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oppa不是卢景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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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雪莉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优秀的演员。
在接下这部《溺水小刀》之前，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对演戏，对艺人事业，究竟还残存多少热爱。
又或者是，压根没有热爱呢？
一切都不得而知，笼统的二十二年人生弹指一挥间，外人面前颇为风光的女孩，最近才有时间思考这些。
当她回顾过往时，发现自己一直是被不同的东西推着向前，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些无心工作甚至逃避工作的节骨眼，卢景焕的存在，是维持她生活惯性的唯一动力。
也因为这个人，她好像不用像以前那么迫切的，需要做出自己都不那么喜欢的决定。
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能得到支持，做什么都能得到认可。
不需要多优秀多出众，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拥有意义。
不需要知书达理，也不需要温柔体贴，她不用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就能得到毫不保留的，纯粹的爱。
这份不留余地的爱，本应来自于卢景焕，只该来自于那个比母亲还了解她的，卢景焕。
可不经意地一次探索，崔雪莉赫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身边凭空多出另一位始作俑者。
从卢景焕的口中，崔雪莉得知，这个男人的名字叫陆景桓。
这一年多来的疑惑一瞬间就清晰起来，那些下意识感到不对劲的瞬间，那些经不起推敲的疑点，一切的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心底真相大白，崔雪莉却并未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开心。
旧的困惑得到了解答，新的困惑却接踵而至。
如果从2015年开始，卢景焕都是那个她根本不知晓根底的家伙，那……
这一年多来，更胜往昔，难以抑制的心动，真正的归属又是谁呢？
正是因为分不清，正是因为自己也想得到答案，明白真相的雪莉才没打算把一切挑明。
她希望借着这身处暗处的机会，多观察一下那个压根跟卢景焕不一样的家伙，也多审视审视自己。
之前的科切拉之旅，现在的《溺水小刀》，都是恰逢其会再适合不过的机会。
借着不断的对比，借着入戏与出戏，崔雪莉得以将两人彻底分割开。
一个虽然变了样貌，但还是自己记忆中的卢景焕。
一个和暗恋对象压根用着同一张脸，内核却完全不同的陆景桓。
大家都觉得《溺水小刀》的剧本太单薄，崔雪莉却觉得正好。
越单薄的剧本，就让演员有了更多自主发挥，本色出演的机会。
在她眼里，什么桓一朗、阿桓、陆景桓，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压根就是一个人。
……
耀眼的阳光与青涩的爱恋再般配不过，借着明媚的天气，众人手中的剧本正在从文字缓缓变为现实。
早就换好了鞋，雪莉却在学校门口的玄关处踱来踱去。
直到视线里出现那个一头金发的欣长身影，她这才停住步子，走到对方跟前。
陆景桓还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等候下文。
他还是那么没礼貌，但或许是觉得今天胜券在握，雪莉一点没往心里去。
她甚至嘴角上扬，缓缓吐出几个字。
“写…真…集……拍好了。”
说完，少女就好像取得了某种胜利一般，笑着跑出学校。
她当然要跑，她知道陆景桓一定会追，会像之前的自己一样，因为暂时落了下风，因为强烈的好奇，忍不住追上去。
眼前的郁郁葱葱缓缓倒退，少女仰头，透过枝丫的阳光都没那么刺眼了，她或许是过于兴奋，以至于听不到从未间断的风声。
“哈…哈…哈……”
她只听得到无比激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气声。
一开始只有一道，只有自己的，随着身后的家伙越来越靠近，呼吸与心跳逐渐交织、重合。
当完全分不清彼此的那一刻，雪莉发现自己的手被拉住，奔跑着的两人再也保持不住平衡，双双跌倒。
坐在地上的少女这才回过神，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跑出很远，来到一处没多少人涉足的河道附近。
她支着胳臂缓缓起身，陆景桓却早就站了起来，顺手拎起她的书包，盘腿坐到一旁。
或许是错觉，雪莉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笑意。
“写真是在这里面吧？”
见她坐到自己身旁，陆景桓又把包还了回去，等她亲手拿出来递给自己。
这回雪莉没有再跑。
和陆景桓不同，她的奔跑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被追上。
又被那副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盯上，雪莉默默低头，从书包里掏出杂志。
陆景桓轻轻接过，封面上的模特就是自己身旁的狼狈女孩，让他的目光停滞了很久。
少女小心翼翼看着他的侧脸，从上面看到了从未有过的专注。
这样的发现让她惊讶又难为情，没有受宠若惊，而是下意识替对方脑补心理活动。
这家伙看得那么仔细，肯定是在措辞一大堆挖苦的话，就等着在自己面前挑刺。
这样的推测，让她的难为情一下子变成沮丧，忍不住蜷缩起身子，用双手环住腿弯。
“我只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让你觉得我很厉害。
“但是总觉得……这些照片上的人不是我，只是靠广能先生的本事完成的。”
少女眉目低垂，看着不远处潺潺的溪流。
“就算我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也不会是照片里的女孩。”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陆景桓打断。
“就是你啊。”
那家伙还是认真盯着照片上的雪莉，甚至伸手戳了戳，好巧不巧正是脸蛋的位置。
“我……”
“你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不是吗？”
“我……”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看着我？”
“我不知道。”
雪莉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侧头看向另一边，“我就是想待在你身边，看着你。
“想让你生气，让你吃醋，让你在意我做过的事，让你也在意我。”
“为什么会想做这些？”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知道。”
雪莉就是不知道，崔雪莉就是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念头。
甚至越回答，越被追问，越觉得委屈，越产生沮丧的情绪，好像下一秒就忍不住哭出来。
陆景桓静静看了一会，盯着她和杂志里一模一样的侧脸，不知不觉就走了神。
等他回过神来时，默默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汽水，轻轻扔进少女怀里。
“给你。”
“这是什么？”
“喝就对了。”
少女乖乖打开，灌满了气的饮料直冲出瓶口，浇到她的手上。
陆景桓哈哈一笑，“看吧，谁让你一直跑的，让汽水一直摇。”
雪莉也跟着笑，不知是因为被赠予的饮料，还是因为对方柔和了许多的眼神。
她心不在焉捧起饮料，被这股子汽劲儿洒了一脸，狼狈地用手都接不过来。
陆景桓的笑声更大了。
“真是个邋遢的家伙。”
“你真讨厌。”
下意识又这么念叨，少女的动作却很诚实，乖巧地把易拉罐递回去。
“给。”
陆景桓看着她，“你都喝过了，还给我？”
“不喝就算了……”
少女的话还没说完，被对方把抬起来的手拨开。
这家伙脾气真差劲……
正这么想着，陆景桓整个人探了过来。
近在咫尺的脸还在往前，崔雪莉下意识呆住。
以为对方是要亲自己，却感觉右边脸颊被某样湿润的东西刮过。
脸颊一凉，崔雪莉这才后知后觉。
自己被……舔了一下。
等她回过神来时，陆景桓的脸又凑了上来。
这回崔雪莉有预感，自己肯定不会猜错，睫毛微颤着闭上双眼。
唇间温润的触感如期而至，凑上来的脸庞把迎面的阳光全遮盖住。
崔雪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好像四瓣嘴唇从来就该贴合在一起，短暂的那一刻她觉得内心无比宁静，分开时反而怅然若失。
当她缓缓睁开眼时，陆景桓已经回避开了注视，把她手里的汽水接过，自然地递到嘴边。
这家伙做了这样的事，却还在为自己开脱。
“我只是觉得洒了太多，有点浪费。”
崔雪莉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轻咬着微微上扬的嘴唇。
……
……
……
夜晚，酒店房间十分幽静，陆景桓和崔雪莉相对而坐，周遭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婆娑声，和两人翻动剧本的沙沙声响。
拍完了汽水味儿的重头吻戏，电影中的男女主就算是定下了交往关系，进入了下一阶段。
“一直到镇火节之前，算是通俗意义上的蜜月期，年轻情侣之间的状态得好好琢磨一下。”
自言自语的雪莉小脸微皱，咬着笔头，显然认为接下来的戏份是不小的挑战。
陆景桓微微一笑，忍不住揶揄起她，“对于你这种恋爱初丁来说，是比较困难。”
水蜜桃抬头看向他，表情值得玩味，“才不是因为这个困扰。”
“真的？”陆景桓眉毛挑了挑，显然不太相信。
“当然，没有恋爱经历没什么，我已经假装自己在跟oppa谈恋爱了。”
“咳咳——”
陆景桓好悬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有些想扇自己两巴掌。
干嘛这么嘴欠？
他怎么敢接这句话，只是干笑着转移话题，“那是担心什么？”
“唔……”
女孩认真想了想，“还是担心入戏问题吧？
“我好像不是那种，会在男亲面前明目张胆撒娇的Style，演类似的桥段有些别扭呢。”
陆景桓还是没说话，默默抹着额头不存在的汗。
这小妮子还真把自己代入进去了啊……他没忍住，又咳了咳。
“嗯……我也不是那种喜欢装高冷，时不时给个甜枣的类型啊，所以都得慢慢克服嘛，加油啊……”
“对啊，无论oppa还是我自己，恋爱时的心态都不是这样的，所以更难代入是本人在谈恋爱了。”
“噗……”陆景桓这回绷不住了。
看来不是错觉，最近的水蜜桃女孩啊，是真的有点不对劲……
他小心翼翼抬头，又对上了女孩明目张胆盯着自己的目光。
“咕咚……”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陆景桓莫名心里发毛。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和对方存在一种微妙的默契。
彼此都把对方视为很重要的人，所以不敢贸然表达其它心意的默契。
但今天他有很强烈的预感。
随着越来越在电影里投入，情绪越来越充沛的水蜜桃女孩，或许会按捺不住。
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大后天……
女孩还是眉眼弯弯，笑着问起看似毫无关联的话题。
“白天拍戏时喝的那种汽水，oppa知道叫什么吗？”
陆景桓没敢看对方灼灼的目光，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不知道来着……”
“我问了编剧老师，是奶油苏打。”
只是提起一个名称，女孩却轻轻舔舐着嘴角。
他们今天没有NG太多次，但因为涉及各种机位的镜头，其实亲了有十几次。
雪莉下意识摸了摸右脸，今天那里被对方的舌头轻轻刮过了十几次……
“半岛也有类似的汽水诶，等下次喝它的时候，肯定会回忆起今天的吻戏。”
“我……”
“oppa呢？以后喝奶油苏打的时候，会想起今天的那些场景吗？”
“我……”
陆景桓觉得脑袋里的思绪很混乱，愈发地不安起来。
“我当然会。”
片刻之后，他尽力抬起头来，对上女孩始终如一的直视。
“但我认为这些只是工作，除此之外什么也代表不了。”
陆景桓顿了顿，“雪莉……你知道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比家人还重要得多，但我一直不希望……”
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这回崔雪莉选择直接打断。
“但我不觉得oppa讨厌我。”
“当然不讨厌，我甚至很喜欢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但你知道的，那是和家人类似的情……”
“我不这么认为。”
女孩又没让他说完，轻轻摇着脑袋。
“莫？”
“我不认为oppa的喜欢很纯粹。”
轻轻把剧本放到桌上，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女孩表情很微妙。
“你明明自己也分不清啊。”
“我想你误会了，毕竟最近一直在演戏，入戏和出戏都会对人的情绪造成波动……”
“那oppa为什么吃醋？”
“……什么吃醋？”
“科切拉的时候，发现我跟路峘oppa走得很近之后，明明就很在意的样子。”
陆景桓的瞳孔缩了缩，“你……”
女孩对他的反应挺满意，笑着皱了皱鼻子。
“路峘oppa没有像以前一样一口拒绝，而是说以后再说，暂时不想考虑要不要和我恋爱的时候……oppa的表情为什么那么难看？”
她眼底还是带着笑意，轻轻地就把陆景桓的后路堵死。
“如果是作为兄长，担心我遇人不淑，那这次面对的是最信任的路峘oppa，为什么又不再撺掇一下，充当红娘了呢？
“他只是没有完全回绝，为什么oppa却在意得要死，连表情管理都没办法做了呢？”
她都说到这份上，陆景桓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自己被卢景焕那臭小子卖了。
“你跟路峘……从什么开始骗我的？”
他原本只以为是寻常的骗局，却被女孩的下句话惊得目瞪口呆。
“当然是……发现oppa不是卢景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