方向努了努嘴,说道:“他爸走了,现在只有儿子帮我。不过码子还是我亲自炒的,儿子管下粉面,所以味道一点不会变。”。老实人,总是会在这种话题上,多说两句:“但是如果我也走了,那就不知道了!”,说完,老板娘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并没有搭茬,自顾自的整理着手头的一张张米粉皮,然后仔细用刀切成不到半厘米宽的细条状。这家店也因为现切米粉和现炒码子而拥有大量的常客。从熟练的操作手法上看,显然儿子已经继承了父亲的手艺。
听到老板娘这么哀伤的说话,Lay也不免唏嘘。古老的“忒修斯之船”的思想试验,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忒修斯之船(TheShipofTheseus),最为古老的哲学思想试验之一。最早出自普鲁塔克的记载。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后来对此进行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亚里士多德等很多哲学家都就这两个问题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这个粉面店,周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老板本人也变成了他的儿子,在Lay和所有老主顾的眼里,这家店,还是原本五年前的那家店。
虽然类似“我是谁”这样的哲学思辨,但这个念头也不禁让Lay想到:
“眼下的这个Leo,还是以前的那个Leo吗?”
而于此同时,穿着红色连衣裙,外罩黑色丝绸风衣的Jolie,登上了一辆前往母亲研究所的一辆公交车。
车上只有Jolie一个人,她随便选了一个靠近车窗的位置坐下,一只手搭在车窗的扶手处,轻轻的支撑着自己的下巴。翘起右手食指上大卫之星的戒指,被从路边大楼间隙射出来的晨光照耀着。在戒指边缘形成一个放射形的耀斑。随着车子在街道上移动,出升的太阳也在楼宇缝隙间穿梭,这个耀斑也因为时而被遮挡的光线,而不时的闪动起来。
托着腮的Jolie,不时会想起10年前的那个Shadow单手揽着妹妹的温暖背影,也不不时会想起前几天在Leo家中发号施令的那个Shadow冷血的声音。一个念头从她脑海升腾起来:
“现在的这个Shadow,还是以前那个Shadow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