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拥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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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两难、不知所措……这些形容困境的词汇一股脑冒了出来，充斥在李前辰的脑海。

那个探测器毫无疑问被毁灭了，和此前的两个先行者一样，都变成了尘埃——微观且基本的氢氦原子。

这种摧毁物质的手段不仅匪夷所思，还有极高的精度——探测器湮灭的同时，并没有对100米外的上清号飞船产生任何影响。

李前辰明白，面对这种神秘莫测的超自然力量，思考原因或者寻找对策基本是徒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被立方体毁灭前，赌一次自己的命运——尝试离开这个充斥着死亡的世界。

探测器虽然被彻底分解了，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一定会遭受同样的命运。至少上清号目前还是安全的，这起码说明了一点，自己也许真的具备某种特殊性，而正是因为这种特殊性才让飞船维持了原貌，没有引火烧身。

“冷静下来想想，这个探测器之所以被毁灭，很可能是因为离开了飞船的缘故，立方体将它视为独立的宇宙物质，因此才启动了毁灭功能。而我和飞船则是一个整体，是文明的造物，是我意识思维的延申。出于某种未知因素，立方体选择无视我的存在，也解释的通。”

李前辰向好的方向思考着，尽管他知道，这推测更像是一种混杂着自我安慰的自欺欺人——也许在下一个瞬间，毁灭就会降临上清号，而自己也只有坐以待毙的份。

但他并不甘心就这样默默的等待死亡。

“一切都丧失了参考价值，静止未必安全，移动也未必会死，在完全不了解立方体毁灭机制触发条件的情况下，二者的概率是相同的。也就是说，退行、并离开这个世界，被毁灭的可能性只有50%。既然如此……”

时至今日，李前辰早已没有了探索未知的雅兴，相比于毫无意义的化为虚无，他当然更想活着离开这个世界。立方体周边1000公里的真空范围无疑是一种警告——擅自闯入，就等同于毁灭和死亡。也许有高等文明曾踏足过那里，但这绝不是一个低等人类生物敢于尝试的。

“一味纠结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终是做出了决定，“走吧，老伙计，我带你回家。”

没有船身的旋转、也没有主引擎启动时耀眼的光芒——为了将各种变量降到最低，李前辰根本不敢对飞船做出任何姿态调整，仅用最低功率启动了正面的逆推引擎，小心翼翼的倒退、远离这个散发着阴森气息的文明坟场。

50米、100米、200米……

上清号的航速缓慢提升，他紧张注视着屏幕上的飞船参数，随着退行距离逐渐拉远，不安的心情也被提到了嗓子眼。

退行距离1000米，飞船各项参数正常。

退行距离5000米，万籁俱静，仍旧一切如常。

在退行了大概10公里后，李前辰悬着的心才稍稍平复下来，“看来……立方体对毁灭我这个冒失的客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呀。”

于是，在受够了一路的胆颤心惊和惶恐不安后，他终于壮起胆子，准备给飞船来个180度旋转，启动主引擎，尽快逃离这个荒诞的危险世界。

“最后再看一眼那个伟大的存在吧。”他心里想着，手指悬停在控制按钮上迟迟没有按下，目光痴迷的飘向1000公里外、那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庞大立方体。

“如果能靠近它，对它观测一番，甚至进入内部一探究竟，又将是怎样一种奇妙的感觉。算了，知足吧，能平安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是吉人天相了。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遇到这样伟大的文明造物。也不知道，人类文明何时才能达到这样的科技高度。”

他心驰神往的思考着，意识仿佛也跟着飘向了1000公里外的黑暗空间。

渐渐的，李前辰似乎真的感受到了立方体的存在，而且还愈发清晰，就如同亲眼见证一般。它的影像不断扩大，逐渐充斥整个脑海。那无边的体积、黑色的外部材质，每一处细节都完整呈现于他意识之中。

他甚至还看到了立方体表面上，正有一条条发光的细线纵横交错。这些光带的宽度有几十、上百米不等，肆意变幻的颜色于光带间流动，和立方体庞大的造型相比，如同一条条镶嵌于黑色巨石的彩带，散发着超自然的神秘色彩。

就在这些影像愈发清晰之际，李前辰突然意识到，这感受是多么的匪夷所思。他猛的一激灵，用力摇了摇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回过神来，他脑海中的立方体影像也跟着突兀消失了，舷窗外依旧是漆黑一片，静谧虚无。

震惊之余，他再次尝试从这无边虚空中寻找立方体的踪影，起初依旧是一无所获，但慢慢的，立方体又一次出显现于意识之中。

这次的感觉更加奇妙，除了能真切感受到立方体的存在之外，他似乎还在围绕着眼前的巨物缓慢旋转，六面无边黑墙逐一映入他的视野。

这当然是一种美妙的感觉，他此刻已全然忘了环境的凶险，计划中的退行与逃离也被他抛到脑后，享受着未知力量在思维中营造的上帝视角，他彻底沉浸于意识世界无法自拔。尽管上清号飞船早已不受控制的向立方体缓慢靠近，他也毫无察觉。

当李前辰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飞船数据显示，他和立方体之间非但没有远离，甚至还靠近到不足500公里。

在这个距离上，立方体与他意识间的联系变动异常强烈。这种联系不是焦虑、不是恐慌，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详，甚至还夹杂着某种充满力量的兴奋感。

此前的恐惧与紧张一扫而空，笼罩于李前辰头顶的死亡疑云消散了，他欣然接受了自己意识层面的微妙变化，放纵着自己的感官，与飞船一道前进，并最终来到立方体一公里之外。

这个距离相对于边长100公里的立方体来说实在太近了，除了意识中那莫名的错觉，他已经能用肉眼清晰分辨这个伟大造物。

立方体依旧沉默着，恢弘表面就像一道无边无际的黑色巨墙，横亘在他面前，向四周张望，完全看不到延展的边界。

几条发光彩带此刻正处于他视野之内。这些发光的带状区域，宽度从几十米到上百米不等，长度超过了几十公里，以直线的形式纵横延申。虽然有的位置出现转角，也是以硬性转折的方式改变了伸展方向，仿佛是为了阻止线与线的交叉。它们镶嵌在巨大平面之上，从宏观上望去，给人一种超越认知的美感。

李前辰出神注视着彩带上不断变化的光线，那是一些无法辨识的彩色图案，发光形式类似于地球上的极光。这让他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又想不出曾在哪里见过。

上清号在一公里的位置上停顿了几分钟时间，似乎就是为了给他一个近距离观察的机会。这就像主人邀请客人到访，在进屋前欣赏一番自己宏伟的城堡一般。

毫无征兆的，飞船再次缓慢移动起来。此刻他才注意到屏幕上的报警信息——船头的逆推引擎还在忠实运转，可飞船的移动过程，早与它无关了。

李前辰索性关闭了所有引擎，只留下维持正常运转的基础能量供应。显而易见的，立方体不知何时接手了飞船的控制权，不需要任何驱动，上清号正按照它的意愿前进，没人明白这是怎样一种作用原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与立方体表面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几乎要碰撞的程度。而就在接触发生的前一刻，李前辰惊异的看到，黑色表面竟向下迅速塌陷，构成物质向四周流动起来，一条跨度达几公里的深邃通道，就这样突兀出现在飞船正前方。

而上清号也在那神秘力量的牵引下，丝毫没有停顿的、一头冲进了眼前的黑暗世界。

……

他不知道自己在隧道中航行了多久，几秒钟、几分钟、还是一瞬间？透过舷窗，外面依旧笼罩着未知的黑色，偶尔会有些许发光图案于隧道内壁亮起，这才让他意识到、飞船还前进着。

这奇妙的过程并未持续多久，他很快便感觉到飞船逐渐停止移动、悬停了起来。

于是，就如同一位拜访圣殿的不速之客，他畏缩的靠近舷窗，试图观察立方体的内部世界。可不等他四处张望，就在这个想法浮出水面的下一秒，一阵强烈的思维冲击、刹那间充斥了整个大脑。

那不是痛苦、不是混乱，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玄妙感觉——思维的无限延展、扩散，与立方体神秘结构的融合，他的意识如流水一般，逐渐渗透到伟大文明造物的每一个角落，直达表面边界。

“我似乎……得到了某种控制权限。”他惊讶的说出了声。

那是一种全知全能的力量感，是一种掌握了无限精神力的充盈感觉。虽然没有尝试过精神类药物，但李前辰猜想，这感觉的美妙程度，必然远超药物作用的无数倍。

在这一刻，他仿佛拥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