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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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玉便与蒋成一起打开了屏门，露出了后头的未央殿。
未央殿两边的花梨木雕春夏风貌琉璃碧纱橱和花梨木雕秋冬风貌琉璃碧纱橱之后分别为几个轩阁。伊芙轩是皇帝驾幸时平时休息的地方；知语轩是书房；秋水阁是安寝之处；西暖阁用来洗浴，比较潮湿；东暖阁向阳，适合冬日里休息。
云薇确实有些疲惫，黄玉与蒋成拿着刚才双桃给他们的装有几叠银票的锦囊退下了。映竹、百叶和周嬷嬷已经把秋水阁整理好，萝枝和双桃帮着云薇褪下厚重的礼服，拆下沉重的头饰，解下梳起的长发，又收好耳珰、项链、戒指、手镯等饰品，取出玫瑰油，为云薇卸妆。
洗漱完毕，映竹从苏家带来的箱子之一里拿出安神线香放进香筒点燃，双桃给云薇盖好被子，放下帷帐、纱帘，只留下映竹与萝枝在外间守着，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双桃、百叶和周嬷嬷则去了隔壁的库房，指挥着几个宫女内侍，整理从苏家带进宫里的东西，也就是云薇的嫁妆。
云薇也只是歇息了半个时辰，便被映竹唤起。睡久了，对身子不太好。她懒懒地躺在房内放置的软塌上，双桃带着几个拿着东西的宫女进来，笑道：“主子，内务府给您备好的几件宫装，请您过目。”
中选的秀女在家里聆听教引姑姑的教导，学习宫规规矩外，内务府也会为新进的妃嫔们赶制合身的宫装，准备和位份相当的饰品。
云薇瞧着宫女们展示的宫装，发现都是些偏红色、粉色的，样式穿起来会让人觉得比较热烈或比较温柔的衣裳，约莫是除了自己的年纪外，纯元皇后喜欢的款式。“好活泼。”她这样说道。
“主子就是清冷惯了，喜欢些水色淡色的衣裳。”双桃双眸带笑，“如今进了宫，穿一穿这样的颜色添一添喜意如何？”
“也好。”云薇道。又随众人看了新制的饰品，便是吃午膳的时候了。
由侍奉用膳的水芝和水芸为云薇夹菜，她看向哪道菜或汤品，或夹或舀几口至盘中、碗中。云薇瞧着，吃着，很快就没什么胃口，便都赏了宫人们，让她们撤下去分吃。
金粟奉了杯香茗，请云薇漱口。漱口后，便吐到漱口盂儿里。又奉上一杯茶，云薇掀开盖子，只觉得香气鲜爽扑鼻，再看杯中茶芽肥绿润多毫，条索紧凑秀丽，汤色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又抿上一口，滋味醇厚甘甜，这是宫中贡茶中有六绝之称的庐山云雾。
金粟笑眯眯地说道：“今年的庐山云雾，皇上只给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端妃娘娘和主子您呢！”
过了午膳，闲来无事，云薇便去了知语轩，打算写写字，发现书房内的十几本书籍和几十卷画作原是自己的，竟被放置在这里。她随意翻开了一本，发现自己的批注旁边，多了几个字。正谐与行草交相呼应，一个透着随意，一个透着锋芒。云薇渐渐看入迷了，玄凌写下的对书籍的另一种理解于她来说是一种新奇。
秋风吹落树叶，不知不觉就到下午。太后娘娘的赏赐到了，接踵而至的是皇后以及妃嫔们的。原本为装苏家的物件，就开了两个库房，如今又开了两个，分门别类，记录在案。
看书看累了，云薇随手拿了旁边盒子里放的书签，桃木所制，带着淡淡的香气，镂刻着云纹的图案，精致小巧，被放在书内，留出一节红色的流苏。云薇去往后殿含凉，赏花散步。黄玉、周嬷嬷、百叶、含笑，以及两个小内侍亦趋亦步跟着。
云薇不禁叹口气，在宫里好不自在，去哪里都有人跟着，吃饭也不能吃尽兴，一大帮人看着，每次只能吃一点，还不能吃多。
“主子为何叹气？”黄玉问。
云薇瞧着园子里树枝交织的模样，理了理情绪，温和道：“本宫还不知今年入宫的姊妹们是何位份，住在何处呢。”她是十月份入的宫，其他八位在前一个月就入宫侍奉了。
黄玉道：“奴婢可为主子分忧。”她在云薇的示意下，一一说起，“今年入宫的，除了您，还有八位小主。在这八位小主中，位份最高的乃是敬嫔，居畅安宫的昀昭堂。接下来是费小媛，居延禧宫。欣贵人与陈才人居景昌宫，睦贵人居清心殿，曹美人居和煦堂，史美人居棠梨宫，秦才人居咸福宫。”说完，又为云薇介绍这些宫室位于长乐宫哪个方向，远近如何。
云薇微笑着说：“那姑姑可知宫中姊妹们的好与恶，她们送予本宫礼物，本宫也要一一回礼，不失礼数才是。”
“奴婢惶恐，娘娘有事就问，直呼奴婢的名字即可。”
云薇和言悦色：“姑姑不必惶恐。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可比我经事的多了，我心里头敬你，自然也要称你为姑姑了，姑姑可别再客气。”
黄玉见云薇这么说，也就应了，认真回答云薇之前的问题。
皇后不喜焚香，又嫌宫中只有女子脂粉香气太俗，因此每日叫人放了时新瓜果在殿中，或湃在水瓮里，或端正搁于案几上。云薇若有所思，难怪今日去凤仪宫叩拜，所闻气息如此与众不同，别有新意。
其他的妃嫔们，云薇也有些了解，也能窥见几分。端妃喜好清冷，独来独往。悫妃只宠着唯一的儿子，如履薄冰。李贵嫔失子愁苦，郁郁寡欢。陆婕妤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
新人里，敬嫔冯若昭是云薇五嫂冯若光的妹妹，在后宫众人眼中，自是炙手可热的嘉妃一派。云薇还未入宫，便有些人去巴结讨好敬嫔，以期能让嘉妃看中。不过，敬嫔是不胜其烦，闭门谢客了。
费小媛和曹美人对皇后毕恭毕敬，看来已是皇后一派。费小媛貌美，曹美人聪慧。欣贵人与陈才人同居一宫却不睦。秦才人是陆婕妤的表妹。睦贵人和史美人单打独斗。
云薇也是舒口气，后宫形势不好也不坏。至少皇上对自己是上了心，看看这正二品的位份和新修的长乐宫就知道了。
宫内大部分宫人都是内务府指派过来的，多是新人。新人也有新人的好处，会是眼线的几率较低。而黄恭人和蒋掌侍是宫中颇有资历的老人，也可以帮她教导这些新宫人。
云薇笑着道谢：“多谢姑姑告知，我心里也有了底，不怕给姊妹们送错礼品了。”
黄玉是投桃报李。这位主子得了皇上的关注，一入宫就是妃位，皇上还为了嘉妃重修了长乐宫，挑选了宫人服侍。黄玉主动来长乐宫，也是想找个好的主子，既可以平平安安到老，又可以有钱财送往家中。她瞧着嘉妃为人和气，对自己很客气，又十分大方，给的竟然是几叠大额的银票，在宫里也是独一份的了。
云薇散完步，便去了库房，发现有六个库房都装了物件，便问双桃。
双桃回答：“有两个是府里的，另两个是各宫送来的，还有两个是原有的。听蒋公公说，是皇上下令修整长乐宫后，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给长乐宫添喜送的一库房，皇上也给了一库房呢。”
云薇有些吃惊，但还是请黄恭人和周嬷嬷一同，挑选给后妃们的回礼。至于太后娘娘的，云薇早就听闻太后好礼佛，便准备了三本自己手抄的佛经。三本佛经三种字体，汉隶唐楷，与科举中推行的台阁体。
到了晚膳，云薇也只是吃了些许，就让他们撤下去分了。萝枝瞧着有些忧心忡忡，道：“主子，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云薇只是道：“没什么胃口。”
“待开了小厨房，主子想吃什么，便嘱咐下去。”黄玉道：“御膳房里传下的菜都是老样子了，光想着应付庆典，玩不出新意的。”
萝枝问：“那姑姑，小厨房何时能开呢？”
黄玉是很喜欢萝枝这幅活泼的模样，宫里头都讲究循规蹈矩，谨言慎行，这般天真可爱很少见了。她笑着回答：“明日就好了。只等内务府拨几个厨子过来。”
“那太好了。”萝枝美滋滋的，“希望能多做一些可口的点心。”
酉正，长乐宫迎来玄凌身边的内廷总管李长，对方传旨道：“皇上旨意，赐嘉妃泉露池浴。长乐宫掌事黄玉随侍。”
循例接旨谢恩，云薇看向黄玉，对方颔首，便知道这是侍寝的前兆。传旨的李长客客气气的对黄玉道：“请黄恭人赶快为娘娘快收拾一下，车轿已经在宫门外等候。”
泉露池，和阗白玉砌就。引宫苑近侧嵋山温泉入池，加以清晨露水。汉武帝为求长生不老，曾筑仙人玉盘承接天上露水服用，谓之“仙露”。故名“泉露池”，意比神仙境界。赐浴泉露池于嫔妃而言是极大的荣宠。
泉露池分三汤，分别是帝、后、妃嫔沐浴之处。皇帝所用的“莲花汤”进水处为白玉龙首，池底雕琢万叶莲花图案；皇后所用的“牡丹汤”处为碧玉凤凰半身，池底雕琢千叶牡丹图案；妃嫔所用的“海棠汤”进水之处是三尊青玉鸾鸟半身。
整个泉露宫焚着大把宁神的香，白烟如雾。一宫的静香细细，默然无声，只能闻得水波晃动的柔软声音。白玉池雕琢满无穷无尽的海棠连枝图案，池水清澈如月光，烛光荧荧一闪，却闪出无数七色星芒璀璨，如天际灿然的虹彩，映着池底漾出硕大无际的轻晃的海棠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