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进36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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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弊？渣先生？
纪林不料耶瑟竟然也会撕破伪装、语出惊人，偏还在那样垂头浅笑，视线里是十足十的嘲讽与蔑视。他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对着那张漂亮的脸猛挥一拳，好叫这个男人再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拳头夹杂着簌簌风声呼啸而至，耶瑟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似乎对这样的严峻状况习以为常。
然而，那力道却突然明显弱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接着便软绵绵地停在了空中，最后慢慢停滞下来。
“纪先生，监控听不到我们的对话，却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哦。”耶瑟语气笃定，笑眯眯地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轻声说，“当然，我猜您大概是不敢违规的，毕竟这样做会立刻被工作人员请出赛场，失去选手资格。”
“您用尽各种卑鄙手段才堪堪站在了这里，绝不想就此离开吧？”
纪林沉默半晌，缓缓放下手。
很明显，两个男人的较量在此刻胜负已分。
深吸一口气后，脑袋也感觉清明了一些。此时，纪林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被忽略的严重问题——
海选赛用了程小稻原创的“海边漫步”菜品这件事，只有他与程小稻两个人知道。既然耶瑟能够说出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程小稻已经和他熟悉到了很亲密的程度，甚至将许多秘密都和盘托出了？
明明出身比自己还要不堪，是个父亲不详、贫民窟长大的流浪混血儿，连厨师教育都没有接受过，却偏偏有着这样夺目的外貌与气质，资质方面也不得不说算是个天才。最可恨的是，他可以毫不费力的获得那么多女性的青睐与爱慕。而现在，很可能也包括了程小稻。
脑子里哄哄乱乱的，进门时踌躇满志的火苗忽然就像被雨水彻底浇灭。可笑，又令人不甘而怨愤。
纪林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病床上还在昏睡的程小稻。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纠缠不休，平和而专注。短短这段时间，她变了许多，甚至在赛场上已经超越了几乎所有人……
那么，面前的这个她，还是曾经那个一心只有自己、被利用也无怨无悔的程小稻吗？
空气凝滞到令人窒息。许久之后，纪林才一言不发，甩袖而去。
门轴发出吱哟的声响，耶瑟陡然面色一变。可当他正上前时，却发现那扇门并没有被狠狠摔下，而是被下意识地、轻轻地虚掩上，没有发出半点噪声。仿佛是离开的人连自己也没察觉到，一点微渺的、残余的关心。
正在昏睡的病人没有被惊动半分。休息室又恢复了方才的温馨与宁静。
“唔……”耶瑟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扇门。
随后，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慢慢坐回原位，显得有些自嘲。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把这位纪先生当成了敌人，但到底是什么敌人，却又无从知晓——
好吧，反正至少不是比赛。
明明面对尼诺的时候，再深切的厌恶与痛恨都可以掩饰得很好，可刚刚怎么偏就控制不住那股愤怒感呢？
耶瑟认真思考了很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嗯，一定是就像自己对纪先生说的那样，只是不希望程小稻这颗注定璀璨的星星，因为这点感情纠葛而迷失方向。所以，这点小小的插曲就让他来解决就足够了，无须劳烦病中的小姑娘。
他的确没有说谎。他是真真正正地想要与她并肩前行，见证她的每一次成长，见证她一路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到最后，仅此而已。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水……”
病床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呢喃。之前医护人员喂了药，觉得程小稻只需要静养就好，便一股脑地都去照料陆大小姐的伤势了。耶瑟倒也不慌，赶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动作熟练地端着水和毛巾，看起来从小就做惯了这种照顾病人的活。
虽说程小稻身体状况很虚弱，不过那股意志力可真是十足的顽强。耶瑟在一旁观察得很清楚，这几个小时内，她应该明明很难受，还一直在赛场上忍耐着，挥刀的动作完全看不出任何迟钝破绽。刚刚就算在梦中，也只是皱着眉，没有下意识发出任何抱怨。
也是，连失去味觉这种对于厨师来说堪称致命的打击，她都不会怨天尤人，只是默默地嗅觉与经验去弥补。
每一次的新发现，都超乎他的想象。
怎么会这样有趣，又这样令人满怀尊重与期待呢？她看起来与“程小稻”的经历完全不相符，更像是一直生活在很单纯的环境中，一心只在厨艺之路上不断探索极限。其他的人她都几乎认不清脸庞，更极少被放心上——当然，目前大概也包括自己。
其实不仅仅是精湛无比的厨艺。此刻，耶瑟不由得开始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算抛开这些不谈，程小稻本身很像……没错，就像路边生长的小小野草，独自经历了寒冷的漫漫冬日，终于在三月初春的阳光下开始肆意生长。表面看起来不大起眼，可只要耐心地等待，就会发现这株野草实际上充满了韧劲与勃勃生机，漂亮极了。
自己能不能看到，最后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呢？
这种感觉很新鲜，是这二十几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某种感情，酥酥麻麻，温柔地流淌在心间，满怀期盼与热忱，让人欣悦而沉醉。
耶瑟被这种陌生的感情所包围，思绪也缓慢了下来，有点发呆。只是发自心底的微笑一直挂在唇畔，毫无掩饰的纯粹，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厨师……”
细微的声音传过来。耶瑟在“绅士风度”与“真实想法”之间稍稍犹豫了一下，到底忍不住选择俯身倾听。
“美食是什么，厨师是什么……”
“《天下食谱》……”
“老头子，你在哪……你是谁，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些断断续续的呢喃，似曾相识。因为就在昨天晚上，一杯倒之后醉醺醺的小姑娘，也曾毫无防备地吐露过类似的话语。
疑点的确太多了。可此刻更令耶瑟在乎的，是她到底能不能及时参加下一场比赛，而不是这些他无权过问的秘密。
毕竟包括莱昂·李，评委席上的人，还未谋面的那个人……也包括他自己。谁会没有些不堪的，决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呢？
“再过一会儿就是下一轮晋级赛了，你不是答应过做我的对手吗？你也有必须赢的理由，难道真的愿意止步于此吗？”
“我相信你，比相信自己还要多一些。”
“所以，请静下心来，好好睡一觉吧。”
耶瑟轻轻地，手掌虚抚在对方的额头上。他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浅的怀念，轻柔而低沉地开口哼唱起来。
那是一支不知名的，十分特别的异国小调。陌生而熟悉，就像是流离失所的人，终于回到母亲的怀抱。
【请安睡吧，我亲爱的朋友。】
【相隔千里，也不能阻挡我们的梦境。快想一想篝火的火焰，我们曾经那样一起欢快歌舞。】
【你感受到了吗，我对你热烈的情谊？】
【请安睡吧，我亲爱的爱人。】
【相隔万里，也不能阻挡我们的梦境。快想一想温柔的湖水，我们曾经那样一起牵手游荡。】
【你感受到了吗，我对你温柔的眷恋？】
【请安睡吧，我亲爱的孩子。】
【相隔生死，也不能阻挡我们的梦境。快想一想美妙的时光，我们曾经那样一起共同度过。】
【你感受到了吗，我对你无尽的爱意？】
【请安睡吧。】
【因为此时此刻，我会虔诚地，独为你而祷告。】
……
……
电闪雷鸣已经逐渐消散，乌云一点点褪去，露出些许亮光，使得整个房间一下子变得宽敞明亮起来。持续了一天多的暴雨终于停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丝欢快地打在窗檐，反射出日光的斑斓。
天要晴了。
程小稻感到浑身舒适，一股热流在身体中流淌。大概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又或者是这几天食补计划完成得不错，她感到恢复了不少力气，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时间，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头脑还有些不大清楚。听见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询问自己，程小稻便下意识地老实回答。
“感觉还不错。我做了个噩梦，不过后来就忘记了。因为梦里老头子给我唱了非常好听的摇篮曲，明明从没有听过，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伤感，又有点开心。”
“我还梦到了隔壁阿婆家的大金毛，一整只暖洋洋地靠过来。可是它没有像往常那样扑上来，只是凑近额头嗅了嗅便离开了。”
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金棕色的发丝。
“对，就是这样的颜色。我很喜欢，就像太阳一样。”
耶瑟：……
程小稻：“不好意思，我睡糊涂了。你是哪位……啊，头发的颜色。”
“耶瑟”，她坦诚地，没有丝毫迟疑地询问道，“我向你道歉，你愿意接受吗？”
耶瑟沉默片刻，看不出是否在生气。程小稻正想着要不要更真诚一些，却听到对方爽朗地笑出了声。
那金棕色的漂亮瞳孔，正深深映照着自己的身影，有着极好辨认的柔和笑意，还夹着一丝看不懂的情绪。
不知怎么回事，程小稻莫名在心底回想起了方才的异国小调。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片刻之后，耶瑟站起来，优雅地躬身一礼。
“亲爱的程小稻小姐，只要您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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