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海选赛回顾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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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享版的剪辑视频里并没有任何弹幕，短短的几分钟浓缩了选手烹饪时的必备步骤，然后便是进入评委厅后的点评。
不知为何，这个视频的时长要比其他选手的格外长一些。
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手。
这双手修长而有力，揉面团时露出轮廓清晰的骨节，指尖处似乎传来令人沉醉的小麦香气。那动作分明是不徐不疾的，但面团在掌中飞速成型，仿佛是在悠哉拨弄着吉他，琴弦倾泻出自由而热烈的音符。
而此刻的赛场，也变成了攘往熙来的异国街头。流浪的旅行者挽起袖口，无拘无束地奏着独属于自己的音乐。
摄影师的镜头缓缓向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偏爱，又停留在了他的脸庞。
程小稻不能够太辨认得出陌生人的面孔，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却略有些不同。
他的短发是偏深的棕金色，干净利落，映着太阳闪耀的痕迹。发丝却似乎很柔软，让程小稻无端想起邻居阿婆家的那条喜欢撒娇的金毛犬。
他的轮廓很像是古典浪漫主义油画中的欧洲贵族青年，气息偏又兼具着些东方的柔和——或许由于是一名混血儿的缘故。当他抬眸的瞬间，浅浅的琥珀色瞳孔带着些许笑意，仿佛刚刚烤好的焦糖，交织着甜蜜与苦味，将人缠绕、落入那双眸底。
看到摄影机正对着自己的脸时，他还飞快地眨了眨右眼，微微翘起唇角。油画中的贵族青年突然变回了异国街头的吉他演奏者，不经意间展露出隐约的恶劣与痞气，却并不让人觉得被轻浮地冒犯。这样的反差引得摄影师的镜头微微晃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克制激动的双手。
程小稻耐心地盯着屏幕，看着进度条一分一秒地流逝。
所以，为什么镜头还不回到调理台上？不是厨艺比赛吗？
过了好一会儿，镜头终于在应有的克制冷静中缓缓落了回来，程小稻终于可以继续研究起来。
混合了面粉、盐、温水，橄榄油、白葡萄酒醋等等的面团，成型冷却放置后，光滑的外层闪耀着诱人的光泽。在程小稻以为他打算送入面条机或切成剂子、做意饺之类的时候，他却拿起了一个巨大的擀面杖。
手上以巧妙的力度进行反复擀制，那面团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很快就占据了整个案板，成为了均匀而轻薄的长方形。但他没有停手，仍然不慌不忙地重复着这个动作，直教人看得心惊胆战，生怕那已经快到极限的面片上突然破了个洞、再也无法修补。
好似魔术一样，最终它已经被延展成了薄如蝉翼的一层面皮，被卷在擀面杖上，宛如最上呈的轻纱。随着轻轻的动作，这层轻纱又颤抖着落下，平铺开来，桌面的颜色、甚至刀痕都可轻易透过，清晰可见。
然后他在上面分出了大小一致的几十块，中间刷上黄油，一层又一层地叠在了烤盘上，但加起来还不足几毫米厚。
fillo酥皮。
这是土耳其等国引以为豪的甜品——【巴克拉瓦】的灵魂。而其中技术最精湛的大师才能制作出来的、曾经宫廷用以待客评判的顶级酥皮，正是这眼前的“四十层酥”。
程小稻忍着牙疼做过几次巴克拉瓦，也还算熟悉，因为这是土耳其的国民甜品，在中东、南欧各国都十分风靡，甚至还有过土耳其与希腊关于起源地纠纷的“巴克拉瓦之争”。
曾经只能被上流社会享用的甜点，如今大街小巷随处可见。
方方正正的小小一块，上下是层层被烤制金黄的酥皮，中间裹着以开心果为主的坚果碎馅。刚出炉时，用蜂蜜、柠檬、肉桂等调制的糖浆会直接灌入烤盘，凉透后就会渗入底部和中间的馅料。
一口咬下去，它并非只是单调的甜，口感也是充满了层次感。坚果的芬芳、酥皮的浓香、糖浆的甜蜜一同在口腔中爆开，浓稠地缠绕在舌尖，久久无法消散。这种罪恶的引诱无人能够拒绝，回味时每一次香甜的余韵都仿佛恶魔的耳语，闭上眼，就仿佛漫步于伊斯坦布尔的街头。
程小稻看到他轻松制作出了关键的fillo酥皮，转身去拿开心果与核桃，猜测大概就是要去调制馅料了。
但不知为何，他的手突然在空中停顿了一瞬。
程小稻：？
然后她看到，他略一思索，就干脆地将坚果随手扔在了料理台，转身重新来到了食材区。
程小稻：难道是忘记了什么材料？可是制作巴克拉瓦的全部材料已经在移动厨房了呀。
没想到他在食材场上慢慢逛着，最终竟然在肉类区域停下了脚步。
他的号码牌是367号，此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诸如莱昂·李选择的顶级夏洛莉牛排等已然被人尽数挑走，剩下的只有普通牛肉。不过他倒也没在意，从里面随意挑选了一块廉价的小牛排块，就满意地拿着离开了。
程小稻疑惑地想了想，随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微微瞪大双眼。
她大概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程小稻拿着手机观看屏幕上人的一举一动，向来平静的表情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讶异。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恐怕这个人是打算以牛肉代替坚果馅料，将这道纯粹的甜点更改为咸甜结合的点心。
但巴克拉瓦这样传统的甜品，并不适合更改口味。一方面，牛肉与酥皮虽说是经典的结合，但这种一口一个的小甜点，酥皮极薄，中间的馅料只有也只有浅浅一层，恐怕只能塞得进最多半厘米厚的肉排。要么过生，要么成为咬不动的橡皮，反正几乎不可能做出三分熟的效果，更别提富有层次感的断面。而且牛肉的汁水渗透到酥皮中，也会影响口感，调味的平衡亦是令人头痛的大问题。
而另一方面……打破传统，意味着会打破许多人固有的认知，这总是伴随着极高的风险，尤其这还是在容不得任何意外差错的赛场上。通常情况下，极少有人会这样做，因为他们无法达到超越的水平，也承担不起失误的代价。
所以，敢于这么做的人，要么是孤注一掷的赌徒，要么是——
真真正正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