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4）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半茶凉亭!
“谢程鑫！谢程鑫！快，快，我快撑不住了！呼，累死我了……”李德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快没力气的样子。
谢程鑫的身体微颤了一下，赶忙起身跑了出去。不久，谢程鑫抱着顾悠然冲进了浴室，随手将门带上。
“累死了！”李德超扶着大门甩了甩胳膊，晃悠悠的走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浴室内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张宇惊愕了一下，转头问李德超道：“顾悠然怎么了，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
李德超挠了挠头，摊手无奈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拳被谢程鑫揍醒，才发现悠然姐跑出去了，找到悠然姐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
张宇目光微动，转头望着浴室的方向，沉默良久。
“对了，你说……谢程鑫在浴室里会不会把持不住啊？”李德超突然抬起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张宇：“……”
他挪开视线，打了个哈欠，无语的说道：“不会。”
“不一定啊！他们分开那么久，只要谢程鑫是个正常的男人，总会有需求的。你看他们，只要悠然姐没事，他俩绝对有戏啊！”李德超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侃侃而谈，突然他用双手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会……谢程鑫那个方面不行……所以他和悠然姐分开了吧……”李德超弱兮兮的轻声道。
张宇头上冒出一团黑线，他摆了摆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不说了，睡觉。”
“啪！”门被张宇关上，李德超自讨无趣，撇了撇嘴，也走向自己的房间。
突然，他放缓了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在自己的房间内翻箱倒柜，然后找到了一包白色粉末，折叠好，蹑手蹑脚的将它放入了谢程鑫的背包里。
回到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回头望着谢程鑫的背包，幽幽道：“以前在那边兄弟给我的，一直没舍得用，据说效果不错，还没有副作用。谢程鑫，悠然姐，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
谢程鑫将干净的衣物放在架子上，他低头望着浸泡在热水中的顾悠然，深邃似海的眼眸中温柔的眸光潋滟，他伸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长发，无声的叹了口气。
突然他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口袋中摸索着，然后将一包千叶豆干放在浴缸边沿。
无言。
低头走出了浴室，关上门抬脚欲走。
刹那间，一股窒息感传来，天地一片昏暗，他的眼睛向上翻了翻，闭上双眼，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
深夜，张宇蜷缩着身体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他抓住头发皱着眉头，豆大的汗水不断滚下。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他掀开被子从背包里拿出了黄色档案袋，点开了台灯。
黄色档案袋内是一
叠关于SRVS3的资料，有SRVS3的三维空间构型展示图以及其被全部解码出来的DNA序列，还有SRVS3爆发造成的感染死亡病例……
白净如雪的资料中一张彩色的照片夹杂其间，照片中在非洲简陋的医护中心内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白马褂忙碌其中，他的嘴唇泛白，连眼珠都陷入了眼眶内，艰苦的连夜工作正在侵蚀他的意志力。
这是一张拍摄于2040年的照片，照片的主人正是张宇的父母，这也是他生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张宇捏着照片沉默了许久，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中男人的脸。
他对父亲没有任何印象，他唯一能想象的是通过这张照片望见他那与他相似的眉眼，尽管照片中的他才仅仅三十二岁，时间仿佛在照片上停止了流动，SRVS3将他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小时候，他时常在母亲面前抱怨为什么父亲抛弃了他，母亲永远只是慈爱带着愧疚的摸了摸他的头，说父亲是大英雄，拯救了世界，他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后来，张宇追寻着那个男人的足迹踏入了病毒领域，他走过非洲的各个角落，仍能从当地人口中听到他父亲的名字。
那时候他明白了，童年时父亲的缺席是为了给长大后的他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他用行动和生命履行了他作为父亲的职责，并证明了他缺席的理由与意义。
或许，在张宇十八岁之前，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在张宇十八岁到二十四岁之间，他是否合格，或许张宇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并且这个答案毋庸置疑。
他秉持着他的遗愿，来到北极孤岛，继续着那个男人的宿命。
男人与SRVS3搏斗一生，而命运兜兜转转，他也踏上了同样的道路。
思及至此，泪落满襟，久久不语。
张宇放下了手中的照片，从背包中取出了抽血器材，抽取了自己的血样，并小心翼翼的包扎伤口，点火将剩下的棉球、胶带、棉布等有可能沾染血迹的东西全部焚烧。
焰火在张宇的瞳孔中飞舞，星星点点的火光聚拢又散，散开又聚拢，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轮回。
他拿出橡胶手套将抽血的左手包裹着严严实实。
虽然得知SRVS4的致病性很强，在没有疫苗和血清的情况下，能够存活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张宇不会轻易认命，再不济，也要给后世人留下关于SRVS4一定的资料。
夜色渐渐浓郁，显微镜微弱灯光扑到了他的睫毛上。
四绞链结构的SRVS4行为状态非常诡异，一个个的看似杂乱无章，各有各的行为状态，可是当纵观全局观察它们，却发现它们在按照某种规律活动。
它们仿佛结合在一起，有机的建立起了一个化工厂，其中有繁衍区，实验区，工作区……
寒意在张宇的心底深处蔓延，他不敢承认
但又不得不承认，SRVS4貌似进化出了一丝思维……
人们一直在犹豫病毒的定位，这个在生命界里像机器人的怪异存在，困扰着世世代代的科学家。
每当它重复着吸血鬼一般的“繁衍”，深夜细想总会感觉有股莫名的冷意钻入骨缝之间。
而今，这个吸血鬼貌似存着一点目的去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什么。
SRVS4在改造自己……
冷汗从张宇的脖子上渗透而出，顺着皮肤纹理汇聚在一起，缓缓流淌而下。
洁白的纸张上，张宇用黑笔快速记录着什么，电脑旁的打印机也飞速的吐出一张又一张的A4纸。
他的手轻轻的颤抖，他以为他能控制自己，但他发现他不能！
事情的状况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所能承受的范围。
“呼呼……”
张宇从椅子上赖了下来，他双手死死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瞳孔剧烈放缩，大脑一片混乱。
为什么谢程鑫当初没有发现SRVS4怪异的行为？
张宇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可能谢程鑫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他感染的并不是SRVS4的最终形态，SRVS4一直在一点点的、有意识的改造自己。
谢程鑫感染的时候SRVS4还没有表现的太明显，因为SRVS4还没有改造成功，而现在他的身体里SRVS4快要趋近于它的最终形态了。
SRVS4是第一种善于伪装自己，改造自己的病毒……
人类世界的人工智能，细胞世界的SRVS4病毒，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也是那么的毛骨悚然。
呼吸渐渐急促，张宇双眼朦胧，他的手无声无息的垂了下来。
“父亲……我该怎么办……”
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助，甚至萌生了想要自杀的念头。
在如此恐怖的现实面前，没有人能够冷静，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
“放弃吧，这不是你一个人应该承担的……”
“自杀吧，死了就什么也不用去承受了，不用被SRVS4折磨了……”
……
“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只是脑子里比别人多了一些相比较宇宙来说极少的知识。但就是这点极少的知识，改变了人类的命运。你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微乎其微的人，用极少的知识做了微不足道的事情。”母亲微笑着摸着他的头，替他盖上了被子。
“睡吧，明天一切就会好起来。”母亲转身关闭灯光，轻轻带上房门。
……
寂静的夜，隔开了众人的孤独寂寞。
璀璨的极光，汇聚了对蓝天白云，山川河流的期盼。
北极孤岛静静在泛着泠泠波光的海浪中沉浮，寒风凛冽，又吹散了一夜的疲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