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计划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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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地球的旅程，又耗费了4年多的漫长光阴。至此，留给人类突破屏障的时间，就只剩下差不多90年了。但令人绝望的是，尽管穷尽一切手段，无数人夜以继日的探索和研究，对化解危机仍毫无头绪。

“不能再等了。”

在高明毅院长简单介绍了探测行动的进程及结果后，李前辰开门见山的说道，“尽管目前还没有找到关闭屏障或者突破屏障的办法，咱们也必须有所作为了。”

看众人一副头绪全无的神色，他继续说道，“返航途中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认为咱们应该做好两方面的准备。

第一，如果一直找不到突破屏障限制的方法，那么在屏障将地球覆盖前，要安排尽可能多的民众进入冬眠状态。在屏障中消失的飞船和生命到底去了哪里？处于何种状态？咱们一无所知。相比于清醒的噩梦，失去意识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如果找到了突破屏障的办法，那就意味着星际移民。也就是说，我们要制造大量的飞船，而且越多越好。当然，考虑到飞船所能携带资源总量的限制问题，飞船上同样需要数目庞大的冬眠设备。”

说完，他转头看向高明毅院长，眼神中写满焦急。

这次冒险归来，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李前辰性格的微妙变化。和过去相比，玩世不恭的懒散性情早已难寻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专注和急躁。

计划中需要繁琐筹备的婚礼，变成了连仪式都省略的简单宴席。平日里也不再关注自己的本职工作，反倒是钻研起了如冬眠技术、飞船构造等和自己专业毫不相干的东西。甚至就连这次会议，也是被他催促着提前召开的，以至于很多人在私下抱怨——自己被强拉进了会议室。

当然，这一切都被他解释为——抓紧时间应对屏障危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虽然多少有些牵强，也算合情合理。与文明的生死存续相比，人们倒也懒得猜疑。

听完李前辰的发言，元首沉默着，与会代表也没人提出赞同或者是反对意见，整个会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人们都明白，在场的不管是政客还是科研人员，并不是没有意见，而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屏障的信息盲区以及对未来的不知所措，沉默是唯一的选择。

最后还是高院长打破了会场的寂静，“根据观测数据以及科研部门的计算结果可以预知，这个未知屏障将在大约90年后覆盖整个太阳系，届时，人类也将不可避免的被它彻底吞没。

我想，这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但遗憾的是，虽然派出了大量的探测飞船，却收获甚微，甚至还发现了更多难以解释的问题。这也让一切研究及后续计划都变成了无稽之谈。”

会场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叹息，面对未知命运，人们难掩心中的沮丧。

高明毅院长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人类科研发展中心确实也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可由于太过冒险，一直没有向大家公开。但冒险的计划总归好过坐以待毙，现在就向诸位公布这个计划。

我们都知道，以人类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不管以何种方式进入屏障，都会被最终逆转。接触外层边缘会被逆转，接触屏障的一瞬间也有可能被逆转，这仅仅取决于进入屏障时的速度罢了。但是，虽然触发方式不同，逆转后的结果却是相似的——重新回到屏障内边缘。

还有一点请大家注意，逆转区域最终是会覆盖整个太阳系的，也就是说，它会逐渐变成一个球形，一个覆盖整个太阳系的巨型圆球。到那个时候，屏障里也就没了内层、外层之分。从某种意义上讲，一个球体的表面，既是它的内层也是它的外层。

到那时，人类将失去挣扎的机会，因为太阳系再无净土。但是，这也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听到这里，很多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高院长也会意的点了点头，“没错，正如大家所想，我们计划尽可能多的制造飞船和冬眠仓，为冲破屏障做好准备。在屏障即将覆盖地球的那段时间，操纵飞船进入屏障内部。而就在舰队飞向屏障边缘的过程中，屏障就已经扩展成了球形。

最终，飞船会接触屏障的球面边缘，而根据球形屏障没有内外之分的猜测，我们有很大可能会被逆转到球形区域的外侧，也就成功逃离了屏障的束缚。这……便是计划的全部内容。”

听了高明毅院长的讲述，一名科学家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根据李前辰多次进入屏障并逆转的经历，我们知道，屏障还有很多特性没有被发掘。您这个计划，本身就建立在猜测的基础之上，其中的风险太高了，逃亡舰队很有可能会被永远禁锢在屏障中。我反对这个计划。”

出乎意料的，没等高明毅解释，李前辰就冲他毫不客气的问道，“那么请问，你有什么更好的计划吗？”

这名学者停顿了半晌，沮丧的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对这个计划的安全性表示担忧，确实没有更好的计划。”

实际上，这个计划本身就是李前辰在返回地球后提出的。虽然经过高层反复商议，仍是漏洞百出，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上许多。

就在大家对计划细节争论不休的时候，艾瑞斯元首的声音徐徐响起，“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确实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以应对危机。虽然这十年间也开展了一系列的探测、研究，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人类几乎毫无收获。

科研发展中心的这个计划，虽然有诸多漏洞和风险，但是，在没有更好的方案被提出之前，这已经是能想到的唯一可行计划了。

所以，我决定签署这个执行方案，开始大规模飞船及冬眠仓的建设工作，为离开太阳系做好准备。当然，对于屏障的研究工作仍会继续推进，这期间如果有什么重大发现，也随时会对逃亡计划进行调整。”

元首说完，在各部门领受了任务后，便宣布散会了。

李前辰注意到，这次会议上元首说话的声音明显没有此前洪亮，高大的身躯也有了一些佝偻，他已老态尽显。

能成为整个文明的最高统治者，元首的智慧和精神无疑都是人类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但未知屏障的存在本身就超越了人类的认知极限，试图化解危机更是机会渺茫，120亿人类文明的存续问题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重担。更不要说，逃亡计划本身也是困难重重。

整个计划中，最艰难也是最复杂的部分，就是建造移民飞船——方舟号。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所能制造飞船的规模极限是1200米，这已是行星级舰船的标准。如果条件允许，人类当然希望移民飞船越大越好，但材料科学却限制了飞船体积的进一步扩大。毕竟，能源供应可以通过增加聚变反应堆来提升，飞船推力也可以通过堆放引擎的方式来增强，但人类现有材料的强度却是有限的——庞大的船身需要更加坚韧的结构作为支撑，这也成了航空事业发展的瓶颈。

目前最为先进的飞船材料，是钛合金与石墨烯压叠而成的混合物质，它的强度几乎是传统钢材的100倍，但对于动辄上千米跨度的飞船来说，那仍显脆弱。

不要说碰撞和急转，就算是普通状态下的引擎加减速、飞船转向等常规动作，也会超过承载力极限，造成飞船的断裂。

最终，工程师们不得不在加速时间上做出让步——在无奈降低了推力后，终于将飞船长度增加到1700米。这才使的每艘飞船除了动力、燃料、生存物资等占据的空间外，还能勉强承载2亿个冬眠舱。

更为先进的冬眠设备也开始大批量建造。相比于移民飞船，冬眠舱的制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即便为每人提供一个冬眠舱，以人类目前的工业基础，20年左右的时间基本就可以完成。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需要发动全人类的力量才能达到如此产能。遗憾的是，这仍是难解的困境，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对普通民众公布真相——告诉大家屏障的存在，甚至告诉人们，政府对自己提出的计划也没有十足把握——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再等等吧。”元首叹息着。

他非常清楚，此刻公布真相，将对人类社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他甚至看到了随之而来的暴乱和死亡。对屏障的研究毕竟只持续了10年时间，无奈之下也只得再等10年。

“如果10年后还没有任何进展，为了加快逃亡计划的推进速度，我就必须以某种方式公布危机真相了。”艾瑞斯如是想着。

于是，有关逃亡计划所需飞船和冬眠舱的建造工作，就在这样一个缓慢的速度下、略显神秘的步入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