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何塑造智者之堆积思考内容让读者懒得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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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得了，给我滚出来！金宇星！”
乔强一把把新买不到一个月的手机摔在地上。
经过事先拆解，早就只是虚盖着的后壳顺势揭开，向远处一跳一跳地逃跑，剩下的零件也在随后踩上来的鞋底下慢慢脱离本来该在的岗位，受到挤压的机身就像面临破产压力的小公司一样开始裁员，依附在上面的齿轮也纷纷被迫或自愿地做鸟兽散。
“这条巷子里没有监控，没有能隐藏摄像头的地方，没麦克风没有播音器，我踩点的时候，已经把每块土都挖开看了！如果你想跟我继续谈，就老老实实滚出来！”
咆哮声在冬日冰冷的空气中消散，飘向远方。
此刻虽是正午，天却灰蒙蒙的，橙黄色的光体有气无力地挂在半空，仿佛被一层薄薄的窗帘遮挡，只能透出照在身上时难以觉到温暖，一旦失去却又身上发寒的黯淡光芒。
曾经被乔强挖开过的草丛轻轻摇动，也许是因为有一阵难以察觉的微风吹过，又也许它们也在嘲笑着他此刻的难堪。
“……”
血液涌动的声音开始从耳蜗中消退，他开始听到一侧建筑物中传来了水流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一抬头，蒸腾的白雾正从不知为何打开的窗户中飘出。里面的人也许也听到了他刚才的大喊，不知是期待、畏惧还是尴尬，总之现在听不到一丁点别的声音。
接着，连水声都停止了。
雾气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周围变成了令他莫名畏怖的寂静。
“……搞什么……”
乔强不是很想承认自己猜错了。
虽说仔细想想他这次推论的基础完全建立在模糊不清的“直觉”之上，能够采信的根据比上次猜“黄”在什么位置的时候还要匮乏。
“难道真的是上次瞎猫碰上死耗子次数太多让我自信心过剩了？”
他焦躁不安地咂嘴，重新环视一圈，连只应景的麻雀鸽子乌鸦风滚草都没看着，8℃的空气中，除了寒冷一无所有。
“……不应该啊，从剧情上来说，出场的新角色里就只有这个屁用没有，在这时候回收利用应该是个不错的展开才对……”
“真的吗？”
“呀！”
乔强垂头丧气正准备弯下腰去捡手机残骸，忽然看到一双漏了馅的黑芝麻汤圆一样的眼睛横在地上瞪着自己，他大叫一声，后退间，纸片状的虚影已经浮现在身前，恶狠狠地一拳砸去。
伴随着爆炸般的轰鸣，沥青龟裂出放射状的花纹，在那张脸原本在的位置留下比脑袋大了好几圈的凹陷。然而那张脸——
他感到左肩被什么人拍了一下，向左回头，结果原地转了二百七十度，才在右手边看到了金黄色的上衣，和眼熟、却忽然间格外令人生厌的，嬉皮笑脸的面孔。
“真的吗？”
“什么真的吗——不是，所以你真的是——”
“是！”乔强的新舍友，神出鬼没精神分裂的金宇星同学，一如既往地嘴角翘得老高，在他面前“啪”地立正，两脚并拢，敬了个军礼，“初次见面！我就是与您在网上相谈甚欢的联络人黄，请多关照！”
“……所以你刚才……”
“哎呀讨厌，我当然是在布置结界啦。”
“结界？”
“方便剧情发展需要的结界。”金宇星竹竿一样的手在空中一抓，也不知怎么就抓起一块石头，接着，他抡圆了膀子，朝刚才还冒着白烟的窗户猛地一甩。
玻璃稀里哗啦在里面碎了一地，半晌，却没有听到任何别的声音：“我可不想和你一样每天在澡堂后面探头探脑鬼鬼祟祟，你没有上过费叶基大学吧吗？暗青色变态偷窥狂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时不时就会有人拍下你的照片问这是不是就是那个老往澡堂后面跑的人呢，哎呀哎呀。”
“……”乔强很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翻了个白眼，“所以，什么’真的吗？’？”
“哦，这就是我在布设结界看小说喝奶茶同时的另一项收获了。”金宇星的语速一如既往地飞快，完全没有给乔强留下对某几个动词发表疑问的空隙，“搞清楚乔强先生的思维方式。”
“你们怎么一个个地都对我的思维方式这么感兴趣……”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乔强触发了和看到章鱼类似的ptsd，身上一阵恶寒，也没心情再去吐槽了。
“因为乔强先生的思路很有趣，而且总能导向正确的结果。您不觉得这很值得研究吗？”
乔强看着最不熟的舍友脸上那仿佛面具般的笑容，忽然就失去了跟他斗嘴的兴致：“思路，是说我推断你身份的思路吗？明明只是我又一次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已……”
“怎么会。”金宇星摊开双手，明黄色的上衣在阳光照射下竟反射出了金属质地的光泽，“没那种事。乔强先生太小看自己了，这不是个好习惯。既然您提到了‘又一次’，那么，正好，连同上一次一起解释一下吧。”
他眉眼似乎有些严肃，嘴上笑容却分毫不减，整张脸看起来有点割裂：“乔强先生您要明白的是，无论这一次，还是上一次，都是在我察觉到乔强先生的一点点思路，以及意图之后，一边想着‘不可能吧？’，一边实验性质地抛出了几个饵一样的线索。”
“而我就像随处可见的蠢鱼一样把饵全都吞了下去。”乔强嘴角一抽，为刚才有一瞬觉得对方要夸奖自己而深感后悔，“谢谢你把我的愚蠢换一种方式表达了出来，多亏了你的解释，我真的一点都不小看自己了呢。”
“没那种事，乔强先生。您会咬下饵，是因为情况危急。但您注意到饵，却证明了您就像我想着‘不可能吧？’那时候一样，真的具备着某种超凡脱俗的特殊思路。那是稀缺罕有的，看清事物本质，把握事件核心的，只属于您，独一无二的才能。”
乔强刚才真的有一点期待对方夸奖自己的，但当这家伙真的把超出自己想象的好话说出口，他发现好像自己也没有多开心，反而感到了一阵恶寒。
为了驱散这种寒意，他主动开了口：“行了行了，这样瞎吹也没什么意思。我的推理过程其实也很简单。一切的根基都建立在我和小雪——我和白第一次正式对话的时候。”
黄点了点头，罕见地没有插嘴。
“摔了耳机之后，和马桂木预言的一样，对话变得顺利，但自然也有些需要解释的东西。我在对白解释我转到这个大学这一巧合过程的时候，她露出了非常厌恶的神情。我想你也知道，她几乎没什么表情。而能让她做出那样表情的，在相处这么长时间之后，我还是只发现了一个人。
“也就是你，黄。”
乔强清了清嗓子：“这样再回忆扔手机那次最后的告别，你当时已经知道了我拜托老爹转学的事。但是老爹并不是大学的直接关系人，所以，你想要影响他，进而决定我最后会上哪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看似随机的学校，对你来说也许也并不困难。”
黄又点点头：“所以你从一个微表情推理出了我把你安排到费叶基大学这件事。很扯，但是说得通，请继续。”
“之后就是对你动机的揣测了。你想要恶心我、想要恶心白，都是有可能的。但那时你把我引导到白的身边，那里确实也有能让我破局的箱子在。虽然不知道那对你有什么好处，但是，我还是假定，你把我安排到这所大学，是有你自己的目的的。”
“嗯哼。”
“这个目的的可能性同样有很多，我在白身上翻来覆去地想了无数遍，都没想通你到底想要让我俩达到什么样的状态。但是，如果跳出恋爱的狭窄视野，罗列一下线索的话：第一，白本来就在这所大学上学，而且她知道你知情；第二，你说过，你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实验；第三——
“那个推销员一边抱怨困难一边进入我大脑的时候，推开的幕布是黄色的！”
金宇星眉毛挑了挑，咧嘴笑着，好奇地问：“所以，这说明什么？”
“第三点说明你也许对我有某种特别的关注，实验的影响还在我身上残留着；第二点说明这个实验确实是你做的，而白说过你是密斯卡托尼克的‘客座教授’，就是说，你不是直接的关系者，如果你想持续观察实验对象，必须依靠自己手下的力量；而白实际上对你深恶痛绝，很难想象她会帮你干这种私活。”
乔强抬手，用力一挥：“所以，结合第一点，如果白不是你的帮手，你把要观察的实验对象和她放到一所大学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会是什么呢？”黄很配合地发问，让乔强觉得有些扫兴。
但他也不会收到这种小小的负面情绪影响：“当然是因为白也是，而且是优先度更高的观察对象！把我放到这里来是因为你分身乏术，迫不得已，才把观察对象统一放到一起！所以，你本人也一定就在这所学校，而且，很有可能混迹在能近距离观察到我们的学生中间！”
“啪。”
“啪。”
“啪。”
金宇星缓缓拍手，颇有那种电影里常见的反派boss出场时的风采，如果可以的话，乔强希望他能在这章开头就这样出场，然后省下几千字的心理活动和解释时间。
“好一场精彩的胡说八道推理。推理过程都是胡思乱想，推理结论完全错漏百出，偏偏最终却能导向正确的结果。我果然没看错，你确实有着杰出的，独一无二的才能！”
“你踏马的，果然没想夸我啊！”
乔强恼羞成怒，一拳朝着眼前那张令人生厌的笑脸打了过去！