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东港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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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合时间不合地点,但终于是有人来与修斯对接了工作。听完了状况的汇报,这位新任督察的额头上已经有冷汗从毛孔里挤了出来。
现状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如果把城市比作一辆向前行驶的列车,那么目前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庞贝现在不再是一辆藏着炸弹的列车了。
坏消息,那颗炸弹已经爆炸了。
本以为这是一份让他走向人生巅峰的工作,可现在来看,这怕不是要一份载着他和整个城市一起要玩完的工作吧?这都已经不是谁来背黑锅的问题了,这玩不好大家伙明年就得一起欢度清明了啊!
为什么昨天晚上的失踪案件无人管理,为什么清晨在高架上发生的战斗无人处理,为什么对于上级派下来的督察无法第一时间对接工作。
一切不合理都是有原因的。
不是地方没有注意到,而是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地方修正院的视线全部被拉扯在了另一块土地上,正在那里发生的意外令他们无暇分心于外,只能集中精力在那发生原定第一紧急序列事件的土地上。
东港...
庞贝市的港口,孕育着财富和祸乱的土地。
用港口来形容也许并不合适,虽然是挤在群山的夹缝之中,占地面积有限,但无论是从设施,还是人口,都可以视这里为一座独立的城市。
山顶的尖顶螺旋塔楼立入云端,山腰处的群楼排列整齐如同墙壁,而在山脚下,也是最靠近港口本身的所在之处,无数房屋参差不齐的立在此处,既像是雨后钻出来的蘑菇,又像是荒废坟地里有所区别的墓碑。
这里是一片混乱的区域,染血的拳头比起黄金与钞票更有说服力。这里也是一片有秩序的区域,东港里的城区被分割统治,被掌握在不同人的手心之中。
至于为何会如此...
是啊,为何会如此?在现界的地盘上,为何会允许有这般带着深渊气味的疤痕存在?
男人也是这么想的。
穿着黑色的衬衫,下半身是剪短的牛仔裤。无论是从裤腿的毛糙边缘,还是说从头顶垂下来遮住面孔的长发,青年身上所独特有的叛逆气息一览无余。
但没人注意他这副打扮,毕竟说起来也完全不奇怪,走在东港的街头上,就是连七彩头发的家伙都能看见,在这地方大伙衡量彼此的是相对价值,管你是癞蛤蟆还是白天鹅,有本事的家伙才能在这里赢得足够的位置。
他走在人群里,这副打扮并不起眼。
但其实这个模样也并非是他自己所愿。
长裤被裁断,粗糙编制而成的绷带正绑在肋骨侧的伤口上。放下一直束在脑后的头发,装作低头玩手机的模样,用发帘来挡住已经变得苍白的面孔。
他的手在颤抖,血液还在一点点从伤口里带着体力与生命一同流逝,但是又不能表示出任何乏力来。在这个毫无秩序与规则可言的港区里,如果有一点虚弱,那即便是坐在路边,皮包骨头的乞丐也会化身为最血腥的猎食者,对于无力反抗的家伙痛下掠夺之手。
他沿着沉闷的街边一点点慢步往前,将自己混杂在人群里,尽量避免被发现踪迹。
不知道下一个安全屋还在不在...
今早他还在办公室里喝咖啡,再借给他三百六十个脑子,他估计也不会想到会在现在沦落到这个下场。
一场带着预兆的突袭。
血肉从缝隙里挤出身姿,在枪林弹雨中毫无畏惧的生物直接摧毁了修正院在此处所保留的据点。
这场进攻起源于与地方总部通讯的中断。
在早上六点四十左右,与庞贝城内总部的联络突然断线。
从八点到十二点间先后派出的四队维修人员都了无音讯。
依照手册,在这个时间应该准备的内容是紧急撤离。但基于修正院在地下所准备的坚实防线,以及外界整体环境无法判断的现状,总长下令将此分部封闭转为固守,等待着总部的支援。
下午两点,有幸存者从外界逃生而回。
两点半,在隔离环境下,根植在他们体内的瘟疫爆发,肉身化作滋生孽物的温床。同一时间,本是用来封锁的坚实铁门被摧毁,有着大量携带轻重武器的叛贼们进攻了修正院所修筑的地下要塞。
他是第一批带着遇袭信息撤离的人员,也可能是最后一批。
安全屋...
至少要把信息留下...
从大街转入小巷,他从路边人家的栏杆缝隙里顺走一顶球帽,顺手扣在头上,将刻意养成的长发推到脑后,用帽子勉强来充当一个束缚。
伸手握住兜里的手枪,在小巷子里需要的是更好的视野。
巷子里该有的灯红酒绿依旧是在继续着群魔乱舞的一天,本没有太久历史的石砖路上也已经因为彻夜笙歌而多了太多的磨损和油腻。
这里面有着不少白日狂欢的家伙。有些人是因为一时得胜,在竞争里得了几分优势,借以酒精欢呼;有些人则是功败垂成,失尽了所得之物,只能在角落里借酒消愁;还有些人只是在此无所事事,又或者是心怀目的。
这里很和谐,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比如说正在从人群里被拖走的那位倒霉蛋,本来是一起载歌载舞的伙伴对于这得罪了某人的家伙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危险存在于表皮之下。
表面的和谐是因为无数潜在利益的纠葛,也是因为这里区域老板的规矩,喜欢安静的某人宽宏大量的允许某些小打小闹,但是对于团体表演的血腥竞赛,他一向是谢绝来客。
整体来说,比起其他东港地区,这里算不上是乐土,但依旧是一个适合作为安全屋设立的基地。
从人群里走过,转入楼房的缝隙,用手枪砸开门锁,拉起尘封的卷帘,反身拉下上锁,打开密道,边是捂着伤口,边是单手扶着墙壁一级级往下。
伤口里的感染病菌引起高烧,头脑已经陷入了半停滞,本能催促着他拿起桌上的耳机与麦克风,站好最后一班岗。
“这里是东港第三安全屋,向总部汇报。”
嗓门低沉,意识混乱,一时间没法从嘴里组织出公文的格式,只是顺着本能将嘴里的话说出口。
“第一紧急状况,分部遭遇了突袭,地方来自深渊,应该有和血肉相关的衍生能力...”
相关情况很快汇报完毕,他沉默了一小会,在这地下室里,有着冰冷的水滴落在滚烫的额头。
基于修正院下属的本职,他应该在这个时候切断电话,并积极寻找其他可能幸存的同事。
但是从右侧衬衫上已经湿透了的出血量来看,就在这里坐着吧,应该还能有最后再唠叨两句的力气,就别把它浪费在走路上面了。
“对方疑似与地方有关,请从与分部有合作的那些人查起。从能力上看,主要表现形式为,可不排除其他类似入侵者的可能。请不要相信东港地区的任何幸存者,对方疑似有能够操纵人类行为的手段...”
作为分析师和档案管理员,最后能说得就这些了。
“最后,私人的不情之请...如果有可能,请代替我照顾一下我的父母...”
从一开始就是单纯的自言自语,安全屋里只有单纯录音的记录仪。
如果在第一时间内与分部断开联系,地方总部会派出精锐来安全屋搜索看能否发现幸存者和记录。
在某些意义上,封闭能够带来安全。
他的尸体也同样会留在这里,发臭腐烂,不知道下一位到来的同事,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的遗尸?
那好像也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寂静的环境里,加上耳机的隔离,他好像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仍旧在正在一下又一下的进行着生命生来的本能工作。心脏在紊乱神经系统下不断加速,可这只是让腰间的失血愈发剧烈。本该是冰冷的尸体,唯独头脑因为感染而变得愈发炽热。
差不多了。
松开工作的执念,他开始平静的接受死亡。
“现在我脑门能不能煮鸡蛋了呢?”
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放松着身体,他回忆着好像已经远去的阳光,回想起以前发烧时候父母开玩笑的面孔。
“不错的人生。”
话语没有出口,这是无声的告别。
房间里有虚弱的呼吸,死亡收割了他的生命。
莱德曼赫伦,普通的人。
他的一辈子默默无闻,也从未立下过功勋,在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个混日子的薪水小偷。
在生命最后留下的痕迹也并未有任何出彩之处,甚至于直到是庞贝所有黑幕被揭开,那一场惨烈的世界树之战后,他的遗骸才被人们从一地战损的废墟里里发现,找到了记录里早就是已经过期,无法分辨的信息。
他的存在就像这场残忍战争中太多的无名氏一样的缩影。
无人会记得他们的伟大,历史书里不会记下每一个人的功德。就算偶尔有记录,也只是个每年考试分值有限的题目,不会有太多学生愿意将头脑记忆在这些费神的知识点里的。
可正是他这样的存在,践行了修正院最基础的信条。
履行职责,保持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