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想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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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前辰双目圆睁，视线落向遥远的虚空，正竭力思考着眼下的怪异境况。
“飞船朝向逆转……航速每秒钟48公里……向着内太阳系的方向航行……逆转于瞬间发生……”
一条条不合常理的信息，让他彻底丧失了对这一反常现象的推测能力。
“屏障的边缘，目前在哪？”他突然问道。
“如果计算结果没错的话，屏障边缘应该就在船头正前方，和飞船以相同的速度向内太阳系扩张着。而且这个看不见的外边缘和飞船的距离，几乎是紧挨在一起。我怀疑，这距离甚至只有一个普朗克单位大小。”
李前辰知道，普朗克距离只有1.6乘以10的负35次方米，是物理学意义上最小的距离单位。即使微小如质子，其直径也是这个距离的一亿亿倍。
普朗克距离太短了，以至于当跨度小于这一单位时，就连时空都将不复存在，量子效应占据了支配地位。当然，这也仅仅是计算得出的结果，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还不足以对如此微小距离的空间展开研究。
李前辰慢慢梳理着思绪，试图从这些毫无规律与联系的现象中、找出屏障的运转机制来……
我所乘坐的飞船在此次逆转前和旅行者1号非常相似——船头朝向内太阳系，航行方向也是内太阳系，飞行速度比屏障扩张速度要低，而屏障最后因为速度差追上了飞船……这些条件，二者是一致的，但结果却又完全不同。
理论上讲，飞船被屏障追上后，如果不施以加速、而是继续按照原速度航行的话，是不可能穿过屏障的，会像旅行者1号一样被困在屏障里。
但为什么相同的前提条件，旅行者1号在屏障内保持了稳定状态，而我的飞船却被瞬间逆转，甚至还被它赋予了一个与屏障相同的初始速度？
这一切迹象都表明，它似乎还有另外一套运转机制，它的触发原理远没有那么简单，也绝不是只有碰触了屏障最外层才会发生逆转。
在李前晨看来，屏障就像一个倔强的守门员，只要你想穿过它，它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拦你，甚至还能识破你的阴谋诡计。
“上清号飞船和旅行者1号到底有什么不同呢？”他纠结这个问题出了神，以至于自言自语说出了声来。
“当然不同了。”武雯还以为是在问自己，应声回答道，“上清号飞船拥有动力，而旅行者1号没有。上清号飞船拥有自己的驾驶员，而旅行者1号没有。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不同呢，比如说……”
她本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李前辰挥手制止了。
受到武雯启发，他脑中闪过了某个想法，而在这个想法的背后，很有可能就隐藏着问题的答案。
不过遗憾的是，这灵感一闪即逝，他穷尽思维也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无奈之下，李前辰收回了心神，摇着头冲武雯说道，“算了，不研究了。我目前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解释咱们的遭遇。也许哪天我会再次获得灵感，但肯定不是现在。”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寂静的宇宙星空，终是语气幽幽、满脸不舍的做出了决定，“走吧，返航回地球吧，你父亲还等着给咱们举办婚礼呢！”
说完这句话，他靠向飞船座椅，找了一个最为舒适的姿态，等待着转向和加速的到来。
但十几秒过去，他竟没有察觉到任何变化，李前辰费解的看向武雯。
“一个新问题……”武雯狡黠的笑了起来，“咱们应该怎样掉头回去？飞船目前紧挨着屏障，如果原地转向，一根位于侧面的天线会接触屏障，这种部分区域碰触屏障的情况会引发何种后果，我可确定不了。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启动船头的逆推引擎，等飞船和屏障拉开一定距离后再调转方向。只不过，除了这些正儿八经的操作流程外，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
听到这里，李前晨已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你想利用屏障为飞船转向？”
武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显然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现在启动主引擎，飞船速度会立即降低到每秒钟48公里以内，一瞬间便会再度进入屏障。这和他们第二次进入屏障时的情况一模一样。而根据第二次进入屏障的经历来看，如法炮制的效果便是——被屏障瞬间逆转并赋予一个和屏障相同的速度。也就是说，由屏障为飞船完成转向以及加速的全部过程。
在被屏障戏弄了两次后，李前辰和武雯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
“既然你不让我们出去，那就送我们回家吧。”
想到这里，两人竟开心的笑了起来，就如同恶作剧的孩童一般。
在笑声中，武雯毫不犹豫的按下按钮，以低功率状态启动了飞船主引擎。
飞船后方逐渐亮起微弱的蓝光，上清号开始缓慢减速。而几乎就在引擎启动的下一秒，航速便降低到了每秒钟48公里以下——屏障再次将飞船笼罩……
1秒，2秒，3秒……10秒，看着屏幕上缓慢变化的计时数字，李前辰突然愣在了当场，身体如被雷击一般动弹不得。下一刻，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他几乎是跳起来用脸贴住飞船舷窗，尽力把眼睛瞪到最大，看向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
“没有逆转！咱们没有被逆转！飞船进入屏障内部了！成功了！亲爱的，咱们成功了！”
李前晨好似着了魔一般，语调一句高过一句，最后几乎是欢呼着叫了起来。
舷窗外，星空一如往常般安静，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星空竟没有再次变换，那个熟悉的微弱光点——太阳——也没有再次出现。两人看到的，仍是代表着外太阳系的空旷世界。
李前辰知道，这绝不是幻觉，他们真切感受到了隐隐的加速度，这无疑是在屏障中航行的最好证明。
武雯快速核对着数据和信号，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同样激动的无以复加。
两人的大脑此刻都被兴奋的情绪占据着，以至于完全没有考虑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他们曾经所有的计划，到这里就都结束了。
半晌，李前辰快步回到自己的驾驶位上，急促的说道，“启动所有探测设备，将飞船的引擎推力调整到最大功率。咱们不回地球了，咱们向屏障外边缘冲过去。”
研究表明，人类的面部表情是有一定惯性的，而笑容的持续时间明显要长于沮丧和痛苦。
此刻，李前晨的脸上就出现了因情绪剧烈变化而停滞的笑容。
就在他说出“向屏障外边缘冲过去”那句话的下一刻，几乎是瞬时的，一个让他崩溃的变化发生了。
飞船里竟突兀响起了警报声，他开始认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但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那是导航仪发生错误后的警报提示音。
他无力的闭上了双眼，缓缓低下头，似乎是不想去面对这残酷现实，又或者是在寻找着某种勇气。
最终，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才极不情愿的向舷窗望去——太阳那微小的亮点，竟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没错，不知道什么原因、毫无征兆的，他们又被逆转了。
相比而言，武雯对此则乐观许多，她在震惊之余竟笑了起来，仿佛一个输的心服口服的运动员，此刻已彻底放弃了抗争。
“服了，我已经彻底服了，你也认输吧，这屏障太倔强了。你想走，它偏偏让你心想事不成！”
“你说什么？”听了武雯的话，李前辰竟如触电一般、转过头急促问道。
“我说我服了呀！”
“不是这句，是你最后说的那句。”
“最后那句？我说……你想走，它偏偏让你心想事不成。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看武雯满脸的疑惑，李前辰并未作答，而是略显神秘的微笑起来，半晌才说道，“屏障毕竟还是帮咱们成功调头了，不用想其他的了，咱们回家吧。”
武雯隐约感觉到，李前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他不说，自己也就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她知道，如果李前辰选择沉默，那必然有他保持沉默的理由，该告诉她的时候，也一定会为她解开谜团的。
而李前辰脸上的神秘笑容，仿佛也代表了人类文明的希望和未来。
武雯不再犹豫，她启动了飞船引擎，向着母星——地球——急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