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所谓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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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文采风流，别说这汉中俊彦了，就算是将建安七子绑在一块，恐怕也比不过这俩货任何一人的半根手指头。

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两个人都有点文科的背景，一肚子诗词歌赋的存货，被唐诗宋词元杂剧，以及无数中国风的歌词熏出来的文艺青年，人家就算是原创整几句，其实也是这时代顶尖的文学家。

耕种只是作秀，趁机选材才是目的，同样，对其他人来说好好表现，争取给张卫留个好印象才是目的。

结果风头全都让这俩装逼的货给抢了。

你抢就抢吧，你们两个货有才华，有文化，大家也确实都比较服气，也认可你们的名声，让你们一个做了诗龙一个做了诗凤。

可你们倒是当官去啊！

这么大能耐，你们去许都朝廷，说不定也能混个郎官来当当，留在汉中，去各个县里做个小的实权官按说肯定也没问题。

可你们倒是去啊！

这年头名气就是普通士人的敲门砖，甚至就算是门阀贵族，家中的孩子也是需要名气吹捧的，这种类似的社交场合，装逼的机会都是极为难得的，是有用的。

而眼下生逢乱世，装逼的场合和机会有限，似张卫作秀这种机会其重要性已经不下于许都的月旦评了，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

正常情况下你扬了名，当了官，这样的场合你就不应该来了，要把机会留给后辈了。

然而但凡是有类似机会，就必然会有这两个货，出了风头扬了名，却将这诺大的名声流连于寡妇的裙摆之下，然后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人家还来。

这就有点惹众怒了啊！

张卫这个选材的都对此有点不满了，何况是那些被选的呢？

大部分人固然对他们表现得依然是崇拜，羡慕，认可，钦佩的样子，口中说的也都是奉承之词，但那分明就是给张卫看的。

文采比不过人家，那可以展现出自己的气度、涵养么，况且东汉毕竟不是唐宋，文学这个东西本质上仍然是消遣解闷之用，在选材比例中所占很小的，只是这俩货在文学上的成就实在是太过光彩夺目了，倒显得其他的东西不重要了。

另外一小部分，则是已经将不满写在脸上了。

就在这两个人互相比试肚子里的诗词储备，并渐渐的从抄袭走向原创的时候，却是突然听得有人高声道：

“诗词者小道而已，今日群贤毕至，天师当面，二位只以此旁门左道之言，哗众取宠，不觉耽误天师大人的宝贵时间么？天师，小生以为，今日当论经学之妙！”

说完，却见这一众世子之中，响起轰然叫好之声，甚至是掌声雷动。

张卫见状，虽是腰酸背痛，亦忍不住歪头问杨松道：“此是何人啊。”

“张砯，蜀郡张家子，给他拍手叫好的，都是他们张家的门生。”

“蜀郡张家的人，难怪如此狂妄，居然有怼我的底气，今日这些年轻人之中，可还有家学渊源之流？”

“那边，那个穿黄色衣衫的年轻人，他叫王巨，听说乃是太原王氏的远亲，精通王家的尚书与周易之学，拥者甚众。”

张卫闻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眼珠一转，不由得计上心头，却也并没有什么表示。

下面的李普见状忍不住撇嘴道：“云飞兄，咱们俩似乎被小瞧了啊。”

“算了算了，云龙兄，莫要与庸人去计较短长，论经又没什么意思，来来来，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好多事儿还得沟通沟通，我跟你说，为兄前些时日新上一寡妇，天香绝色，体软声音骚，还特意托我要将你介绍给她呢。”

“还有这种好事？嘿嘿嘿。”

李普闻言，贱笑着就坐到了楚翔的旁边，两个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俩人穿越过来都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南郑的寡妇圈本来也没有多大，尤其是有钱的漂亮寡妇，他们俩大多都是税过的，一来二去的这俩人倒是混得熟了，也经常交流心得。

当然，更重要的是互相对作业，问问彼此这段时间又抄了谁的诗，大家虽然平日里早有约定，除非这种需要斗诗的场合，大多都有界限，比如你抄李白我抄杜甫，你抄欧阳修我就抄苏轼，但除了这些知名的大家之外，总有一些没去做约定的小家，抄重的概率还是有的，因此不得不慎。

张卫忍不住瞥了这一对活宝一眼，这一对活宝却是还冲着他挤眉弄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男人都懂的眼神，一时却是也忍不住有些忍俊不禁。

‘这两个货，除了喜欢睡寡妇之外，倒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毛病，虽性子轻佻不靠谱，但破坏力却是不大，说不定，真的能有点用处。’

另一边，那个叫张砯的见两人没有理他，心中其实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毕竟正常来说，俩人既然有此诗才，按说怎么也得有点经学能耐才对，他还真怕这两人怼自己。

这里毕竟是汉中不是蜀郡，他们家虽然家学渊源，拥趸甚众，但影响力却只在益州一地，比不得弘农杨氏、颍川荀氏、汝南袁氏这种门生盈万，家学已至辩无可辩之境界的顶级门阀的。

既如此，他的对手便只剩下太原王氏的王巨了。

话说，其实东汉的辩经是极其没有意思的一件事，与宋朝不同，这年头的所谓辩经并不是真的对经文有什么异议，也说不出什么有真才实学的东西，纯粹就是比谁嗓门大，比谁更人多势众，无聊透顶。

因为东汉以来，伴随着豪强儒学化的另一个大趋势就是儒学家学化。也就是古文学派兴起，今文学派衰落。

简单来说，东汉因为皇帝大多早夭，皇权衰落，国子监和太学这种官办学校也跟着一并衰落，以孔子为师的，主张学以致用的今文学派也一并衰落。

与此同时，以周公为师的古文学派兴起，但周公，这都什么年代的事儿了，古文学派最大的特点就是晦涩难懂，而难懂的东西，写了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没有标准答案的考卷，解释权，就等于是话语权。

表面上看，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争的是孔子和周公谁是万世师表的问题，但实际上争夺的却是教育垄断权到底归朝廷还是学阀家族的问题。

古文经学难懂，所以必须要跟随老师去学习，比如这蜀郡张氏，其先祖张霸最开始只是一个很有名望的大儒，然而蜀郡当地的儒生为了离老师近一些，纷纷搬家去了他们家隔壁，在他们家隐居的山里还形成了一个集市。

这些追随他们家学习经义的，自然就是他们张家的门生了，师恩天大，古时候老师死了，学生是要服丧守孝的，而这些学生或许当不了什么大官，但当个百石小吏之类的，问题总是不大的，一来二去，这蜀郡张氏在益州本地政治结构中自然也就占据一席之地了，一般的朝廷官员说话还真不一定比他们好使，政治权力必然会反哺经济实力，渐渐的，世家豪强化，慢慢的就成了门阀了。

而张氏，只能算东汉的一个地方性世家，放眼全国只能算二流，如汝南袁氏，颍川荀氏，弘农杨氏，沛国桓氏，这四个东汉真正顶级的世家，因为大办私学的缘故其门生都在一万人以上。

就算这一万人中只有三成做了小吏，这份影响力也是极其恐怖的了。

门生二字便是如此可怕，颍川荀氏的荀彧投奔曹操，曹操立刻就脱胎换骨，汝南袁氏更不必说，所谓的四世三公没什么大不了的，东汉王朝的三公都是虚职，这样的家族也有的是，但汝南袁氏对周易解释权的垄断可就太厉害了。

这，也就是他汉中****比较特殊，否则，蜀郡张家来人，他得恭恭敬敬的把人家请上来，奉为座上之宾。

所谓的辩经，那就是真的没什么意思了，大家都不是一个老师教的，辩个屁的道理，都是鸡同鸭讲，比得自然就是个人数和影响力了。

荀彧如果说狗屎是香的，颍川的儒生也会说对对对，你说得对，辩的这个过程，是让长官看看，当地地方基层谁的学生多，提拔那个学生和拥趸多的，自然就是提拔那个影响力大的，治理地方自然就更容易。

蜀郡张氏在益州的一亩三分地上，影响力是不弱于杨、袁、荀、桓四大姓的，这姓张的敢在这种场合站出来主持论经，姿态纵使是狂妄了一些，倒也并不是多奇怪的事了。

而果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姓张的和姓王的已经带着各自的拥趸吵上了。

听起来，实在无趣。

忍不住，张卫就将主意打在了跟前正在猥琐的商谈哪家寡妇更漂亮的两个活宝的身上。

“咳咳，那什么，都停一下吧，你们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不如我出个考题大家畅所欲言一番，就做……《留侯论》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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