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8进36赛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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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以往，今年节目组在第一天便将赛程安排得格外紧张，两轮晋级赛的间隔只有短短两个小时——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冠军奖励是《天下食谱》这样的无价之宝，所以厮杀自然也必须激烈至极，况且观众们也很喜欢这样紧凑的节奏。
当然，这无疑对选手们的身体和心理素质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因此，已经晋级的12名选手倒还好说，其他的人几乎都涌在了等候室，焦虑不安地猜测着下一轮晋级赛的主题。谁都不想再次失败、不得不面对地狱般的淘汰赛。
短短一天而已，所有人都仿佛已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赛季，疲惫不堪，感觉身体被彻底掏空。
距离比赛进场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你是说，刚刚有人来看望过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小稻斜卧在床边，乖巧地从耶瑟手中接过食物，认认真真补充体力。她听到昏睡时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禁觉得有些惊讶，又有些茫然。
大概是因为过去的二十年人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被外人探病的状况。她看起来十分不理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探究与询问，小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
耶瑟实在有点儿想笑。他想了想，干脆换了种更直接的方式，轻声提醒这位对人际关系过于天然无知的小小姐：
“林烟烟女士担心极了，这杯十分健康的蔬菜蛋白汁就是她送来的，对体力恢复很有益处。不过她抽咽的声音实在有些影响休息，我只好请她先自行回到选手等候室。”
程小稻：“……”
“至于这份甜而不腻、营养满分、纯手工制作的小点心，是陆潇潇女士亲自送来的。她的原话是——‘不爱惜身体的厨师，真是太丢我们女性厨师的脸了。请告诉某些人，身为同一赛场上的选手，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简直侮辱我的眼睛。’”
耶瑟淡定地挥了挥桌子上留下的支票，上面许多个零清清楚楚地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空气中一时充满了金钱的香气。
“哦对了，这是陆女士离开时扔下的。‘有病就去看病，没病就多吃点补补脑子’——她是这样说的。”
程小稻：“……”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程小稻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混乱感”，脑子里乱糟糟，超负荷运转着。对于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过于陌生，以至于思考了许久，她才艰难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呃，难道她们是有事情要找我吗？或许是关于比赛的事情，还是说想要一起探讨厨艺？”
“可是，为什么呢？”她看起来苦思冥想，却依旧无法得出确切答案。
耶瑟慢条斯理地循循引导道：“也许没有为什么？您有没有想过，朋友之间，或许不需要任何事情或理由，也可以单纯地表示情感上的关切呢？”
“朋友？”程小稻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她们两位吗？可是我与林烟烟才刚认识一天，陆潇潇选手与我之间，似乎也曾经有什么奇怪的纠葛，看起来很讨厌我。”
耶瑟微笑着回答：“我也只与您相识了短短几天而已。您会将我拒之门外吗？会觉得，我是一个很陌生的人吗？”
是的，他们相识的时间的确太过短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已经认识了许久，久到他已经能够分辨出她的不同表情心绪，久到他会时不时地畅想以后的日子里不断注视她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
然而这些感性的情绪，似乎对于程小稻来说过于陌生了，她就仿佛是一张毫无世俗痕迹的白纸，从未见过那些斑斓的色彩。耶瑟并不知道怎样的过往经历才能造就了这样谜团重重、却又清澈见底的人，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并没有更靠近的资格，也没有破坏她汲取常人情感、慢慢学会成长的权利。
因此，见程小稻顿时语塞、埋头思考时，他只是点到即止，自然而然地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纪林选手刚刚也来过，说是想要探望。虽然实在不太想坦白这件事情，但至少在您面前，我不愿意当一名伪装的绅士。”
听到曾经爱慕至极的人回心转意、重新关切自己，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虽说他总觉得面前的程小稻，绝不是纪林口中那个为爱疯狂的姑娘，可到底有些酸涩的情绪忍不住在心底悄悄冒着泡泡。耶瑟默默地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难过，轻柔低声地解释道：
“我并不是想要诋毁他人，但他的目的可能并不只是探望，所以请务必注意小心——”
但话音未落，却见程小稻只是“啊”了一声，似乎想明白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猛然抬起头。
“我知道了！”
“是关于纪林选手的事情吗？您知道他的来意了？”
“什么来意？”程小稻少见地浮现出一丝厌恶的情绪，紧接着无所谓地摆摆手，态度十分干脆果断。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思考他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下次自觉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耶瑟不禁一愣。
只见程小稻完全将纪林抛开话题之外，她眨眨眼，随后语气诚恳，郑重其事地解释道：
“对我来说，其实并不觉得耶瑟你是一个很陌生的人。晚宴上，听说你好心带我去醒酒。今天在我晕倒时还出手相助，刚刚更是帮忙赶走了渣先生。这一切，真的十分感谢……虽然我并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望着眼前青年微微垂头靠近倾听，金棕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格外温暖，心中不禁第一次涌起想要了解某个人的想法，令人有些忐忑而茫然，却又同时暖洋洋的。
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情感。可程小稻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当然，不仅仅是这些。当我第一眼在屏幕上看到你的海选赛作品时，就感受到了一种很奇妙的情绪……像是春风吹过的时候，扬州城飘落的绚烂樱花，顺着风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飞舞着，让我心向往之。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广阔世界。”
“我不清楚朋友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可却能一下子辨认出你的轮廓样貌，也清楚你是一名优秀的厨师，更能感觉你是一位很好的人。”
“大概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我想要看到你不断在厨艺之路走下去，并希望在最后的决赛中，能够与你相遇——作为人生中第一次相遇的，我所认为的对手。”
慢慢说着，程小稻唇角不自觉上翘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是从未有过的活泼神情，同时又充满了期待。
她微笑着，伸出了手。
“所以，无论如何，我很高兴认识你，耶瑟。”
她的话语中带着不自知的亲近与信任，双眸明亮清澈，没有任何扭捏与隐瞒。她分明忘记了自己喝醉时的话，可在清醒的时候，依旧是同样的直白坦率。
一切想说的，想做的，从不畏惧与躲藏，只是赤诚地一往无前。
她是独一无二的。
阳光倾斜洒落的房间中，混血青年垂头不语，仿佛是一副优美的油画。发丝顺从落在脸侧，身上浅浅镀着一层灿烂不失温和的金色，连气息都变得轻缓静谧起来。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程小稻耐心等了许久，可他只是一直沉默着，似有万千情绪压在心底，又似画家凝滞了颜料画笔，只余大片安静奇妙的留白。
直到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他才缓缓抬起头。不知为何，那眼角多出极浅的微红痕迹，可目光多了柔和而宁静的笑意，还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专注着倒映着所望之人的影子。
他平时总是挂着笑，那笑容也总是会迷惑万千的男男女女，不过在程小稻看来，那更像是一种伪装与保护——虽然她并不知道人为什么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当此刻那不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笑落在自己身上时，她突然有种被阳光拥抱的沉醉，温暖而充满了力量。
“嗯。”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程小稻小姐。”
耶瑟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
……
“？不用客气，叫我小稻就好啦。”
“是，这是我的荣幸。”
于是程小稻也跟着傻笑起来。两个人便这样相视无言，却没有任何尴尬。一切平常的摆设都显得那样可爱，一分一秒的流逝也变得那样短暂，整个世界中似乎只有这两个人，沉浸在三月初春的阳光中。
门外的敲门之声停了下来，这代表工作人员已经结束了赛前五分钟的最终提醒任务。时钟滴滴答的声音格外匆忙，在这个房间里却又显得格外带着希望与期盼。
沉默了许久，耶瑟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时间，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眼下似乎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亟待处理——”
“小稻，在决赛相见的约定实现之前，我们两个面临淘汰的选手，貌似要先去参加下场晋级赛……才能保证不至于在比赛第一天就被迫收东西走人。”
程小稻：“……”
哦对哦，现在可不是傻笑的时候，虽然她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要这样！
“我已经好多了。”她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流逝的体力逐渐恢复，虚弱的力量一点点回复到四肢。虽说仍是弱不禁风的身体，可此刻，仿佛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她是程小稻，是一名来自扬州城的厨师，是必须要夺取冠军的厨师。
怎能不全力以赴，怎能在此停留？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已然悄悄悬挂上一桥彩虹，奇异的色彩晕染着天空，预兆着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走吧，我们绝不会被打败的。”
“请相信我，耶瑟。”
她立于霞光之下，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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